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外部性理論的濕地退化成因分析及對策研究

肖紅葉，房娜娜，戴慧敏，韓曉萌

1.中國地質調查局 沈陽地質調查中心，遼寧 沈陽 110034；2.自然資源部 黑土地演化與生態效應重點實驗室，遼寧 沈陽 110034

0 引言

濕地是地球上生物多樣性最為豐富、生產力最高的生態系統之一，被譽為“物種基因庫”，與海洋、森林并稱為三大生態系統［1］.根據《拉姆薩爾（Ramsar）公約》，濕地包括“天然或人工、永久或暫時性的沼澤、泥炭或水域地帶，帶有靜止或流動的淡水、半咸水或咸水水體，包括低潮時水深不超過六米的海岸地帶.”［2］

濕地生態系統具有調蓄洪水、涵養水源、凈化水質、維持碳循環、提供食品與薪柴、保護生物多樣性等多種重要的生態服務功能［3］，它吸收和固定大量的碳成為碳匯，可以有效地緩解城市熱島效應，是全球氣候變化的關鍵控制因子.據聯合國環境署（UNEP）2002年的測算數據，濕地生態系統的經濟價值年均為1.4萬美元/hm2，是熱帶雨林生態系統的7倍左右，農田生態系統的160倍［4］.

濕地生態系統具有脆弱性、動態性、過渡性及不可逆性［5］.全球氣候變化、經濟社會發展、城市建設擴張、水庫大量興建、濕地開墾農田等因素，導致近年來濕地退化現象日益嚴峻.據專家估測，受自然及人為因素的影響，從19世紀70年代起，全球有一半以上的濕地已經或正在退化［6］.目前關于濕地退化的研究多集中在濕地退化的機理與特征分析、運用遙感等手段預測退化趨勢、退化濕地的生態修復等領域［7］.其中，濕地退化機理多是從生態學、生物地球化學、生物學、土壤學等角度進行分析，忽略了經濟因素造成的人類不合理的濕地破壞行為.濕地干涸是自然進程的必然結果，但人類不合理的經濟活動加速了濕地的退化和萎縮［8-9］，導致濕地生態功能下降.因此，從生態經濟學的角度對濕地退化成因進行分析，是對濕地保護與恢復的前提.

1 中國濕地退化現狀

濕地退化是指受自然及人為因素影響，濕地生態系統結構和功能發生改變，最終導致生態環境逐漸惡化的現象［10］.與20世紀50年代相比，中國濱海濕地面積喪失近一半，天然紅樹林濕地面積由5×104hm2下降到1.4×104hm2［11］；紅軍長征“過草地”走過的若爾蓋濕地在50年間沼澤、湖泊和河流類型濕地分別萎縮了20%、34%和48%，而沙化地卻增長了350%［12］，導致以其為重要源頭的黃河水量大量減少；從1990年至今，黃河三角洲退化濕地占自然濕地總面積近40%［13-14］.中國退化濕地呈現生物多樣性下降、濕地生產力降低、景觀破碎化、土壤有機質下降和水體富營養化增加等特征，天然濕地面積不斷萎縮，濕地生態功能持續退化［15-16］.近年來，受濕地退化的影響，一些內陸濕地逐漸喪失了存儲淡水、調蓄洪水的功能，加劇了區域水資源危機和洪澇災害風險.同時，作為地球陸地表面最大的碳匯，隨著濕地萎縮及退化，濕地中儲存的大量溫室氣體被釋放，加劇了全球氣候變暖進程及溫室效應［17-18］.

2 生態經濟學中的外部性理論

20世紀初期，劍橋大學的A.Marshall［19］和A.C.Pigou［20］教授相繼提出外部性的概念.歷經近100年的發展和演變，不同學派的經濟學家對外部性給出了不同的定義，美國著名經濟學家薩繆爾森（P.A.Samuelson）認為“外部性是指某些生產或消費的行為對其他團體強征了不可補償的成本或給予了無需補償的收益的情形”，也有人認為“外部性概念是指某個經濟單位的經濟活動對其他經濟單位產生的非市場性影響”［21］.這兩種定義，都是指某一經濟主體對另一經濟主體產生了不能通過市場定價進行買賣的受益或虧損.外部性本質上是一種成本外溢現象，是某種商品的生產者或消費者自身并不承擔生產或消費這種商品的有益、有害的副作用，它反映了經濟當事人之間多元利益的交叉，同時，它還是經濟主體間缺乏合作、沒有實現利益分享和成本負擔不均衡的表現.

外部性分為外部經濟（正外部性）和外部不經濟（負外部性）兩種現象［22］.其中，外部經濟是指某一經濟主體付出時間、勞動和金錢等成本從事經濟活動，使另一經濟主體受益，又無法向其索取費用的現象［23］；外部不經濟是指某一經濟主體從事生產或消費，使另一經濟主體受到損害，卻沒有向后者提供補償的現象［24］.例如，當河流上游居民對水源周邊的天然林進行保護，對于上游居民來說損失了林地開墾成農田所能帶來的經濟收入，換來了整個流域的水質安全和生態健康，對于下游居民來說沒有付費就享受到了上游居民保護環境帶來的福利，這就是外部經濟；若上游居民修筑水庫攔截水系，導致下游河流斷流、河道干涸，這種現象是外部不經濟.

濕地生態系統的經濟屬性是指其生態功能在特定的時間、空間條件、社會經濟與制度背景下，滿足社會個體、團體及社會經濟發展需求呈現的經濟特征.當某種物品同時滿足消費的非競爭性、受益的非排他性、效益的不可分割性時，稱為公共物品［25］，反之，是私人物品.濕地產品具有私人物品屬性，而濕地的功能大多具有公共物品的特性，如濕地調節大氣組分、凈化空氣和水源、為動物提供棲息地等.由于濕地的非排他性特點，它作為公共資源有被過度利用的可能，比如河岸上游的居民擔心沙石被其他人采走大量開采沙石，造成水土流失.因此，濕地生態系統被認為是一種“準公共物品”［26］.這種“準公共物品”屬性不利于濕地的保護與恢復.

3 結合外部性理論分析濕地退化成因

3.1 外部經濟

基于生態經濟學的觀點，外部經濟就是一些人的生產或消費使另一些人受益而又無法向后者收費的現象［27］.環境保護者對天然林、水源林實施保護、退耕還林等正外部性行為可以有效地減緩周邊濕地萎縮，提升區域內衰退的生態系統功能，但享受到這些生態福利的周邊居民并不會對環境保護者的正外部性行為進行補償.

當邊際私人成本等于邊際社會成本時，社會資源得到最有效利用，實現帕累托最優配置.若存在外部經濟效益，純粹個人主義機制則不能實現社會資源的帕累托最優配置［28］.以扎龍為例，作為中國最大的以丹頂鶴等珍稀水禽及其生態系統為保護對象的國家級自然保護區，近幾十年受自然和人類活動影響，濕地出現干涸萎縮現象，為遏制濕地退化趨勢，采取向上游買水的生態補水策略［29］.扎龍自然保護區為濕地補水買單，而得到保護的濕地生態系統由于具有“準公共物品”屬性，生態功能造福于周邊地區，社會收益大于私人收益，私人成本與社會成本無法趨于均衡，從而不能達到帕累托最優配置，不能實現社會資源的最充分利用.

濕地保護的正外部性行為未得到應有補償，環境保護者既負擔生態保護與恢復等正外部性行為帶來的社會成本，又承受一定的經濟損失，如由于退耕還林而喪失種植農作物的機會成本.理性經濟人是一種基于經濟決策極端理性的人類經濟學行為的假設，即決策者的每個決定都為尋求自身利益最大化，對于消費者來說，理性經濟人指的是追求效用最大化，對于生產者來說，理性經濟人指的是追求利潤最大化［30］.假設環境保護者均為追求利益最大化的理性經濟人，那么其在實際行動中不僅不會對濕地資源進行恢復與保護，反而可能破壞生態，從事亂砍亂伐、排放污水、過度捕撈及采沙等行為，加速濕地退化的進程.

3.2 外部不經濟

由于濕地生態系統具有“準公共物品”屬性，許多人會有搭便車的心理，造成濕地資源的過度利用，這種毀滅性的負外部性行為將打破原有的生態平衡，使濕地日益萎縮，是目前濕地生態系統退化的最嚴重威脅［31-32］.我國的濱海濕地、湖泊和河流都面臨著過度捕撈、竭澤而漁的威脅，捕撈魚蝦的漁網越來越密，一網打盡的破壞性捕撈行為比比皆是［33］.根本原因是破壞濕地的負外部性行為未付出應有代價，鼓勵了一部分居民繼續實施生態破壞行為，其從事負外部性行為所帶來的私人收益由于未付出相應的成本遠遠高于社會收益，出現了社會收益小于私人收益，私人成本與社會成本無法趨于均衡的現象，從而不能達到帕累托最優配置［34］，不能實現社會資源的最充分利用.由于外部性具有非市場性的特點，當市場失靈時，生產者無法從外部收益中獲得補償，受益者無需向外部成本付費，導致市場配置資源效率降低，濕地破壞行為時有發生.

3.3 代際外部性

外部性實質上就是一種成本的轉嫁，根據成本轉嫁的時間又可分為代內外部性和代際外部性.當成本轉嫁過程發生在一代人之內，稱其為代內外部性，當成本轉嫁過程跨越了一代人及以上，稱為代際外部性.代際外部性在生態經濟學上的表現是當代人將生產行為的成本或收益轉嫁給子孫后代［35］.代際外部性又分為代際外部經濟和代際外部不經濟.“前人栽樹，后人乘涼”這種典型的當代人保護環境造福后人的正外部行為，屬于代際外部經濟.而追求短期經濟利益、竭澤而漁使后代無魚可撈的負外部性行為，屬于濕地的代際外部不經濟.由于人類缺乏對濕地價值的正確認識及合理的代際自然資源分配機制，濕地退化的外部性結果又有一定的滯后性，導致代際外部性問題日益突出，生態破壞、環境污染、資源枯竭、淡水短缺都將影響我們子孫后代的生存環境.

4 濕地退化的生態補償建議

為遏制濕地的人為破壞，加強濕地保護，在出臺有效的法律約束機制同時，應對從事濕地保護的經濟主體進行直接或間接的生態補償.生態補償是指為保護和恢復濕地生態，向破壞環境、獲取利益的個人或群體征收費用，向犧牲利益、付出勞動的個人或群體獎勵或支付費用的經濟補償行為，是一種內化外部成本的經濟手段［36-38］.通過對消耗資源、破壞生態系統健康的行為征收費用，用來保護和修復退化濕地，其實質是讓資源使用和環境保護的受益者對受損失者給予合理的經濟補償，解決人地矛盾突出、生態環境惡化的問題，從而達到帕累托最優配置，使濕地生態系統能夠可持續發展.由于濕地生態系統的“準公共物品”屬性，目前我國的濕地修復和保護主要依靠中央和地方政府的支持，然而，通過政府實施補償只是其中一種途徑，在增加公共財政對生態補償投入的同時，應該積極引導社會各方參與，鼓勵政府主導型、政府－市場型和市場主導型等多種生態補償融資模式，摸索一條多渠道多形式的生態補償方案［39］.除現金補償外，還應兼顧生態效益與周邊居民的經濟效益，因地制宜地采取項目、技術、政策等多元化生態補償形式.

5 結論

筆者針對當前濕地退化的現象，基于生態經濟學中涉及到的外部性理論，結合濕地生態系統的經濟屬性歸納了濕地退化的經濟學成因.

1）從事濕地保護的正外部性行為未得到應有的補償，從事濕地破壞的負外部性行為未付出應有的代價，私人成本與社會成本無法趨于一致，從而不能達到帕累托最優配置，社會資源無法實現最有效利用.

2）由于濕地生態系統具有“準公共物品”的經濟學屬性，濕地的資源和功能大多具有公共物品特性，使濕地破壞行為持續增加，濕地資源過度利用和浪費，濕地生態功能逐漸衰退.

3）由于人類缺乏對濕地功能與效益的正確認識，而當代人對濕地資源的開發利用享有絕對優先權，部分當代人只顧眼前利益，竭澤而漁，對濕地生態系統造成了不可逆的破壞行為.

4）為解決濕地日益退化的問題，各地方政府應出臺多元化的生態補償機制，積極引導社會各方參與，共同遏制濕地退化，鼓勵濕地保護行為，修復退化濕地，提升濕地生態系統功能，實現濕地生態可持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