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媛(天津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針灸部/國家中國針灸臨床醫學研究中心 天津 300193)
補中益氣湯最早見于金代李東垣《內外傷辨惑論·飲食勞倦論》,后在《脾胃論》中也有記載,是補氣升陽、甘溫除熱的代表方,本方的臨床應用范圍甚廣,歷代醫家運用此方治療各種疑難雜癥,現代醫生在各領域也有廣泛的應用,故筆者將近年來臨床醫生在治療各系統疾患中的應用總結如下。
精神類疾患,多由情志不舒、肝氣郁結、氣血失和引起。脾為氣血生化之源,脾胃功能正常才能使氣血平衡、氣機調達。補中益氣湯可補益脾胃、益氣生血,方中含黃芪、升麻、柴胡,亦可補益肝氣,疏肝解郁[1]。王亞萍[2]認為此方可調節臟腑功能,方中黃芪、白術、黨參等藥物可升高白細胞水平、激發細胞活力、提高體內5-羥色胺含量;柴胡有鎮靜作用,可緩解人體疲勞感、調節神經功能,配合針刺夾脊穴治療抑郁癥,治療總有效率為94.87 %。現代醫學證明,補中益氣湯可通過對中樞神經遞質的調控改善睡眠質量[3]。朱丹等[4]運用此方聯合佐匹克隆片治療脾胃氣虛型不寐癥,結果觀察組患者疾病控制率為97.5 %,觀察組患者的生活質量評分顯著高于對照組(P<0.05)。
《素問·痿論篇》曰:“脾主身之肌肉”,為中央土,可將水谷精微向內輸送至五臟六腑,外養四肢百骸,《素問·太陰陽明論》亦有云:“四肢皆稟氣于胃,而不得至經,必因于脾,乃得稟也。”可見四肢不用,乃脾病所致,脾失健運,不能為胃行其津液,氣血不充,經脈失養,此病乃發。補中益氣湯既可滋養胃陰、補氣健脾,又可升陽舉陷、調和氣血,臨床中經常用于神經系統疾患所致的肢體功能障礙等疾病的治療,梁藝等[5]通過回顧性分析認為不同中醫證型的重癥肌無力皆可以補中益氣湯為基礎,隨證加減。杜一鳴等[6]運用此方結合針刺治療因胃巨大潰瘍引起的反復嘔吐所導致的韋尼克腦病,可改善血液循環和組織營養,促進肌力和肌張力的恢復。彭許金[7]認為腦部疾病多以氣虛、陰虛、血瘀為主,補中益氣湯可補中益氣、舒暢氣血、通絡經脈,故用于治療腦動脈粥樣硬化,可改善患者血流動力學指標,縮短病程,提高治療效果。高媛[8]認為此方可補中益氣、活血升陽、化瘀通絡,可改善患者神經功能,提高患者生活質量,故用于治療低灌注性腦梗死47例,整體治療有效率為95.74 %。
《石室秘錄》有云:“治肺之法,正治甚難,當轉治以脾,脾氣有養,則土自生金。”現代醫學表明,補中益氣湯可降低血清白細胞介素水平,調節機體免疫力,從而達到抗感染及退熱作用,并能有效緩解慢性阻塞性肺病合并呼吸衰竭患者的臨床癥狀。石印服等[9]運用此方加減治療急診重癥合并Ⅰ型呼衰,治療總有效率達96 %,治療組呼吸困難、納呆乏力癥狀改善時間,無創呼吸機使用時間,住院天數均少于對照組(P<0.05)。武維屏教授認為脾胃屬土,肺屬金,五行相生,補脾土以調補中州,使脾氣散精上歸于肺,寓意培土生金法,即肺病不愈,求治于脾。脾胃得健,肺病得愈,補中益氣湯是調補脾胃的有效方藥,此方升降相依,開合相濟,是升降理論運用的經典方,故在臨床中用于治療韋格氏肉芽腫、淋巴管肌瘤病、肺癌化療術后等肺系疑難疾患[10]。戴娜[11]認為此方補氣養血、健脾和胃,方中人參、黃芪等成分有提高人體免疫力、抗腫瘤、改善呼吸功能等作用,聯合化療藥物治療非小細胞肺癌可改善患者生存質量,減輕化療藥物不良反應。
補中益氣湯主治脾氣虛弱引發的諸多疾患,在婦產科中運用諸多,彭麗[12]認為該方中補氣藥與升提藥、補血藥、行氣藥共同配伍,可升陽舉陷、補氣養血、補而不滯,故在臨床中治療功能性子宮出血、產后壓力性尿失禁、帶下病等療效顯著。孫姍姍[13]認為方中黃芪、當歸、升麻具有抗菌作用,白術、柴胡可增強免疫力,黨參、陳皮可調節胃腸功能,諸藥聯用可改善慢性宮頸炎(脾虛型)的臨床癥狀,運用該方進行治療療效觀察,實驗組治療有效率達95.74 %,明顯優于對照組。李成剛等[14]運用此方治療肥胖型多囊卵巢綜合征,其認為此方可提高機體能量代謝,通過調節糖類、脂肪代謝,降低肥胖患者體重并調節卵巢局部異常的內分泌狀態,恢復正常月經周期。現代藥理學研究發現,此方可增強平滑肌功能,對子宮、陰道及其周圍組織有選擇性興奮作用[15],故米娜[16]運用此方加味治療可促進產后盆底肌功能恢復,療效顯著。
現代藥理學研究發現補中益氣湯可糾正異常的胃腸激素/信號通路,影響消化液的分泌,改善小腸吸收功能,調節腸道菌群,保護胃黏膜,對胃腸動力有雙向調節作用[17]。趙欣等[18]運用此方加減治療慢性萎縮性胃炎,觀察組總有效率高于對照組(P<0.05)。王彥峰[19]運用此方聯合西藥治療老年反流性食管炎,中醫證候積分、胃鏡分組總積分均有改善(P<0.01),且治療組療效優于對照組。《脾胃論·腸澼下血論》引《太陰陽明論》云:“食飲不節,起居不時者陰受之,陰受之則入五臟,入五臟則痞滿閉塞,下為飧泄,久為腸澼。”與臨床腸易激綜合征腹瀉型的病理機制一致,黃衛國等[20]運用此方治療腸易激綜合征(脾腎陽虛證),治療組腹瀉、腹痛等癥狀改善明顯。
排尿障礙屬中醫學中癃閉范疇,多與膀胱、三焦氣化不利相關,《素問·經脈別論》曰:“飲入于胃,游溢精氣,上輸于脾,脾氣散精,上歸于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并行。”補中益氣湯可健運脾胃,調節氣機升降,通調水道,助腎中陰陽,使膀胱氣化調達,故臨床中成為排尿障礙治療的常用方劑,吳洪磊等[21]運用此方治療排尿障礙,可減少尿參與量,提升尿流率。申堯[22]運用此方結合針灸治療小兒遺尿,治愈率達83.8 %。嚴曉楓[23]認為此方中藥物可利尿生肌、補中益氣、溫補腎陽,用于治療老年女性反復發作性尿路感染安全有效。現代醫學發現該方中黃芪可減少尿蛋白、改善腎功能、保護腎臟細胞,當歸、黨參、柴胡可提高人體免疫力,改善微循環,減少炎性反應,臨床中用于治療慢性腎炎蛋白尿,療效顯著[24]。
現代諸多研究表明許多免疫系統疾病與脾虛相關,王晶等[25]認為自身免疫性疾病的治療應重視調養脾胃、調節氣機升降、調和陰陽平衡,治療當以益氣健脾為根本。方宜梅等[26]認為,補中益氣湯中含大量甘溫之藥,可益氣和中,增津液化生之源,脾氣散津,加之少量活血、升陽之藥,可使五臟六腑得濡養滋潤,故用于治療干燥綜合征,療效顯著。金哲等[27]認為中醫“脾”的防衛功能與現代免疫學中的機體識別、抗原排異等有諸多相似之處,是免疫體系中重要的物質基礎。而補中益氣湯可補氣健脾,有助于治療免疫系統疾患,如自身免疫性甲狀腺炎、系統性紅斑狼瘡、類風濕性關節炎等。周昕欣等[28]運用補中益氣膏治療慢性蕁麻疹,其認為慢性蕁麻疹的病機為血虛風燥,而氣虛為諸虛之本,故治療本病應重在調氣,本方為補氣的代表方藥,可補氣活血,并能在整體上調節機體的抗應激能力,保護器官功能,改善氣虛癥狀。在近期療效上優于抗組胺藥物西替利嗪,并且副作用小,是治療慢性蕁麻疹的理想方法。
在《黃帝內經·靈樞》中有云:“五臟不和,則七竅不通”,說明五官科的發病與五臟相關,其發病機理多由氣機失調、血瘀閉竅,或清竅失養所致,補中益氣湯有補中益氣、升陽舉陷的功效,能使清陽之氣上走耳竅,耳竅得通,耳聾耳鳴則愈[29]。王翔等[30]運用此方聯合耳后注射治療突發性耳聾,可以改善血同型半胱氨酸及血液流變學水平,緩解臨床癥狀。戴海東等[31]運用本方加味聯合西藥治療梅尼埃病,其認為本病根本病機是后天脾胃虛損、中氣不足、清陽不升,從而損及諸臟,導致痰濁瘀血而發病。本方可補氣升陽,改善臨床癥狀。《素問·脈解》中認為,鼻衄主要由臟腑虛損、衛表不固導致,羅齊平等[32]認為此方可使氣不陷、清陽升、益脾氣,滋養于鼻,用于治療肺脾氣虛型鼻鼽,總有效率達88.57 %。戴桂林[33]使用該方聯合西藥治療變應性鼻炎,治療組患者鼻部癥狀改善明顯優于對照組患者。
痹癥為骨關節疾患的常見病癥,孫秀琪等[34]認為痹癥的基本病機為本虛標實,脾為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若脾胃虛弱則氣血生化不足,不榮則痛,或易受風寒濕邪侵襲,發為本病,治病當求于本,使用補中益氣湯可益氣健脾,脾氣得健,氣血通調,則風寒濕邪自去。李陽光等[35]運用此方治療習慣性肩關節脫位,其認為所治患者素體脾氣虛弱,氣血生化不足,筋肉失養,故致肩關節周圍肌肉不能固攝關節,選用此方可恢復脾氣運化功能,濡養肌肉,恢復固攝作用。
補中益氣湯是李東垣根據《素問·至真要大論》中的“損者益之”“勞者溫之”之旨而制定,古代醫家用于治療脾胃氣虛證、氣虛下陷證、氣虛發熱證。由于其具有補中益氣、調補脾胃、升陽舉陷、行氣和血等多種作用,對人體諸多臟器均可產生影響。現代藥理學也表明補中益氣湯中的有效成分具有提高免疫力、增強平滑肌功能、抗腫瘤、抗炎、鎮靜、調節胃腸功能、改善代謝等多種作用,故現代醫家在各領域均有廣泛的應用并取得了很好的療效。依據李東垣“內傷脾胃,百病由生”的理論,人體諸多疾患的治療均可從后天之本的“脾”入手,故此方可在臨床中有更為廣泛的應用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