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里說“魚”事

王雪

我國先民對魚情有獨鐘，銅鏡上有魚紋，瓷器上有宋代雙魚洗，硯臺也常見魚形硯，傳說、故事、戲劇也不乏魚的題材，魚成為中國傳統文化中一個永不衰竭的主題。

玉魚最早出現于新石器時代，在紅山文化和良渚文化中零星可見，隨著商代制玉工藝的不斷進步，玉魚在商代數量增多。河南地區出土的商代玉魚占全國出土商代玉魚的大部分，據2018年的不完全統計，河南地區約有340件玉魚出土，報告或簡報中有圖像資料的玉魚有200余件。本文基于河南新鄉市博物館館藏商代玉魚，分類整理，進行類型學劃分，并對商代玉魚的功能和寓意進行了探討。

館藏商代玉魚有多種造型

關于玉魚的起源，有圖騰崇拜和實用工具演變兩種說法。圖騰崇拜說認為原始人類以魚為食物，魚關系到原始人類的生存和生命，加上魚產籽多，對魚產生了原始的生殖崇拜，因此有了對魚的圖騰崇拜，先民們將魚的圖案制成工具或裝飾在工具上以求庇佑。實用工具說認為玉魚起源于玉刀，商代的玉魚與新石器時期人佩戴的小玉刀外形相似，將魚的尾巴制作成刃狀，可以用來切割食物，魚頭有一到兩個穿孔，系繩以便隨身攜帶。不論哪種觀點，都證明了魚與人類的生活息息相關，人們出于對魚的喜愛，才會制成玉魚。

新鄉地處豫北地區，商代屬于王畿地區，所轄輝縣、衛輝等地發現了眾多商代遺址，出土了眾多制作精美的青銅器。其商代玉魚的出土數量也不在少數，現新鄉市博物館收藏商代玉魚10余件，其造型不同，風格各異。以片狀玉魚造型為參考，新鄉市博物館館藏的商代玉魚有以下分類：

A型直條形玉魚，長度在4-8厘米之間不等，此造型玉魚館藏有5件，又可分為兩個亞型：

Aa型直條形，魚身與魚尾連接部有分叉形裝飾，尾端有斜直造型突出。推測，尾部伸出的斜直造型可做工具所用，具有實用意義。（圖1）

Ab型直條形，魚尾分叉，尾端無外伸的斜直條造型。（圖2）

B型，細長圓弧形。拱背，魚頭魚尾相對。此造型玉魚館藏5件。（圖3）

C型，除了細條形和弧形之外的無法確切歸類的商代魚造型。此種造型的玉魚館藏兩件。（圖4）

玉魚既當配飾也用作禮器和工具

根據夏鼐先生在《商代玉器的分類定名和用途》一文中的主張，結合當前玉魚研究的觀點，商代玉魚的功能可劃分為裝飾類、工具類、禮器類三大類。

佩飾是玉魚的主要用途之一，此類玉魚一般都會有一個或數個穿孔，用以穿繩，或單獨佩戴或同其他玉件組成組玉佩和串飾。根據現有的商代墓葬資料，佩飾玉魚主要用于頭部、頸部、胸部、腰部的裝飾。商代的發飾和冠飾已發展到一定程度，前掌大墓地M233和武官村墓地M103、M38出土的玉魚均擺放于死者的頭部旁邊，參考周圍散落的玉珠、玉笄等玉器，推測這些玉器連同玉魚應該是可以組合成為頭飾。后崗南坡晚商墓葬HGH10出土的一件玉魚位于第二層人骨架的頸部，推測應為頸部裝飾所用。胸部和腰部的玉魚佩飾墓葬發現較多，小屯村北M18墓主胸部出土玉魚一件，劉家莊M9墓主胸部擺放有一件玉魚，掌大墓地M119在女主人的胸部附近出土了一對玉魚，同樣在前掌大墓地M201墓室中，于死者腰間出土一件玉魚，M44腰間出土兩件玉魚。

工具類玉器并不是通常意義上的工具而是玉質裝飾品中的實用品，玉魚作為實用品可能具有三方面的用途：刻刀、耳勺、觽。作為刻刀的玉魚尾部突出呈刀狀，殷墟婦好墓、小屯村北墓地、前掌大墓地（圖5）等都出土過玉魚刻刀。盡管商代有一定數量的玉刻刀，但史料上并沒有關于玉刻刀的具體使用情況的記載。玉魚作耳勺使用僅在殷墟婦好墓中出土過兩件，在玉魚尾部伸出較淺的圓形小勺孔（圖6），與現今的耳勺差異無己。觽是解繩所用的錐子，當作觽使用的玉魚在墓葬中也有所發現，湖南寧鄉黃材三畝地商墓就出土了一件尾部錐形的玉魚（圖7），現存于湖南省博物館。

而禮器類玉魚主要分為祭祀類用具和喪葬用具。商代半弧狀造型的玉魚與祭祀所用玉璜在造型上極其相似，可能與玉璜有相同的作用。玉璜有兩種形態，一種呈半圓形片狀，圓心處略缺，形似半壁;另一種為較窄的弧形。在良渚文化中，玉璜作為一種禮器出現，每當巫師進行宗教活動時，便帶上玉璜，玉璜經常與玉管等其他玉件組成串飾，以此顯示巫師的尊貴身份。璜形玉魚在祭祀中同樣有著重要的作用，“以玄璜禮北方”表達了商人對神靈的敬畏，祭祀所用禮器承載著商人的期望，成為了人與神靈、祖先溝通的媒介。

作為喪葬用具的玉器主要是為保存尸體而專門制造的隨葬玉器，而不是指一切埋在墓葬中的玉器。喪葬類玉魚在商代主要用做玉玲，玉玲即是在死者口中放置口含物，大溪文化墓葬就有死者口含魚骨，表達了死者口中永遠有食物的樸素生命觀。在小屯村北M18、安陽小屯西北M11、大司空村M256等商代墓葬中都發現了墓主人口中含有玉魚。

反映商人的美好寓意和生死觀

“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商代玉魚作為階級身份的象征，區別開了權力階層與普通百姓之間的差別，其造型和功用反映了商人的世界觀和生死觀。

商代生產力低下，經濟社會處于萌芽階段，對于生殖能力的渴求成為這一時代人們心中的普遍愿望。魚產籽多，具有極強的生殖能力，自然成為商人崇拜的對象。日本學者家井真就認為古代中國人借助魚的多產來象征女性的生殖能力和農作物的豐收。。先民們還把魚作為婚戀的象征，在某些情況下魚是代替配偶或者情侶的隱語，雙魚圖案可能更是這一寓意的表現，代表了夫妻雙方和睦相伴，多子多孫。商人把玉魚作佩飾，掛在頭部、頸部、胸部、腰間等，既起到了裝飾的作用，又代表了商人希望獲得魚的強大繁殖能力。

喪葬所有玉魚更可能是商人希望把人丁興旺的美好希望帶到另外一個世界。除此之外，魚生活在水中，屬性為陰，《禮記昏義》中鄭玄注：“魚，水物陰類也。”加上魚動作敏捷，古人便賦予了魚作為陰間世界的向導身份，通過在棺槨上刻畫魚的圖案、棺槨懸掛玉魚、在死者口中放置玉魚的做法，寄予魚引導死者靈魂順利達到另外一個世界的愿望。

（編輯/余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