孤本醫書《長生秘訣》的養生特色*

佟 琳，李鴻濤，陳廣坤，張華敏

1中國中醫科學院中醫藥信息研究所，北京100700；2中國中醫科學院中藥研究所

《長生秘訣》是清代石成金所撰中醫養生類著作，該書語言通俗易懂，是著者養生的經驗之作。據薛清錄教授主編的《中國中醫古籍總目》［1］和文獻調研，此書為孤本，目前僅存清康熙年間刻本，藏于中國中醫科學院圖書館。該書記錄了作者祛病強身的心得與體會，語言通俗易懂，是著者的經驗之作，其中記載的作者養生思想與具體養生操作方法在當今仍具有現實意義。筆者將從著者與成書、內容簡介、學術特色3個方面對其進行概述。

1 著者與成書

《長生秘訣》作者石成金，字天基，號惺庵愚人，江蘇揚州人，生平不詳［2］。著者在自敘中記載：“自十八歲至今，二十偏余載，不但諸重病全無，即傷風感冒微疾，亦不沾體。”［3］可推之當時著者約為40來歲，可見石成金大約生活在清順治至康熙年間。石成金是個雜家［4］，著作頗多，如《養生鏡》《石成金醫書六種》，他所撰《傳家寶》在清代刻版傳世，是一部膾炙人口的傳世流行之作。此外，他還編有笑話集《笑得好》、佛學著作《雨花香》等，均有刻本或刊本行世［5］。

作者對醫學感興趣，但擔心自己學之不精而誤世，故未習醫，但對調養養生之事尤為感興趣，正如作者在《長生秘訣》自敘中所言：“見醫理浩繁，而身病日增，加之賤性愚懶，倘學之不精而誤世，不如不學，反為積德，于是棄去。由此以往，醫理少知，而調養諸法觸類亦明。”［3］著者石成金對養生諸法興趣頗濃，凡聞修養之士，不問遠近，必前去請教，曾受十余位養生家的傳授。《長生秘訣》是著者平時留心養生類著作，認真習讀，并總結自己調養身體諸法，才編成，并取此名。作者石成金自序中“時康熙三十六年二月朔日醒庵愚人石成金天基撰并書”［3］一語倒出了本書的成書年，即《長生秘訣》一書成書于清代康熙三十六年，即公元1697年。

2 《長生秘訣》的主要內容

《長生秘訣》不分卷，著者將其分成七部分，即“心思部”“色欲部”“飲食部”“起居部”“要旨”“一生受用”“衛生必讀歌”，每一部分又分為若干小篇。現將每一部分的內容簡介如下：

“心思部”，包括常存良善想、常存和悅想、常存安樂想、常存康健想等四個小篇。一方面作者認為“善”字為先，行善要本念無惡，惟善可以延壽；一方面認為人之心思，要存和悅，其顏色現于外者自然靄美，胸懷存于內者何等快樂，人歡喜則遍體盡皆榮暢趣；一方面認為當長存安樂與健康之想，逆境時想樂境，知足常樂。

“色欲部”，包括寒暑戒房事、雷雨戒房事、惱怒戒房事、醉飽戒房事、衰老戒房事、疾病戒房事等六個小篇。作者將房事不節概括為八字，曰“寒、暑、雷、雨、惱、怒、醉、飽”認為前四字為天時所忌，后四字乃人體所戒。

“飲食部”，包括食宜早些、食宜緩些、食宜少些、食宜淡些、食宜軟些、食宜暖些等六個小篇。介紹了飲食的方法要點，認為：“食宜早些，不可遲晚；食宜緩些，不可粗速；食宜八九分，不可過飽；食宜和淡，不可厚味；食宜溫暖，不可寒涼；食宜軟爛，不可堅硬；食畢再飲茶兩三口，漱口齒令極凈，起而徐行百余步，或數十步。”

“起居部”，包括每日調養、每夜調養、春時調攝、夏時調攝、秋時調攝、冬時調攝、行旅調攝、酒醉調攝等八個小篇。作者認為人之疾病多起于大意，人之精神有限，行住坐臥，若不留心調攝，甚則夭損天年。作者尊重經典，認為調養當重視精氣神三寶。四時養生，時令之寒暑，唯喜得其平，冬不欲極溫，夏不欲極涼。酒醉行旅之時，均有調攝宜忌，應該注意。

“要旨”，包括清享、清時、清景、清居、清具、清侶、清游、清話、清服、清饋、清韻、清芬、清體、清事、清快、清戒等十六個小篇，用三百余條詞匯來分別闡釋這十六小篇。四美即良辰、美景、賞心、樂事。良辰即清時（春曉、花開、雨久初霽）；美景即清景（園林花繡、楊柳舞風），清居（居有花竹、流水繞門），清具（滿架圖書、竹榻）；賞心包括清服（布袍、輕衣），清饋（有酒盈樽、粥、山肴野蔌），清韻（枕上聞鶯、山水清音），清芬（翰墨香、花氣入簾櫳），清快（花開無風雨、暑月涼風）；樂事包括清享（骨肉無故、健康、耳聰目明），清游（郊原踏青、登高遠眺），清體（人定、澡身），清事（焚香默坐、坐觀乘釣者）；賢主佳賓包括清侶（知己、相對忌言），清話（山水清談、說世外事），清戒（不說淫艷事、不親近小人）。

“一生受用”，包括倫、德、畏、勤、謙、知、愚、樂。一生受用中所包括的這八個字的內容是著者多年經驗總結而自撰淑身八字。著者重視人倫，講究道德，認為人當有所畏懼，應精勤不殆，當謙虛謹慎，倡導和藹可親，愚拙自守，自得其樂。其養生理念強調修德養心，用忍常樂，故提出了養生的淑身八字，希望人們加強個人修養以修身。

“衛生必讀歌”，包括心思第一、色欲第二、飲食第三、調時第四、起居第五、修攝第六、醒悟第七。作者所撰的衛生必讀歌是結合了先賢孫思邈與陶弘景的衛生歌，補入其中未列之項，又刪改了兩者的不當之處，正如文中所述：“孫真人陶真人，并有衛生歌。膾炙人口者已久，予不揣愚昧，并合二家。其中不備者增之，虛誕者刪改之。句意未盡者，略評注以明之。約增大半，分為七則。”［6］作者認為衛生之旨是德善為主，調養為佐，不能專事調攝，當胸內寬平多積善，強調品德修養。

3 學術特色

透過上述的內容剖析本書的養生特色，主要可以概括為注重“心思”，慎飲食調起居，以及養生過程中強調人的品德修養，現將其淺析如下：

3.1 注重“心思”本書著者將“心思”作為全書之始，認為“心為一身之主宰，萬事之類應。調和其心，則五官百骸未有不調和者矣，所謂木之根本，水之源頭者是也，因此心思為第一。”本書第七部分即全書的最后一部分“衛生必讀歌”也同樣將“心思第一”作為衛生必讀歌之始闡述的內容，書中首尾均強調“心思”一詞，而作者石成金所撰《石成金醫書六種》種長壽譜、救命針中都突出“心思”對人體壽命的影響，足見作者重視心思與生命健康的關系，極為肯定“心思”在養生過程中的重要作用，認為“心思”對人的健康與否影響很大，肯定了情志對養生長壽的重要意義，并主張常存常想“良善、和悅、安樂、康健”［7］。

作者重視心思同樣符合中醫經典醫籍《素問·上古天真論篇》曰：“精神內守，病安從來”的認識。而當今現代醫學同樣強調人的心理與身體的相互作用，認為心理情緒在疾病發生發展與預防中起著重要作用，現代一些實驗研究［8］表明，樂觀的情緒可以增強人體免疫力。在引起人體衰老的因素當中，精神心理狀態對生命的影響非常突出［9-10］。

3.2 慎飲食，調起居作者在飲食方面提出：“人賴飲食以養身，飲食調和則脾土安泰。脾為諸臟之母，生血生氣，周身之津液榮衛，皆本于此。善養生者，飲食俱有法訣存焉。”強調飲食在生命過程中的重要性。明確提出飲食宜早、緩、少、淡、暖、軟，并分別詳細闡述。著者謹慎飲食，主張調護脾胃，提出許多飲食原則，如“先饑而食，食不過飽，若過飽則損氣而脾勞。先渴而飲，飲不過多，若過多則損血而胃脹。早飯宜早，午飯宜飽，晚飯宜少。食后不可便怒，怒后不可便食。此調和之大旨也。”此外，石氏所撰的《食鑒本草》正是在該原則指導下撰寫的一部偏于飲食養生的本草著作，從不同的視角用通俗易懂方式闡述食物的宜忌，指導人們如何鑒別日常可見的食物，將“食物治未病”的養生思想體現得淋漓盡致［11］。他在《長生秘訣》一書中不但提出了慎飲食的一些指導原則，同時也談及具體實施方法，如晨起食粥“清晨食白粥，最能暢胃氣、生津液、和五臟，大補于人。”他指出：“飲食宜少者有數種：晚飯宜少食；黏硬難消之物宜少食；葷腥油膩之物宜少食；腐敗之味宜少食；厚味香燥灸煿之物宜少食；五谷新登者宜少食；茶宜少飲，不飲尤佳；酒宜少飲，切忌大醉。厚味香燥之物少食者，恐爍傷臟腑也”。此飲食養生細則于當今仍不過時。

書中明確指出養生要注重起居調攝，包括每日、每夜、春、夏、秋、冬、行旅、醉酒的具體調攝方法。如每日調攝中記載腧穴按摩“泉穴在兩腳心，每晚上床脫腳時，用一手握指，一手用力摩擦，不計遍數，以極熱為止，覺足熱時，以腳指微微動轉，倦則少歇，最能補養精氣。”該方法簡單實用，后世諸多醫籍中都有提及類似操作。在春時調攝中，著者言：“春三月乃萬物發生之時，頻宜行步，以和四肢，不可郁郁久坐也。春時天氣頓暖，不可頓減綿衣，須一重重漸減，庶不致暴寒。”春時調攝后，作者又分別闡述了夏、秋、冬的養生調攝之法，其主張四時攝生，當法于自然。行旅調攝中，著者道出外出的注意事宜，如：“凡出外旅邸，到他鄉別處，先買豆腐青菜吃過，則無不服水土瀉泄之病。”“凡出外清晨，須吃飽飯食，不可空心行路，免致感冒風邪。若是舟旅飲食，早吃不便，可帶六味地黃丸。不論春夏秋冬，滾水服下三四錢，治事最妙。如無地黃丸，即單是熟地黃亦可。”

飲食起居和我們的日常生活與工作融為一體，而不是孤立存在的［12］。傳統養生就滲透在日常的飲食與起居之中，因此就需要掌握了解得當的養生方法，《長生秘訣》一書中慎飲食、調起居的原則與具體的保健方法都是值得我們借鑒的，同時也要正確把握書中“宜”與“忌”。

3.3 強調品德修養《長生秘訣》全書均強調做人的品德修養，認為品德修養與壽命密切相關。書之始“心思部”中就言存良善、和悅、安樂，當中就滲透著個人的品德修養與延年的關系，書之末著者自撰淑身八字日：倫、德、畏、勤、謙、和、愚、樂，并身體力行，認為此八字者，可為渡生寶筏，救世金丹也。著者將此傳授于世，愿人人勉勵力行，則一生受用無盡。

我國古代的醫家與一些文人雅客，一直認為道德與養生二者有著密切的關系［13］。當今養生理念與思想往往忽略了道德養生的部分，片面追求飲食與運動方式作為養生方法。而道德養生是我國養生文化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影響并決定養生的成效［14］。道德養生通過對個體行為的自我約束，將道德培養與性情養護結合起來，以德養生而益壽的原理，延年益壽［15］。隨著現代醫學與社會文明的發展進步，現代醫學也逐漸開始認識到了養生與道德修養兩者之間的關系，世界衛生組織（WHO）關于健康的涵義也有了新的闡釋，并將“道德修養”納入健康范疇之中［16］。一些現代醫學研究表明，善良、高尚的品性，內無貪欲，外無煩擾，有利于保持心理平衡，有益于健康長壽［17］。

4 結語

《長生秘訣》一書充滿了著者養生強身的心得體會，語言通俗易懂，是著者養生的經驗之作。該書主張心中常存良善、和悅、安樂、康健之想，要慎飲食，調攝起居。文中極少部分內容與現代科學違背，望讀者取其精華，去其糟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