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夢麗,梁 超
20世紀后半葉以來,全球范圍內的突發事件頻繁爆發,人類社會進入到了一個風險高發階段[1]。從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1986年切爾諾貝利核泄漏事故,到2003年的“非典”疫情,2011年日本“3.11”大地震,以及2020年伊始肆虐全球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等,無一不在警示著人類:我們正在面臨著各類突發事件帶來的威脅和挑戰。在此背景下,應急救援系統響應能力已成為衡量一國實力的重要指標[2]。政府作為應急救援的主導力量,在搶險救災中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主導性作用。然而,政府的力量是有限的,無論是在組織體系方面,還是資源分配調動方面,都存在著一定的局限性。美國紅十字會國際服務部高級副總裁大衛·梅爾澤指出“當災難發生時,志愿者能夠迅速被調動起來,以幫助他人和社區是至關重要的[3]?!敝驹刚咦鳛檎仍兔癖娮跃鹊闹虚g力量,不僅可以彌補政府救援力量的不足,更能在一定程度上提高應急救援的效率[4]。應急志愿服務在危機中產生,更在危機中得以發展[5]。很多西方國家已將志愿服務納入到了國家應急救援系統中[6],并建立了較為完善的招募、培訓、保護、獎勵等機制[7],應急志愿服務已成為社會關注的焦點和學術界討論的熱點話題。我國的應急志愿服務起步相對較晚,目前仍處于發展的初級階段,其發展速度和規模與西方國家相比仍有較大的差距[8],而對于應急志愿服務的研究則是在近年突發事件頻發的背景下才得到重視。本文將基于國內外研究現狀,對應急志愿服務相關內涵和研究方向及進展進行梳理,以期為今后我國應急志愿服務的研究和發展提供參考依據。
1.1突發事件的內涵 國際上普遍使用的“突發事件”的英文是“Public Emergency”,歐洲人權法院從法律的角度將其定義為“對公民乃至整個社會構成威脅的一種特別而又緊迫的危險局勢”[9]。我國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突發事件應對法》中將“突發事件”明確定義為“突然發生,造成或者可能造成嚴重社會危害,需要采取應急處置措施予以應對的自然災害、事故災難、公共衛生事件和社會安全事件”[10]。從這一概念中可以看出,突發事件具有突發性、緊迫性、危害嚴重性、影響廣泛性等特點。其類型主要涵蓋了四大類:第一類,自然災害,如洪澇災害、地質災害、海洋災害、生物災害等;第二類,事故災難,如交通事故、井礦事故等各類安全事故;第三類,公共衛生事件,包括動物疫情、傳染病疫情、食品安全、職業危害等事件;第四類,社會安全事件,如恐怖襲擊事件、刑事案件、群體性事件等。
1.2應急志愿服務的內涵 原聯合國秘書長安南將“志愿服務”定義為“為社區或社會貢獻自己的善心、資源、技能和時間來提供非營利性的援助”[4]。我國學者丁元竹認為“志愿服務是以不計報酬為前提,個人或組織自愿奉獻其時間和能力而提供的服務,這一行為是社會發展和人類進步的重要推動力”[11]。應急志愿服務是志愿服務的一種特殊形態,其內涵的界定應以突發事件為背景,建立在“志愿服務”涵義的基礎之上。因此,基于上述國內外學者的觀點,本研究將“應急志愿服務”定義為“志愿者個人或組織在應對自然災害、事故災難、公共衛生事件和社會安全事件等突發事件過程中,自愿并無償貢獻其時間和能力,為他人提供援助的行為”。
根據志愿者的來源及專業程度的不同,應急志愿服務大體可分為兩種類型:一類是來源于社區的志愿者,提供非專業技術的應急救援服務,如宣傳教育、維持秩序、物資供給等;另一類是來源于專業機構的具備特定技能的志愿者,提供專業性的應急救援服務,如急救、護理、心理支持、災難搜救等。
國外志愿服務的起源相對較早,發展程度也相對較高,對志愿服務的研究起步于理論探索,最早可追溯到19世紀上半葉。發展至20世紀,國外學者已開始高度重視志愿服務在創造社會價值方面的作用,開始由理論探索深入到實證研究。伴隨著全球范圍內各類突發事件的頻繁發生,應急志愿服務已成為這一研究領域的聚焦點。
國外關于應急志愿服務的實證研究成果較為豐富,研究對象多以大學生為主,尤其是醫學生,傾向于探究大學生參與應急志愿服務的行為動機和影響因素。特魯多和德夫林從動機、性別、性格以及對社會的焦慮感四個方面分析了大學生參與應急志愿服務的原因,研究指出女性有更強烈的興趣和動機成為志愿者,此外,較強的社會焦慮感是促成大學生參與應急志愿服務的重要因素[12]。胡里奧等人以秘魯醫學生為研究對象,分析了醫學生在面對流感爆發時的認知能力和實踐技能,并從道德觀和行為傾向兩方面探討了醫學生參與志愿服務工作的態度[13]。同樣,奧利弗等人也在流感大流行的背景下,針對護理學院的學生開展了調查研究,從態度、設備、風險補償、招募、權利和義務、道德觀等方面描述了大學生參與應急志愿服務的現狀,提出將志愿服務納入到護理課程教育的建議[14]。朗達等人探討了大學生參與應急志愿服務的意愿及影響因素,指出在公共衛生危機中,大學生具有巨大的潛力提供應急服務,在醫護人員不足的情況下,應鼓勵大學生,尤其是醫學專業的學生,成為具備熟練技能的志愿者[15]。
此外,國外學者還對應急志愿服務的管理機制進行了探索。彼得等人提出了應急志愿服務促進管理模型,該模型包括領導力、資源投入、整合過程和相對自主權四部分,指出有效的領導可以吸引志愿者,政府和社區合作,構建透明的表彰制度,并提供教育和培訓資源,可以促進應急志愿服務的發展[16]。馬里特認為無組織志愿者是應對各類突發事件寶貴且可靠的資源,建議構建整合無組織志愿者的平臺,通過應急規劃和培訓將他們納入正式的應急管理機制中,同時借鑒挪威經驗,通過立法來規范志愿者的應急救援行為[17]。沃里斯指出志愿者在“9.11”恐怖襲擊事件爆發初期的災難應對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提出應該在應急預案中設立對普通公眾的應急培訓和協調指揮等機制[26]。安妮等人認為緊急醫療救援志愿服務的作用在于解決專業衛生人員與社區之間距離差的問題,從而在關鍵時刻增加個體生存的機會,提出以社區為單位構建應急志愿者系統,并由社區提供資金和設備[18]。
較國外而言,我國志愿服務隊伍建設相對較晚,20世紀90年代中國青年志愿者組織的成立引起了學術界對于志愿服務領域的關注,而當時的研究范圍主要局限于青年志愿者。2003年“非典”疫情的爆發促使人們開始關注青年志愿者以外更為廣泛的志愿者群體,并將焦點轉移到了應急救援方面。2008年汶川地震的爆發則進一步激發了學術界對應急志愿服務的高度關注。而2020年“新冠”疫情爆發,無數“逆行者”奮戰在抗疫一線,促使應急志愿服務再次成為學術界的熱點話題。
我國關于應急志愿服務的研究多以突發事件爆發為背景。譚建光對汶川地震災區的志愿服務進行了調查分析,指出災區志愿服務中暴露出了能力欠缺、素質不足等一系列問題,認為建立應急志愿服務專家庫是解決這些問題的關鍵[19]。莫于川和梁爽在對國外應急志愿服務法律體系進行系統分析的基礎上,指出汶川地震應急救援暴露出了我國應急志愿服務存在法律保障缺陷等問題,并對應急志愿服務的法律保障體系進行了邏輯梳理,提出了就近就便、專業高效、統一有序的立法原則[1]。楊旭輝以雅安地震為背景,從反應速度、參與途徑和物資準備等方面分析了雅安地震中應急志愿服務的發展態勢,指出我國應急志愿服務目前尚存在無組織化、缺乏專業技能、保障缺失、協調不統一等問題[20]。牟糖醇針對新冠疫情期間醫護志愿者的權益保護問題進行了研究討論,指出我國尚未形成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相關的志愿者立法,存在侵權責任主體不明確、保障體系不健全等問題[21]。
除此之外,我國學者還對國外應急志愿服務的運行機制和發展現狀進行了探索,為我國應急志愿服務的發展提供了一些實踐經驗。凌學武在對德國的應急管理進行系統的培訓學習之后,撰寫了一篇名為《德國應急救援中的志愿者體系特點與啟示》的文章,他在文中對德國的應急志愿服務發展現狀、組織體系、法律建設、獎勵保障機制等進行了詳細介紹,并借鑒德國經驗對我國應急志愿服務的建設和發展提出了幾點意見,包括加強應急志愿者隊伍社會化和組織化建設、完善法律保障制度等[22]。宋勁松和王宏偉對美國的應急志愿者管理制度進行了系統的剖析,指出我國應急志愿服務管理制度與美國相比,在法律制度、組織管理、資金支持等方面存在一些問題亟待解決,建議規范法律和財稅制度以保護和鼓勵應急志愿服務行為,同時建議完善應急救援認證和許可制度,并依托政府組建穩定的應急志愿者管理隊伍[23]。宋云超指出我國應急志愿服務存在志愿者身份“尷尬”、分布不均衡和志愿服務立法缺失等問題,主張借鑒日本經驗,以建立救災志愿者中心為前提,以法律制度為保障,在完善招募制度的基礎上加強志愿者組織和個體的協調與管理[24]。
通過文獻梳理可知,應急志愿服務已逐漸成為國內外社會關注的焦點和學術界討論的熱點話題。國外應急志愿服務起步早,已形成較為健全的發展機制和運行體系,而我國的應急志愿服務起步較晚,近年來突發事件頻頻爆發才促使人們開始關注志愿服務在應急救援中的作用。因此,相較而言,國外應急志愿服務的研究歷史要早于我國,研究體系也相對成熟。
從研究視角來看,國內外對應急志愿服務的研究總體上均傾向于從單一視角切入,不同的是國外學者對應急志愿服務的研究視角較廣泛,涵蓋了心理學、社會學、經濟學、管理學、法學等多學科;我國學者則側重于從法學、政治學、管理學來探討應急志愿服務的運行與發展。
從研究內容來看,國外對于應急志愿服務的探索從宏觀層面的制度研究逐漸深入到了實證研究,其中實證研究中多以大學生為研究對象,傾向于探討大學生參與應急志愿服務的行為動機和影響因素。我國關于應急志愿服務的研究則主要呈現出兩大趨勢:其一,多偏向于個案研究,主要表現為以具體事件為背景來探索應急志愿服務的實踐經驗,在總結經驗的基礎上提出具體問題,以及解決問題的途徑;其二,多傾向于探究國外經驗,在剖析國外應急志愿服務體系優越性的基礎上,有針對性的指出我國應急志愿服務存在的弊端,這類研究多停留在宏觀制度層面上,大多缺乏實證性探索。
綜上所述,應急志愿服務已成為實現應急救援效益最大化的支撐性力量,而良性運作的應急志愿服務體系則是保障應急志愿服務發揮正向效應的關鍵,但應急志愿服務體系是一個復雜的多維度機制,因此,對于應急志愿服務的研究不僅要關注宏觀體制層面的因素,同時要深入到微觀個體層面,理論研究結合實證探索,全方位、系統地探究應急志愿服務的運行現狀、發展瓶頸及改善策略,為推進應急志愿服務事業高效、持續發展提供重要的參考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