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世青編》食養食療學術探討?

林基偉，徐 峰，汪棟材，吳海濱，彭得倜，鄭浩濤，孫曉生△

(1. 深圳市中醫院，深圳 518000； 2. 廣州中醫藥大學基礎醫學院，廣州 510006)

《壽世青編》為清代醫家尤乘所著，附載于康熙六年(1667年)其師李中梓編撰的《士材三書》中，是一部論述養生保健、服藥調理的中醫養生書籍[1]。全書分兩卷，上卷35篇，輯有前人保健養生之說，載“勿藥須知”“食飲以宜”“四時攝生篇”等；下卷19篇，論述飲食服藥卻病宜忌，載“服藥須知”“服藥忌食”“病后調理服食法”等。是書養生思想豐富，有四時養生、情志養生、起居養生等。本文主要從該書的食養食療視角論述其養生思想和原則。

1 食養食療思想

1.1 食能養生

尤乘在《壽世青編·食治秘方》篇，引《黃帝內經》“五谷為養，五果為助”，提出“飲食，人賴以養者”；在《壽世青編·養脾說》中依據“安谷則昌，絕谷則亡”之說，以日常飲食物能補養身體，是人身體生理機能活動的物質基礎，從而提出“蓋谷氣入胃，灑陳六腑而氣至和，調五臟而血生，而人資以為生者也”[2]。其認為“飲養陽氣，食養陰氣”，我們攝入的五谷“得五行之正氣”，能夠補益人體五臟，滋生血液等物質基礎。故尤乘提出“食忌說”，認為人應當“美飲食，養胃氣”，而且“重修養之士，不可不美其飲食以調之”[2]41，但凡注重修養的人均須通過飲食來修養身體。書中一再指出：“美者非水陸畢具異品珍饈”“何必餐霞餌大藥，妄意延令等龜鶴，但于飲食嗜欲間，去其甚者將安樂”[2]57，人們不必為了延年益壽而去追求靈丹妙藥以及各種珍饈奇食，只須攝取日常飲食物來調理身體，自然能夠安享人生之樂。

1.2 食亦害生

食能養生，但是飲食不當也能害生。尤乘在《壽世青編·養脾說》篇中指出：“飲食所以養生，而貪嚼無厭，亦能害生”[2]31。胃是人體后天之本，素有倉廩之稱，“胃為水谷之海，主納水谷，脾在中央，磨而消之，化為氣血，以灌溉臟腑，榮養周身”[2]41，飲食物攝入之后，通過人體胃腑的受納，脾臟進而將其運化，資生為營養物質，繼而敷布全身。人體正常的消化生理功能須建立在脾土健運基礎上。然而“土惡濕而喜燥”，所以尤乘要求“飲不可過，過則濕而不健；食不可過，過則壅滯而難化，病由是生矣”[2]30。文中舉隅一些例子，如“瓜茄生冷不宜人，豈獨秋來作瘧痢”“夏天……常宜食熱物，使腹溫暖，如爪果、生冷、冰水、冷淘……尤不可食，食多秋時必患瘧痢[2]92”“瓜桃生冷忌少餐”等。日常生活中，能夠對飲食物持有養生和養慎的態度，確是“能自省察，卻疾延年”。

1.3 食能防病

《壽世青編·十二時無病法》中，尤乘提到陰雨霧氣天出門，可以適當飲酒以防病。酒性辛溫、味甘苦，能通血脈、行藥勢。《食療本草》提到“酒能通脈，養脾氣，扶肝”，故曰“無恙者曰我飲酒”。書中提出：“取酒一壺，放案頭，如出門先飲一二杯”，接著舉例“昔有三人，皆冒重霧行，一病一死一無恙。或問故，無恙者曰我飲酒，病者食，死者空腹”[2]98。《黃帝內經》曰：“正氣存內，邪不可干”，正氣不足是疾病發生的內在因素，人體正氣需要水谷精微物質的補充。所以《壽世青編·食治秘方》篇，尤乘指出五谷“得五行之正氣”“飲養陽氣，食養陰氣”。飲食之品既可補充正氣的耗損，部分飲食又可以激活、提升人體的正氣。在環境致病因素不可改變情況下，可通過飲食物的調理進而起到抵御外邪的作用。另《壽世青編·四時攝生》針對春季人體潛藏的伏邪，選用桃枝來去除痰飲宿熱：“當二月以來，摘取東引桃枝并葉各一握，水三碗，煎取兩碗，空心服之，即吐卻心膈痰飲宿熱”[2]91，從而起到防微杜漸的作用。

1.4 食能治病

尤乘在《壽世青編·病后調理服食法》里指出：“人但知藥能治病，而不知食能治病”，所以在下卷《壽世青編·食治秘方》后編著“風門”“暑門”等十三門疾病食療配方用藥，認為“諸方，其治病之功，勝于藥石”。藥王孫思邈“先食后藥”的思想更是直接援引附錄于書中，提出“夫為醫者，當須先洞曉病源，知其所犯，以食治之；食療不愈，然后命藥”。對于當時人們“惟知藥可治病，不知飲食起居之間”[2]190情況，提倡應當“能自省察，得以卻疾延年”。“古人食治之方，良有深意”，尤乘對前人的調理服食方進行總結，針對不同人群進行食療方的療疾治病歸類。如《壽世青編·調理脾胃門》的“理脾糕”，藥用松花、百合、蓮肉、山藥、薏苡仁、芡實、白蒺藜、粳米、糯米等治療老人小兒脾泄水瀉，并針對“頤養及久病厭藥者”載錄的調理服食方。

1.5 食可愈病

中醫養生強調“未病先防，既病防甚，瘥后防復”[3]。《壽世青編》里除了前文所述“食能養生”“食能防病”“食能治病”之外，飲食還能促進疾病的愈合，防止疾病的復發。所以“病后調理服食法”針對不同疾病的康復情況，予以不同的食療原則及各門食療方，如“傷寒時疫，身涼脈緩，宜進青菜湯，疏通余邪，如覺腹中寬爽，再進陳倉米清湯，以開胃中谷氣……或用陳豆豉，或清爽之物過口……再漸進活鯽魚湯調理百日，方無食復勞復等癥”[2]187，在感傷寒時疫時用食療方調理，既可疏通余邪又可以防止疾病復發等情況。在愈病方面，尤乘提出凡病后脾胃虛弱可以選擇“調理脾胃門”的相宜飲食物來調理身體，一方面可以補充人體所需的營養物質，另一方面還可起到“以助藥力”作用，與臣藥有異曲同工之妙，起協同藥效作用。

2 食養食療原則

2.1 食宜凡簡

尤乘在《壽世青編》里強調選擇飲食物以平凡常見即可，不必追求奇珍異品樣樣齊全，故“所謂美者，非水陸畢具異品珍饈之謂也”，攝入的飲食數量以簡少為佳。《壽世青編》下卷載：“凡食勿頓而多，任可少而頻……又不得雜，雜則物性或有相反，則脾與胃不大可慮哉！茍能慎之，服藥自效。[2]125”尤乘認為：“草木藥石，得五行之偏氣”，我們日常食用的飲食物各有偏性，飲食攝入種類過多，不能兼顧到它們的性味，其中有物性相反的食品，這樣對身體臟腑功能多有影響，所以專列“飲食禁忌節要”篇，對不可同食之品進行介紹，如“食犬肉，忌蒜、魚”。《壽世青編·養脾說》援引《物理論》曰：“谷氣勝元氣，其人肥而不壽”，認為每日攝入的飲食物，寧可“少而頻”，也“勿頓而多”，所以有“谷氣少則病不生”“五味毋令勝谷味，肉味毋令勝食氣”等論述。

2.2 食應“節”“律”

《壽世青編》的飲食原則，還體現在“食飲有節”“食飲規律”兩方面。“食亦害生”的飲食思想提到“飲不可過，過則濕而不健；食不可過，過則壅滯而難化，病由是生矣”[2]30。飲食物的消化吸收需要脾胃進行運化，過多的攝取會損脾傷神，故書中提到“五味偏多不益人，恐隨臟腑成災疚”“養體須當節五辛，五辛不節損元神”。“食飲規律”體現在管理日常飲食要點上，“飲食之宜，當候已饑而進食，食不厭細嚼，仍候焦渴而引飲，飲不厭細呷。毋待饑甚而食，食勿過飽。時覺渴甚而飲，飲勿過多。食不厭精細，飲不厭溫熱。五味毋令勝谷味，肉味毋令勝食氣。食必先食熱，后食冷。[2]43”“我不以脾胃熟生物，暖冷物，軟硬物。不生、不冷、不硬，美也。[2]99”食飲的時機要在稍有饑渴感的時候，勿待到非常饑渴才擇飲食，不攝入生冷、粗硬等食品，做到“食不厭精細，飲不厭溫熱”，而且進食不宜過快，應當細嚼慢咽。進食時候如確實有冷食凍飲，也應當先食用熱食，再食冷品。

2.3 食當應時

應時飲食的原則，在《壽世青編》的全文里散有論述。如《壽世青編·四時攝生》篇里提到：“如爪果、生冷、冰水、冷淘、豆粉、蜂蜜，尤不可食，食多秋時必患瘧痢”[2]92。同時在秋季的攝生里，針對“夏時多食瓜果涼物”，提供了相應的食療方。另有冬季的養生，“人當服浸酒藥以迎陽氣”，這是從人體的四季陽氣生發收藏角度，論述了飲食物的要求。還有從食物的性味考究，援引孫思邈的食養調護思想：“春月少酸宜食甘，冬月宜苦不宜咸。夏要增辛聊減但苦，秋辛可省但加酸。季月可咸甘略戒，逢然五臟保平安”。應時養生不但包含四季養生方面，同時包含了一天里的時辰養生，提出“晚食常宜申酉時，向夜徒勞滯胸膈”，提示三餐飲食須應時對點，過時的食飲同樣會影響身體。在《壽世青編·十二時無病法》篇，述有卯時應當“早宜粥，宜淡素”的飲食攝入要求。應時的食養原則，文中還援引了孔圣人的“失飪不食，不時不食，凡此者皆損胃氣”，說明飲食物應當對應當節時令，不食用反季節食物。

2.4 倡導素食

尤乘在食物的提倡方面，肯定素食的作用。《壽世青編·養脾說》篇中提到“茹素則心清而腸胃濃”，說明素食能夠使人靜默清心、脾胃功能厚實。而在《壽世青編·齋說》篇里，提到食素不僅是日常的一種飲食物的選擇，更多的還通過齋心，能夠使人“澹志寡營，輕得失，勤內省，遠葷酒；潔其體者，不履邪徑，不視惡色，不聽淫聲，不為物誘”[2]40，進而“可以卻病，可以長生”。同時，素食與“食宜凡簡”原則相近，既可避免“雜則物性或有相反”出現，又不致脾胃運化功能承受過多而反礙脾滯胃。

2.5 食后養生

《壽世青編》重視餐后的養生調護，“食后汗孔開，風才一入成癱瘓”，認為餐后正氣會協助脾胃的運化而人體衛外功能減弱，所以餐后須避開虛邪賊風等致病因素；同時餐后應當“漱口數過，令人齒固”，可見尤乘具有較高的衛生保健理念。同時推崇運動導引方法以促進餐后脾胃的運化功能。如“食后須行百步多，手摩臍腹食消磨”，而且餐后的步行節奏不宜過快、量不宜過多，而是“食后徐行百步多”，并且通過按摩療法以及茶飲等方式，來幫助食物的消化吸收，“兩手摩脅并胸腹，須臾轉手摩腎堂，謂之運動水與土。汲水煎茶，飲適可”[2]99。平素的時候，還可以通過靜功方式來促進脾胃的運化功能，故書中援引“四季常呼脾化餐”，指導保健醫療。

2.6 瘥后服食

飲食調攝方法，除了未病狀態時需要注意，在已病和愈病時候更是應當予以關注。“病后調理服食法”提到患者感傷寒時疫時，當攝取青菜湯疏通余邪、陳倉米湯開胃氣以及其他食物進行調理，起到防止疾病食復的發生。所以在《壽世青編·服藥忌食》篇，提到：“凡服藥，不可雜食肥膩、魚酢、陳羹、犬豕諸肉，及胡荽、生蒜、蔥韭、生菜、瓜果、生冷、滑滯之物”[2]135等病后飲食禁忌，并對服用某些藥物后，禁食何種食物進行列舉。如“有澤瀉，忌海蛤”“有二冬忌鯉魚、鯽魚”等，對患者服食有一定指導意義。在“煎藥有法”里，指出服藥與進食有次序、時間等講究，如“病在胸膈以上者，先食而后服藥；病在腹以下者，先服藥而后食；病在四肢血脈者，宜空腹而在旦；病在骨髓者，宜飽食而在夜”等[2]134，其原理欲使得“藥氣與谷氣不欲相逢”，所以采取“食氣下消則服藥，藥氣消則進食”，從而“有食前食后服”。

《壽世青編》是尤乘結合自己臨床經驗及日常養生實踐的總結，該書重視飲食物的養生調護，特列“食療秘方”“飲食禁忌節要”“服藥忌食”等篇。本文探討了該書的食養食療思想，包括食能養生、食亦害生、食能防病、食能治病、食可愈病5個方面以及食養食療原則，其中含有食宜凡簡、食應“節”“律”、食當應時、提倡素食、食后養生、瘥后服食等。是書養生思想豐富，對現代養生保健有一定的參考價值和指導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