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明凱
(濱州學院建筑工程學院,山東濱州256600)
在中國城市發展歷程中,由“前朝后市,左祖右社”的規劃理念到里坊制布局的隋朝大興城和唐朝長安城,再至宋朝汴京的臨街設店,到20 世紀中后期北京“京城四大菜市場”。菜場一直是城市布局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見證著一座城市的發展脈絡,作為最能代表所在城市地域性的場所,其具有強烈的世俗性,是最具“生活煙火氣”的公共區域。同時,菜場選址往往在人口聚集的社區附近,這些地段大多交通便利,客源豐富,方便居民日常采購。在這些傳統菜場中,有固定的攤位、小販以及日復一日的行走路徑。老人以及老的居民對周邊菜場的熟悉程度決定了鄰里空間的內涵、歸屬感以及場所認同感。可以說,菜場不只是一個買菜的地方,更是人際交往的重要場所,承載了中國傳統的鄰里關系以及穩定的“熟人”社會環境。同時,菜場空間自身的開放性與包容性可以將多種社交活動融合在一起。
然而,近年來隨著我國城鎮化水平的日益提高,人口老齡化問題的加重,城市中外來流動人口激增。以北京市為例,2019 年,全市常住人口2 154.2 萬人,其中,常住外來人口764.6 萬人,占常住人口比重的35.5%。城市的發展變遷和快節奏的生活方式導致傳統“熟人”社會環境逐漸式微。在此情況下,中大型商超、連鎖超市興起,遍布城市每個角落,社區居民日常購物地點逐漸由傳統菜場轉變為商超。同時,線上購物方興未艾,網上超市配送服務愈加完善,種種原因使居民日常生活模式與行為發生巨大變化。社會交流的缺失導致人們逐漸成為城市中的一個個“孤島”。菜場在居民日常生活中漸漸缺失,進而造成社區活力衰減等一系列社會問題。
國內傳統菜場現狀面臨種種危機,反觀國外知名菜場則有較好的延續性發展與保護,并成為當地地標性建筑,參觀游客絡繹不絕,如“南半球最大的露天市場”墨爾本維多利亞女王市場,鹿特丹拱廊市場以及東京筑地魚市等。在建筑形式、經營模式以及傳統行為延續等方面,均為國內菜場的改造與保護提供了積極的借鑒意義。
彼得·卒姆托[1]認為“建筑是作為實用藝術而達到其最優品質的”,在建筑方案設計中,其自身場所屬性、使用功能、立面形式應彼此結合一致,“形式反映場所,場所就是場所,而實用反映所用”。由此,建筑的“場所精神”能給人們帶來強烈的歸屬感,人們在熟悉的環境中能夠獲得較好的幸福感與生活體驗感,生活方式的穩定性是社區活力的重要評判標準,而菜場在傳統社會環境中所扮演的角色無異于中式語境下社交內涵中精神內核。
如何在當前社會環境下使傳統菜場以新的形式在社區居民生活中回歸,以及居民在改造后的菜場中找回歸屬感是其改造的重要使命。隨著城市的發展,原有菜場出現了諸多問題,如配套設施老舊、衛生環境差、分區不合理、管理混亂等,已無法滿足周邊居民的日常購物生活需求。同時,全國各地“疏解低端業態”整治行動興起,集貿市場性質的菜場首當其沖,其徹底性遠超當年“農改超”運動。因此菜場改造勢在必行,當前菜場改造方式大致可分為以下2 種模式:
1)菜場改造方式最為普遍,主要以菜場所屬街道或鄉鎮政府為主導,作為創建全國文明、衛生城市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改造方式直接明了,即在原有菜場現狀的基礎上提升基礎設施品質,主要措施有改建或加建公廁、增設垃圾處理站、合理攤位分區、統一商鋪門面標識,加建菜場頂棚等。
2)由政府組織,專業建筑設計單位主導,打破固有認知,全方面改造提升,被公眾普遍稱為“網紅菜場”。如上海永年路菜場、蒙西菜場改造項目以及北京三源里菜市場等,此類菜場改造區別于商超建筑以“商業坪效”為出發點設計動線及布局的模式,將提升鄰里生活品質,增強社區活力作為設計初衷。其中,蒙西菜場設計團隊在談設計初衷時提到“希望通過對菜場為核心改造對象,而提升整體的街道、社區鄰里的氣質。在尊重原有建筑紅線的基礎上,將菜場外立面作為重點的改造載體。”保留商業本質且能體現“煙火氣”的菜場改造是區別于商超的最好體現。同時,此類改造設計在營造社區交往方式時,可以增加鄰里交往的可能性,從而提升社區活力。
傳統菜場多位于老城區,城市道路尺度較窄,地勢低洼,且地下排水設施老舊,在雨季瞬時降水峰值時,由于排水不及時易導致城市內澇現象。僅依靠市政工程的雨污分離管線改造不足以解決根本性問題,仍需在菜場基礎設施改造過程中加入可持續雨水管理的相關理念。應以海綿城市的“滲、蓄、滯、凈、用、排”為基本指導方針,選擇適合的結構性措施減輕菜場周邊城市環境的排水壓力,是老舊城區及傳統菜場改造的當務之急。如在地上停車位及部分路面區域設置透水混凝土地面或透水瀝青地面。在低于菜場周邊綠地、鋪裝地面或道路30~330 mm 內的下沉綠地中設置生態塘、人工濕地和生物滯留設施等[2]。
在此基礎上,針對當前傳統菜場的自身弊病,結合城鎮居民日益提高的采買需求,進行菜場內部基礎設施的改造提升,應在合理分區流線、衛生環境、垃圾集中處理3 個方面進行著重改造設計。
1)由于居民出行方式的多樣化以及私家車占有率大大提升,并且老舊菜場多處于老舊城區核心位置,靠近居民區和交通便捷之處,往往周邊城市交通環境復雜且缺乏必要的地上停車。同時菜場自身客、貨流量大,因此,在改造中應做到客流與貨流分開,提供充足的地上停車區域,同時,人行出入口以合理滿足城市退線。
2)合理劃分蔬菜、瓜果、肉類、家禽、水產品等,以及調味品和各類干貨等區域,部分菜場還應設有熟食店等配套專業商店。由于菜場內以供應新鮮食品為主,應注意設置冷凍保鮮設備室,做好相應的衛生防疫措施。特別是當前國內新冠肺炎疫情新形勢下,冷鏈產品進口及加工屢被查出新冠病毒陽性,菜場內應對其單獨分區并組織貨物流線,避免交叉污染,如有疫情,便于及時控制排查[3]。
3)菜場應配置統一的廢棄物容器、垃圾桶,并設置集中、規范的垃圾房,規模較大的應設置垃圾處理站。在傳統菜場中此類設施往往被忽視,造成諸多衛生與環境問題。
傳統菜場強烈的包容性與開放性使其可容納多種功能業態,在附屬空間改造設計中,應充分考慮居民間的社交行為與交往模式,應區別于連鎖超市中買完就走的簡單顧客關系。在蒙西菜場改造設計中,建筑師希望蒙西的這條長廊,能夠承載更多的“設計善意”,比如,讓原本停留在馬路邊上的“噶三胡”(上海話“閑聊”),安全地回歸到蒙西的長廊上;讓原本1 min的寒暄,變成10 min 的家長里短。這條長廊將成為老年人交朋友的地方,讓他們晚年的孤獨感減少一些,甚至在這里能夠產生許多浪漫的情感邂逅。
同時,市民的公共空間應該是附屬于社區一部分的活動空間。即屬于城市的“灰空間”。未來上海的城市格局:“人民城市人民建,人民城市為人民。”這其實是要合理安排生產、生活與生態空間,努力擴大公共空間,讓老百姓有健身娛樂的場所,讓城市成為百姓宜業宜居的樂園。因此,市民的公共空間不能簡單地以“商業坪效”為出發點,而是在平衡商業的同時,為附近的居民提供一個“宜業宜居的樂園”。
王駿陽[4]在論證“日常”作為建筑學的一個“零度”議題時,將其稱之為“是一種低定義的、非本質主義的、非既定的中國建筑概念”,并將其視為“對紛繁復雜的日常生活在內容和視覺上的戲劇化甚至是禮儀化并置和呈現”,并以西村大院舉例稱塑造“日常性”的其中一個層面是低造價“粗野”策略下頗為低調的立面和細部處理。在此結論下,菜場的建筑設計及改造屬于日常零度建筑學的范疇,其立面形式與整體建筑形體應遵循此范疇要求,在符合當地文脈及城市機理的情況下求新求變,當前某些菜場改造一味追求標新立異的設計風格往往脫離了傳統菜場的使用初衷,造成的物價虛高使居民望而卻步,違背了設計初衷,并沒有達到激活老舊社區的目的。
近來,隨著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在國內逐步受到控制,各城市復工復產,人民生活逐步回歸正常節奏,“煙火氣”一詞成為網絡熱搜,其代表了市井生活的熱鬧景象,也可以理解為社區生活以及鄰里交往的活躍程度,究其緣由,應是中文語境下“社交”精神內核被多樣的外延行為所實現,該實現方式需要城市建筑空間支撐,而傳統菜場的改造升級是最強力的推手。在以菜場改造為中心的社區微更新運動將成為未來老舊城區改造的主要形式。
本文在分析國內傳統菜場的處境及地位的基礎上,解析中文語境中“社交”的實質內涵,從而得出菜場是國人傳統社交最廣泛的場所這一結論。結合當前菜場改造的2 種基本模式,借鑒國外著名傳統菜場的積極經驗,提出傳統菜場改造與保護的3 點建議,從基礎設施改造提升,增強鄰里社交方式與可能性以及日常建筑內涵3 個層面對以菜場改造為中心的社區微更新提供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