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格斯論健康：背景、視界、啟示
——紀念恩格斯誕辰200周年

王世泰，時孜騰

（河海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蘇 南京 211000）

古往今來，關乎健康的話題，眾說紛紜。馬克思主義在探索構建未來美好共產主義社會的圖景時，內蘊著健康的關切和表達。當下，我們所處的環境，被“口罩”“消毒劑”“體溫計”“人類衛生健康共同體”“核酸檢測”“確診比例”等詞眼所擁簇，燃起健康的話題大討論。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人類正在經歷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來最嚴重的全球公共衛生突發事件，即新冠肺炎疫情。[1]正值恩格斯誕辰200 周年，重溫且認真研讀恩格斯論健康的寶貴思想遺產，審視恩格斯論健康的歷史背景、豐富視界、當代啟示，一方面，有助于中國構建健康型社會，實現健康治理現代化；另一方面，也有助于人類共抗新冠肺炎疫情，推動全球健康治理，從而建構人類衛生健康共同體，意義深遠。

一、歷史背景：資本主義工業大發展

作為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馬克思的親密戰友恩格斯（1820 年11 月28 日—1895 年8月5 日），曾被這樣描述：“天生能保持青春的朝氣，甚至到年邁力衰時仍然如此。”[2]恩格斯所處的時代，正是資本主義力量迅猛發展的時刻。資本主義工業大發展，大量的工人生活在惡劣的工作環境之中，尤其是充滿著粉塵的環境之中，除了身體健康的危害，心理問題等也隨之涌現。

資本主義工業時代，工人生活困苦，健康狀況極差。19 世紀的英國，工人被當作機器的零部件一樣販賣和使用。尤其是英國紡織業中，資本家追逐高額的利潤，幾乎不考慮工人的健康問題。工人幾乎無任何健康保護。每天超過8 小時的負荷勞作影響了工人的健康。19 世紀末20 世紀之初，美國資本家為了擴大資本控制力，更是侵犯工人的健康權益。工人長期處于工時長、工資低、飲食差、工作環境差的境遇，身體和心理狀況持續惡化，健康問題層出不窮。

恩格斯主張不要打破人與自然界平衡系統。正確認識人與自然的關系，遵循規律，合理利用自然資源，這是健康生產和生活的必備生態系統環境。打破人與自然平衡局面將會出現不利于人健康生存的情形：肥沃土壤轉化為不毛之地，水源充足轉向枯竭境遇，環境惡化代替了空氣清新。恩格斯曾舉例子說明阿爾卑斯山的意大利人破壞當地畜牧業的健康生態系統，造成了山泉枯竭，洪水傾瀉。[3]559-560

即使是到了后期，資本家為了緩和沖突，增加了一些工人福利待遇，但并未真正意義上重視工人的健康。在資本主義制度下，工人不能完全實施對自我的健康管理。恩格斯具有豐富的生產管理經驗，親眼目睹了工人階級的生產境遇。恩格斯經過深入調查研究，以寬廣的視野和犀利的筆調，形成了豐富而翔實的健康論述，記錄了當時資本主義社會工人的勞動與休閑的生活境況。

二、豐富視界：批判資本主義制度中觀照健康

通俗意義上來說，健康指的是人生命體征符合醫學測量標準的一種狀態。然而，隨著時代發展，健康的范疇被擴大到心理健康、倫理健康。恩格斯在批判和揭露資本主義社會黑暗中觀照了健康圖譜。雖然，恩格斯沒有系統論述健康的著作和文章，但在其《共產主義原理》《英國工人階級狀況》《自然辯證法》《論住宅問題》《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等論著中，關涉健康問題的論述眾多。實際上，恩格斯在觀察和反思資本主義發展進程中形成了關于健康的豐富視界。

第一，關注工人群體的身體健康。恩格斯描述了工人身體情況、工作和生活的環境。“他們幾乎全都身體衰弱、骨瘦如柴、毫無力氣、面色蒼白”[4]418，工作環境嘈雜、家里孩子無人照料等。一是工作與休息。英國棉紡織業的工人工作達到16 個小時，每周超過80 個小時。工人休閑的方式極為簡單。二是住宿與飲食。恩格斯這樣描述：工人被“成打地塞在一個屋子里”，工人住的是“潮濕的房屋，不是下面冒水的地下室，就是上面漏雨的閣樓。”[4]411恩格斯在其《英國工人階級狀況》中指出，工人吃的食物很不容易消化。工人多半在充滿毒氣的工作間用餐。三是職業病的防護。塵肺病、肺結核、癆病等都成為工人常得的疾病。資本家基本上沒有提供職業病的預防措施和福利措施。四是健康權益的保護。病人的醫療條件得不到保障，日常健康得不到照料。“病人和健康人睡在一張床上”。[4]414五是流行病的危害及特征。正如恩格斯在其《論住宅問題》中認為的那樣：資本主義社會里，擠滿了工人的所謂“惡劣的街區”。恩格斯指出，各種災難性疾病，諸如霍亂、斑疹傷寒等，它們總是通過污染的空氣和有毒素的水來傳播病原菌。這些疾病在條件適宜的時候轉變成為流行性的病毒，到處傳播。[5]272除了關注健康生產生活的環境之外，恩格斯還關注工人的休閑。工業革命前，工人的生活平靜，休閑時間較多。參加鄰居的娛樂和游戲，諸如九柱戲、打球等。[4]389工人們“頗為愉快地度過時光”。工業革命之后，“一切都被卷入了運動的這個大漩渦”。工人被繁重的工作弄得筋疲力盡，“他們的一切享樂都被剝奪了”。[4]411恩格斯指出，工業革命后，僅剩下“縱欲和酗酒”這兩種被工人稱之為“享樂”的休閑。由此可知，工人勞動與休閑的健康環境變化的緣由在于社會條件和政治結構的變化。

第二，關注人格健康。恩格斯不僅強調肉體生存環境的健康，他還強調健康的人格。恩格斯強調健康的人格歸旨為“自由發展的”精神健康。人格健康的人，是既有享受能力又有創造能力、既有個性又有合作精神的人。恩格斯指出了這種真正健康人的兩個基本人格特征：一是創造、發展的需要超越生存的需要而上升到首位。二是合作的需要和社會結合的需要上升到極為重要的地位。[6]簡言之，真正的健康的人將勞動作為一種實現價值和自我解放的必要活動，而不是一種生存的需要或者悲苦的奴役。恩格斯指出了這種真正健康人格的實現需要的社會條件，那就是社會結構的改善和國家治理環境的優化，即唯通過無產階級革命消滅私有制，摒棄資本主義制度，創新和發展社會主義制度。這樣一來，正如恩格斯在《共產主義原理》中說：“在這種社會制度下，一切生活必需品都將生產得很多，使每一個社會成員都能夠完全自由地發展和發揮他的全部力量和才能。”[4]683

第三，關注人與自然、社會的生態系統健康。恩格斯在其《自然辯證法》《德意志意識形態》等著作中并未專門系統論述人與自然、社會的生態系統健康。但是我們從恩格斯關于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等相關論述中總能管窺到恩格斯胸懷自然、關切生態系統健康的內核。關注生態系統健康，恩格斯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一方面，恩格斯關注人與自然和諧相處，達到生態系統平衡發展。另一個方面，恩格斯關注人要運用社會力量來發展自我。恩格斯認為，人會通過認識自然規律，使其自然力量為人類服務。[3]296綜觀恩格斯論健康，恩格斯承襲了馬克思主義整體性和批判性的思維分析方法，闡明了人、自然、社會三者和諧共處的生態系統平衡理念。

第四，關注工人倫理健康。工作的強制性、人口的集中、生活環境的惡劣、工人占有的生產資料極少等原因都是導致工人道德低下的原因。在當時，工人的犯罪比例較高。恩格斯指出，蘭開夏郡和米德爾賽克斯區兩個地區犯罪的人數就占了英國犯罪人數的四分之一以上。[4]444倫理健康是恩格斯較為關注的。恩格斯指出工人放縱自我，以酗酒來釋放生活和工作壓力。恩格斯剖析了酗酒的身體刺激原因之外，還著力分析了道德方面的原因：沒有獨立思考能力，效仿別人酗酒；工人得不到教育；年輕人抵御不了酒的誘惑；工人自我麻醉，認為酒可以讓人忘記生活的困苦。究其實質，工人倫理健康低下的根源：工人并未有自覺的政治意識，并未意識到自己的勞動果實被資本家壓榨，更談不上自覺實現自我解放。恩格斯批判了工人由于貧困而陷入道德淪喪的地步。他寫到：“貧窮讓工人在幾條道路中進行選擇：慢慢地餓死，立刻自殺，或者隨便在哪里見到他們所需要的東西就拿走，干脆說，就是偷。”[4]429恩格斯以犀利的筆調批判了資本家的剝削是導致工人道德淪喪的根本原因所在。

第五，關注杜絕流行病的舉措。誠如上文所述，恩格斯關注工人生存狀態，以健康為導向，揭示資本家的丑惡面目。恩格斯關注了預防流行病的舉措，具體有：一是建立協會。二是撰寫疾病相關的著作。三是草擬方案，發布相關法律法規。四是清查工人住所，消除流行病隱患。五是政府設立專門衛生機構，監督衛生狀況。恩格斯在考察德國、英國預防流行病的情況時，嚴厲地批判了資本主義社會制度的弊端。恩格斯認為，資產階級用響亮而華麗的辭藻把公共衛生與住宅有關的資產階級文獻打扮成高明見解來欺騙工人。六是藥物治療。然而，資本主義社會黑暗，醫療費高昂，藥品效果很差。

總體上來看，恩格斯論健康是建立在批判資本主義制度之上的。恩格斯認為健康的成果獲得須要廢除私有制。恩格斯論健康著眼于消除舊的分工，倡導保護工人，改善工人福利，強調所有人共同享受自我創造的福利，旨在努力實現人的全面發展的健康。

三、當代啟示：指引人類衛生健康共同體建設

恩格斯論健康是恩格斯留給世界各國健康治理的寶貴思想遺產。這份遺產不僅在過去的百年時間里給無產階級實現人類解放和自我解放提供了重要理論指導，也為全球健康治理，倡導建構人類衛生健康共同體，提供經驗。正如恩格斯所說：“一切社會變遷和政治變革的終極原因，不應當到人們的頭腦中，到人們對永恒的真理和正義的日益增進的認識中去尋找，而應當到生產方式和交換方式的變革中去尋找。”[7]恩格斯所處的時代與當下“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時代，已然完全不同，如何在恩格斯論健康的豐富視界中尋求建構人類衛生健康共同體的密鑰，這需要我們聚焦恩格斯論健康的閃光點，開拓創新，探尋全球健康治理的可行性路徑。

首先，順應時代發展，促進健康型社會建構。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人類文明史也是一部同疾病和災難的斗爭史。[1]健康始終是人類社會文明開化和高質量發展的標志。任何忽略健康，不注重疾病預防和健康治理的國度，都將付出慘痛的代價。2020 年新冠肺炎疫情以來，全世界都在關注健康治理。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國始終秉持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1]中國實施的健康中國戰略，是人類衛生健康共同體的題中之義。健康中國戰略，倡導中國健康教育應該與中國傳統養生學結合起來。在日常的生活實踐中，貫徹現代健康觀，推進綠色消費，培育身體健康、心理健康、倫理健康為一體的健康治理體系。各個國家要堅持以健康為導向的發展，不斷擴展健康治理體系和治理制度的創新，以更加積極的姿態融入到健康世界的構建。

其次，以人民為中心，全面深化健康治理制度。恩格斯指出，工人的健康狀況得不到保障，生產資料進一步喪失，從而造成工人的赤貧和人口的相對過剩。而這一切的發生，卻與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和資本主義制度密不可分。恩格斯審視分析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和資本主義制度的弊端，從關注工人的生產、生活、住宅等論述中闡發了要破除制度壁壘。以人民為中心的價值引領的健康戰略，系統性的要求關注生命個體全過程，包括生、老、病、死各個環節。健康中國戰略堅持馬克思主義立場，增進人民福祉，推進公立醫院的綜合改革，推動私立醫院公益性轉向，創新實現健康治理制度的均等性。

最后，健康治理是未來國家治理的深化議題。從疾病預防到健康治理，重點落實在制度安排和資源優化組合上。健康因素是影響中國脫貧人口返貧的重要因素。中國治理貧困取得驕人成績的時候，應當重視貧困人口的健康治理。更甚至，堅持“每個人全面健康發展”內核主旨引領，建構全球健康治理體系，共筑人類抗擊新冠肺炎疫情的“萬里長城”，這是恩格斯論健康的主題旨歸給我們的最大啟迪，當然也是新時代各國實現健康治理現代化的議題深化。

回顧20 世紀以來數起全球重大傳染病事件，全球健康治理備受關注。一個顯著的特征是，全球健康治理的主題呈現結構主體多元化和重大傳染病傳播的國際化。全球健康治理關涉到資源分配問題和跨界協同能力培育問題。世界衛生組織和各國疾病預防組織等都應當本著求同存異，探尋人類衛生健康共同體的現實可能性出發，避免沖突和障礙，謀取全人類社會的真正意義上的健康治理。一方面，實施全球健康治理，應對重大疾病和流行病毒，健康治理的技術與標準、規范都要符合各國利益，各國合理承擔相應比例資源。諸如在藥品生產流通、醫療技術評價和專家資源共享、加強國際間新冠肺炎疫情疫苗藥物研發、臨床救治策略開發等方面。另一方面，全球治理健康，必然面對不同國家的體制和機制的障礙，克服各國歷史傳統、人文境況、衛生標準、公共醫療制度等各種壁壘，統籌協調，實現跨界協同能力的培育，非常關鍵。繼承和弘揚恩格斯論健康的寶貴思想遺產，探求建構人類衛生健康共同體，實現有效健康治理，這是各國需要在未來繼續省思的議題，任重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