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翰
北京大學建筑與景觀設計學院 北京 100871
建筑史上有許多關于哥特起源的討論,主流的研究大多是從12世紀初哥特建筑起源時期的建筑與事件開始研究,如John.H.Harvey認為哥特建筑的起源更多是受到波斯、埃及和薩拉遜建筑、和摩爾式形式的影響,并且與字軍東征有著密切聯系[1]。但是18世紀初,詹姆斯霍爾爵士(Sir James hall)發表了一篇名為《關于哥特式建筑的起源、歷史和原則的論文》,詳細論證了哥特建筑開始于用石頭簡單復制籬笆建筑物。他認為哥特建筑從柳樹壁上的發芽中提取靈感,從卷曲的樹皮中提取尖頭裝飾物,由柔性桿子組成的尖拱和蜿蜒的椽子作為梁的結構。正面描述了一個用柳條織物建造的微型哥特式大教堂。霍爾從一個完全不同的角度推理了哥特建筑的起源,引發了許多關于哥特建筑與森林意向的思考。影響他對哥特建筑的原因有許多方面,既有時代的背景,也有個人的興趣,更有機緣巧合。
詹姆斯霍爾(James hall,1761-1832)出生在蘇格蘭啟蒙運動初期,并參與到蘇格蘭啟蒙運動中,深受其影響。蘇格蘭啟蒙運動影響了整個蘇格蘭的學術氛圍,導致蘇格蘭在許多學科蓬勃發展,這對霍爾產生了巨大影響,讓他能夠接觸到許多全新的知識,包括化學、地理、建筑等,啟蒙運動的學科發展決定了霍爾的知識體系的潛在可能性。蘇格蘭人文主義對教育的強調最終導致了“1496年教育法”的通過,該法規定所有男爵和實體自由人都應該上文法學校[2]。樞密院和議會在1616年,1633年,1646年和1696年的一系列行為試圖支持“區域學校網絡”發展和融資。在內戰結束之后,他們恢復了一個關于經濟學和科學的講座式的課程,為貴族和士紳的兒子提供高質量的自由教育[3]。18世紀初,蘇格蘭與英格蘭在1707年達成政治經濟聯盟,《1707年聯合法案》通過以后,蘇格蘭在世界上的地位發生了巨大變化,經濟上的發展帶來了蘇格蘭在教育和知識方面的快速發展[4]。隨著宗教改革的完成,許多蘇格蘭學者開始在歐洲大陸的大城市授課,但隨著大英帝國的誕生和快速擴張,在蘇格蘭本土進行了哲學思想上的反思,誕生了數量眾多的思想家,產生了蘇格蘭啟蒙運動。
1781年,霍爾進入愛丁堡大學學習,并且跟隨自然哲學教授約翰羅賓遜和化學家約瑟夫布萊克以及約翰沃克的講座[5]。在參加沃克的熱門課程時,霍爾被教導如何使用礦物的化學成分來確定地層的相對年齡。沃克還強調了地質學與化學的相關性。在愛丁堡大學的學習培養了霍爾以化學和地質學為主的專業素養,培養了他基于自然科學的嚴謹性和科學的方法。在后來對哥特式建筑的研究之中,他從實驗的方法出發,而不是從歷史出發,深受他的教育背景影響。
大旅行起源于17世紀的英國,最早是一項貴族子弟完成教育的措施。1670年,理查德,拉塞爾斯(richard lassels )在其意大利航行 《the voyage of italy》 一書中發明了 大旅 行“grand tour “一詞,用于指稱英國人在法國 和意大利的旅行。為了讓本階級的年輕人融入 歐洲上流社會,吸收古典傳統文化的精華和營養,確認自己文化精英的身份,同師培養優雅的舉止,成為一個完美的紳士[8]。1783年晚些時候,霍爾開始了為期三年的歐洲之旅。在這次大旅行中,他遇到了許多歐洲科學家,并對地質和化學產生了更深的的興趣。他調查了意大利,利帕里群島和西西里島的火山活動。然后,他在巴黎度過了幾個月,研究了拉瓦錫(Antoine-Laurent de Lavoisie)的新化學思想,并在多次與拉瓦錫一起見證實驗之后成了拉瓦錫的支持者。在jameshall的大旅行旅程中,他接觸到了許多哥特建筑或者有哥特風格的建筑。他在威尼斯看到了以哥特式和古典建筑的結合而聞名的foxhall,通過折衷的方式表現出來。同樣,圣馬可教堂的希臘風格與哥特風格的混合也讓他印象深刻。“圣馬可教堂是一個哥特式和希臘式建筑的奇怪混合物,但是它如此古老,讓它不像新的(哥特式建筑)那樣讓人討厭”。在霍爾大旅行的日記中,他還用日記來評論他所遇到的建筑。他的主要興趣點大多集中在哥特式的建筑,尤其是哥特式教堂。為了看凡爾賽宮,他甚至脫離了自己原本計劃的路線[9]。另一方面在大旅行中,他還經常帶著好奇心去檢查他所旅游的地區的農業實踐,他的日記里充滿了關于犁技術的討論。在這 次旅行中,他觀察到了法國農民“把那些用來支 撐葡萄藤或用來劈成箍環的長桿或長棒收集起 來帶回家。這些桿棒在每個村莊都可以看到, 被捆在一起立著,或者在推車上因為有點松動 而晃動。我突然想起可以用這種桿建一個樸實的住宅…帶有哥特式的建筑的特征。”這個大旅行中的偶然發現促成了霍爾爵士對哥特式建筑的研究。
在1788年,他在道格拉斯接待了詹姆斯赫頓和他的助手約翰普雷費爾。赫頓是蘇格蘭啟蒙運動的主要參與者之一,他的地質學研究確立了地質學作為一門科學存在,是“現代地質學之父”。他與赫頓一起游覽了西卡角(Siccar point),赫頓也在這次旅程中總結了他的“赫頓底層不整合”現象,提出了“地質循環的理論”。當時的霍爾已經聽說了許多關于赫頓的理論了,但是其與赫頓有一些不同的觀點,當然這在后來他的實驗之中解決了,他的實驗證明了赫頓的理論。前文曾提到霍爾與拉瓦錫會面并學習了拉瓦錫的理論。他在回到蘇格蘭之后,還經常與拉瓦錫通信,交流關于化學的知識。霍爾曾多次向拉瓦錫展示他的燃燒木炭和油的空氣泵的機器。霍爾是不列顛群島中第一個接受拉瓦錫化學的人,所以他自然傾向于用實驗的方法解決問題。赫頓認為自然界的過程規模如此之大,以至于無法在實驗室中重現它們。霍爾在1790年開始進行實驗,但直到赫頓去世后才發表任何關于此事的文章。他的實驗集中在現在所謂的實驗巖石學,他最重要的結果就是證明熔巖的冷卻速度影響了它的質地(Hall,1805),并證明了石灰石在高溫高壓下的穩定性(Hall,1812;見Wyllie的評論,1999)。在這個實驗中他有考慮比例模型但是在自然原型和模型之間引入了縮放(但定性),代表了Hall的構造最重要的創新。在之后的關于底層折疊的實驗之中,霍爾采用了比例模型來驗證底層折疊的現象。霍爾的模擬實驗從但定性到比例模型,變得更加科學,這兩次實驗為霍爾后來用比例模型研究哥特建筑積累了經驗[6]。
在大旅行中產生了研究哥特式教堂與柳樹藤條的關系的想法之后,他決定采用他之前研究地質時采取的比例模型的實驗方法,通過用柳條編織的方法做一個哥特教堂的比例模型。在這個教堂的實驗之中,霍爾遵循了幾個實驗基本的原則。
首先,他從最重要的部分開始研究,也就是哥特式教堂最終要的特點:束柱、尖拱。他運用了抽象的原則,將哥特式教堂的結構形式抽象為最簡單的正方形柱跨,之后再討論其他的不同柱跨的結構形式。霍爾選取了英國最著名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作為對比的實例,因為它幾乎包含了哥特建筑的所有建筑形式,使得實驗更具有說服力。研究得出的哥特式結構可以通過變形構成其他各類的格特結構,具有普遍性。接下來他研究了哥特建筑的窗戶,同樣的,他從最簡單的形式出發,研究了哥特建筑窗戶的產生,并且“根據這個簡單的想法,可以進行無數的變化,以實現力量以及美感和多樣性”。在窗戶的研究之中,霍爾引用了大量的實例,還研究了窗戶的細節,推論出哥特窗戶的尖角裝飾來源于柳樹在實驗過程中的腐爛和脫落。在研究完窗戶的基本范式之后,霍爾選取了最復雜的哥特式教堂的形式來驗證他的推論“毫無疑問,這是我必須進入的最復雜的一個(實例),同時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因為這是我的推論能夠提供哥特建筑形式解決方案的關鍵。”霍爾在實驗中充分考慮了比例模型的局限性,他考慮了由柳條建筑到用石頭建筑的這個過程并不完全相同,柳條的形式在變成石頭時可能會發生的變化。他做出了兩個推論,①石頭的豎框與柳條織物輪廓不同,從而能更好受力;②石頭的框需要盡可能少的阻擋光線。從這兩個推論出發,推演出了石頭窗框的橫截面的形式演變“在威斯敏斯特大廳的窗戶上詳細說明的建筑選擇,可以推及每個哥特教堂的窗戶中的關鍵點”,他通過一個實例的具體推論說明了實驗的邏輯[7]。
在詹姆斯霍爾先生對哥特建筑的實驗中,他遵循了嚴謹科學的原則,以自然科學的實驗方式研究了哥特建筑起源于柳條編織建筑物的可能性。在后來關于哥特建筑的研究中霍爾的推論似乎并不能完全成立,但是其開創性的實驗方式給我們提供了一種新的思路,其推演中的許多思考如同為了采光和結構合理性優化哥特式窗框的截面等,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哥特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