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支隊長緣何“助人為樂”

顧健

治安支隊長頻頻為涉黃老板通風報信（圖/XINHUA）

他人代付的46萬元購房“優惠”

1962年出生的張偉常年在徐州公安局工作，并先后擔任過徐州市公安局治安支隊和交警支隊的黨委書記、支隊長。在張偉擔任治安支隊長期間，曾在一次購房時獲得了46萬元的“優惠”。這筆少支付的款項其實并不是開發商給出的優惠，而是一名開浴室的老板為了巴結他，主動代為支付的。

劉青元是江蘇豐疆控股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豐疆集團”）董事長，與張偉原本不熟，但與張偉的部下吳天明是朋友。2009年上半年，張偉、吳天明等人去北京出差時，吳天明介紹劉青元與張偉認識。

2010年3月，劉青元和張偉等幾人在一起聚餐時，張偉提出自己想在當地世茂東都買房子，問參加飯局的人有沒有認識開發商的，希望能找關系拿到優惠價。劉青元遂主動介紹徐州某醫院總經理韓竟給張偉認識，并請托其在購房一事上為張偉提供幫助。后韓竟找到開發商的老板錢達，說自己的一個朋友看中了世茂東都的一棟別墅，問其能否給些優惠。錢達同意降價數萬元，最終價格定為218萬余元，韓竟據實轉告張偉，但張偉對這個折扣并不滿意。想到今后生意上還要有求于張偉，劉青元遂暗地里自行轉賬46萬元給韓竟，讓韓竟轉給開發商代付房款，同時關照韓竟對張偉說這46萬元是通過自己找的關系打的折扣。

一個多月后，韓竟打電話給張偉，說總部老板給特批，讓其準備170萬余元去辦理購房手續，并說這套房子別人原來訂購備案過，需多繳點稅。張偉同意，后交款辦理了購房手續。

2013年8月，張偉已從治安支隊調至交警支隊，在中醫院門口等車時，遇見劉青元等人。兩人閑聊中，劉青元道出張偉買房子的時候，自己曾經幫忙墊付了一部分錢。張偉問墊付了多少錢，并表示要付給劉青元。劉青元說不多不多，以后再說。2014年的一天，張偉在豐疆集團食堂吃飯時，劉青元又向其說起自己幫忙支付了部分購房款的事。

2018年10月下旬，劉青元被抓后，張偉打電話詢問韓竟，確認劉青元是否在自己買房時幫忙墊付了部分房款，韓竟遂如實相告。

劉青元與張偉非親非故，為什么要主動幫張偉支付數十萬元的房款而不聲張呢？“我開的洗浴場所存在賣淫活動，為了和張偉協調好關系并得到他的幫助和保護，才給張偉好處的。”劉青元案發后道出了自己當時心里的“小九九”。對劉青元的這個“小九九”，張偉其實也是心知肚明。據張偉事后供述，“劉青元之所以要給我墊錢是想從我身上得到好處，比如不查處、輕處理等好處”。

事實上，張偉在擔任治安支隊長期間，也確實給予了劉青元非常多的關照。據劉青元供述：“張偉沒有安排人查過我，全市有掃黃行動時，還會安排吳天明提前通知我?！奔幢愫髞硇熘蓍_元頤和洗浴中心（以下簡稱“開元洗浴中心”）于2011年因賣淫活動被銅山公安局查處，張偉還是對案件處理提供了很多“幫助”。據張偉供述：“2011年4月，開元洗浴中心組織賣淫活動被查處后，我沒有向辦案單位告知劉青元是幕后老板，沒有一查到底，還向辦案單位傳達了不利于查處案件的幾點意見?！?/p>

其實，劉青元只是向張偉行賄的眾多商人中的一員，張偉的特殊身份決定了巴結他的商人很多。據相關指控，2010年至2019年間，被告人張偉利用擔任徐州市公安局治安支隊黨委書記、支隊長，交警支隊黨委書記、支隊長兼徐州市城管局黨委委員的職務便利，或利用其職權、地位形成的便利條件，為他人在違法經營洗浴場所、渣土運輸、承攬汽車號牌生產業務、開辦汽車服務站、職級晉升等方面謀取利益，本人或通過特定關系人先后收受劉青元等6人賄賂的財物，折合人民幣共計427萬余元。

包庇縱容，充當犯罪分子保護傘

2008年以來，劉青元網羅周少華等人，通過實施組織賣淫等違法犯罪活動獲取經濟利益，并招募涉黑閑散人員為實施犯罪提供暴力后盾。2009年12月，劉青元注冊成立豐疆集團，逐漸形成以劉青元為首要分子的黑社會性質組織。該組織以豐疆集團為依托先后開設開元洗浴中心等賣淫場所，非法獲利1.2億余元。

不僅如此，該組織還通過賄賂張偉等多名國家公職人員的方式獲取庇護、逃避打擊。法院查明，該組織共同實施違法犯罪活動50余起，嚴重破壞了社會經濟和生活秩序。劉青元因涉嫌黑惡勢力犯罪，已由檢察機關提起公訴。

據查，2008年12月，劉青元安排周少華擔任總經理，李小茜（已判刑）擔任賣淫技師經理，在開元洗浴中心組織多名賣淫女從事賣淫違法犯罪活動。

2011年4月，江蘇省公安廳組織專項行動，銅山區公安局對開元洗浴中心進行了查處，周少華因此被網上追逃。劉青元獲悉后非常著急，因為如果周少華被抓，勢必會把自己牽出來。劉青元于是打電話給時任豐疆集團副總經理的姑姑劉麗萍，讓其抓緊找公安機關的領導幫忙解決。

第二天晚上，劉青元和劉麗萍驅車找張偉溝通。在張偉家小區門口，三人在劉青元車上商談。劉青元問張偉為什么海天洗浴沒被查而開元洗浴中心被查了？張偉說，開會的時候要求關閉手機，意思是沒有辦法提前告之消息。劉青元下車后，劉麗萍與張偉繼續商量，張偉答應找領導協調，把這個事情往下壓一壓。

在案件偵辦過程中，張偉不僅不依法履行案件查處職責，還利用職務便利向下屬及案件偵辦單位銅山區公安局提出“就事論事、不要擴大”等案件辦理的“幾點意見”，包庇、縱容劉青元及其黑社會性質組織，干擾、阻礙辦案單位對該犯罪組織的查處。

自首不成立，獲刑11年半

2019年2月25日，張偉因涉嫌受賄罪被采取留置措施，同年5月17日被刑事拘留，5月27日被執行逮捕。江蘇省徐州市人民檢察院起訴指控被告人張偉犯受賄罪，包庇、縱容黑社會性質組織罪。徐州市人民法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19年9月29日和2020年8月21日兩次公開開庭進行審理。

關于被告人張偉是否構成自首問題，控辯雙方在法庭上展開了辯論。法院經審查認為，我國法律規定，成立自首需要同時具備自動投案和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兩個條件。本案中，據調查機關出具的破案經過和到案經過證實，調查機關在張偉到案前已經掌握了張偉收受劉青元等人賄賂的犯罪事實。張偉所提交自書材料和第一次訊問筆錄均能證實，張偉向其單位負責人或到徐州市監委并非為了投案，而是就辦案機關已經掌握的犯罪事實進行辯解。在立案調查數日后，張偉又如實供述辦案機關已掌握的受賄犯罪事實和不掌握的同種類受賄犯罪事實，依法不能認定為自首，只能認定為大部分坦白，依法予以從輕處罰。

法院經審理認為，被告人張偉身為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或利用職權、地位形成的便利條件，為他人謀取利益，本人或者通過特定關系人非法收受他人財物，數額特別巨大;明知他人有組織地從事違法犯罪活動，不依法履行查禁職責，還阻撓辦案機關依法查禁，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包庇、縱容黑社會性質組織罪。被告人張偉依法應數罪并罰。張偉具有利用職務便利包庇黑社會性質組織的情節，依法酌情予以從重處罰;具有大部分坦白、大部分退贓等法定從寬處罰情節，依法予以從輕處罰。

2020年9月28日，江蘇省徐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判定被告人張偉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11年，并處罰金人民幣60萬元;犯包庇、縱容黑社會性質組織罪，判處有期徒刑1年6個月;決定執行有期徒刑11年6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60萬元;受賄所得贓款贓物共計折合人民幣427萬余元及孳息，依法予以追繳。

（本文除張偉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