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皇珠
(中共廣東省委黨校,廣東 廣州510053)
2021年是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100年來,中國共產黨為什么“能”?原因或許眾多,但確立毛澤東在全黨的領導核心地位是無可置疑的首要前提條件。作為黨領導核心的毛澤東“為當代中國一切發展進步奠定的根本政治前提”之一,即是他創造性解答了黨的組織建設過程遇到的“領導核心問題”,廓清了領導核心的本質內涵、重要作用、形成條件以及領導核心和集體領導的辯證關系。這為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取得偉大勝利提供了最為關鍵的引領力量。
馬克思恩格斯指出,黨作為工人階級一切組織的最高形式必須確立“權威原則”,因為“問題是靠權威來解決的”[1],無產階級及其政黨“應該使自己的每一個支部都變成工人協會的中心和核心”[2]。馬克思恩格斯這一重要思想為俄國的革命實踐提供了重要指導。列寧認為,政黨是一個由“最有威信”的“領袖”所組成的集團[3]。斯大林也認為,黨要及時地把“先進戰士中的優秀分子選拔到基本的領導集團中去”[4],在此,“最有威信”“領導集團”所強調的是政黨組織及其領袖的領導核心地位和作用。毛澤東早在抗日戰爭時期就明確指出共產黨人必須關注“領導核心問題”[5]899,并從如下幾方面創造性地闡釋了領導核心的本質內涵:
這是毛澤東理解領導核心本質內涵最為重要的一個落腳點。其中包含這樣幾層意思:一指黨是中國革命的領導核心。1920年8月,青年毛澤東與蔡和森在通信中談及建黨一事,曾以“神經中樞”來描繪黨在中國革命的領導核心地位。此后,他又進一步明確指出,黨是中國革命獲勝的“唯一關鍵”。這所強調的也是黨在中國革命當中的領導核心地位。此外,毛澤東還多次使用“抗日救國的核心與領導力量”,來闡述中國共產黨在革命當中的核心地位與作用。二指黨是我國建設事業的領導核心。毛澤東在革命勝利前夕就指出,黨是階級聯合的最高形式,其他一切形式的階級聯合組織都必須接受黨的領導[6]。在此所言的“一切形式”勾勒的就是中國共產黨在我國建設事業中的領導地位,確切說來,就是“中國的改革和建設靠我們來領導”[7]275。1962年,毛澤東更進一步地指出,“工、農、商、學、兵、政、黨這七個方面,黨是領導一切的”[8]。這是毛澤東對領導核心問題作出的清晰闡述。三指黨是全國人民的領導核心。毛澤東在革命時期就以“中流砥柱”來形容黨在全國人民當中的核心地位,認為倘若缺少這樣的領導核心,舊中國就不可能取得獨立和解放[5]1098。到了中共八大前后,毛澤東繼續強調中國共產黨是“團結全國人民進行社會主義建設的核心力量”[7]303,指出,如果中國缺乏共產黨這樣的領導核心,社會主義偉大事業就不能取得勝利。
領導核心在組織結構層面的本質內涵,實際上是毛澤東對黨的“四個服從”政治紀律進行的一次再強調,旨在確保黨員服從組織、地方服從中央,以實現全黨的集中統一領導。毛澤東在革命時期就明確講到:陜甘寧邊區一切大小機關、學校、部隊、工廠和農村,都應當按照斯大林論黨的布爾什維克化的第九條所說的,建立起一個“領導核心”[5]899。在此,“領導核心”具有組織結構層面的含義,指的是黨的各級委員會。在毛澤東的推動下,1942年9月,黨中央發出《關于抗日根據地黨的領導及調整各組織之間關系的決定》,要求各根據地必須建立起一個能夠“領導一切”的黨委會。這是毛澤東在革命時期推動黨的組織建設所采取的一項重要舉措,旨在加強各級黨委會特別是黨中央的領導核心地位,以便更加有效應對錯綜復雜的抗戰形勢。
延安整風時期,毛澤東對黨內“不注重和不善于團結積極分子組成領導核心”的錯誤作法提出批評,強調整風過程每個單位必須形成一個以“首要負責人為核心”的領導集體。[5]899-900領導核心此處指各級黨委領導班子及其“班長”。新中國成立之后,又指工廠(企業)、社隊等組織形式的第一責任人。值得一提的是,盡管毛澤東并未明確提及他是中共中央領導集體的核心,但他曾以“首長”一詞作過相近的表述。在毛澤東看來,他之所以“當首長”,是因為人民“點將點到了身上”[9]351。在此,“首長”指的是黨的最高領導人,也即黨中央領導集體的核心。
不可否認,毛澤東的領導核心思想深受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影響。他在革命時期就明確講到,中國共產黨人應當把馬克思列寧主義所提到的“建立領導核心”基本原理應用到一切組織當中。[5]899但毛澤東又不是一個生搬硬套的教條主義者,他之所以如此主張,主要是因為領導核心對于中國實踐至關重要。
1.正確指明前進方向。在中國共產黨成立以前,中國革命為何掀起高潮又滑向失敗?毛澤東認為,“在革命中未有革命黨領錯了路而革命不失敗的”[10],過去革命失敗就在于缺乏“一個正確的領導者”,也就是缺乏一個堅強有力的領導核心。正是在此意義上,毛澤東進一步指出,中國共產黨的成立讓“中國革命的面貌煥然一新”。在此,毛澤東不僅道出了中國革命的成敗緣由,還闡釋了領導核心的作用,即能夠指明正確的前進方向。對于中國共產黨而言,這種領導核心作用就是必須徹底改變近代中國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會性質,取得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新民主主義革命勝利之后,面對社會主義革命、建設的新課題,毛澤東指出:“沒有共產黨這個領導核心,社會主義事業就不能勝利”。實踐證明了毛澤東論斷是正確的。正是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中國人民積極開展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實行改革開放,取得了極其輝煌的偉大成就。此外,在毛澤東看來,無論是黨的領導中樞機構還是各級黨委主要領導人,其領導核心作用主要也在于能夠最早地“預見未來”,從而為黨的事業發展指明前進方向。因為“沒有預見就沒有一切”“只有當著還沒有出現大量的明顯的東西,當桅桿頂剛剛露出的時候,就能看出這是要發展成為大量普遍的東西,并能掌握住它,這才叫領導”[9]394-396。以毛澤東為例,他之所以被公認為黨的第一代領導核心,主要是他能夠在危難關頭及時準確地為黨和國家事業的發展指明前進方向。這誠如《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指出的:“如果沒有毛澤東同志多次從危機中挽救中國革命,如果沒有以他為首的黨中央給全黨、全國各族人民和人民軍隊指明堅定正確的政治方向,我們黨和人民可能還要在黑暗中摸索更長時間。”[11]
2.有效解決實際問題。毛澤東在黨的七大政治報告中指出:“什么叫做領導?它體現于政策、工作、行動,要在實際上實行領導,不要常常叫喊領導。”[9]328這番講話強調指出了領導核心在解決實際問題方面的重要作用。因為,無論是中國共產黨還是黨的各級領導人,其核心地位都是通過實踐來實現和鞏固的,即必須制定合適的政策,開展有效的工作,最終切實解決黨在前進道路上遇到的各種實際問題。因此,毛澤東明確指出,每個單位必須形成一個以“首要負責人為核心的少數積極分子的領導骨干”[5]899,由他們與群眾密切結合才能最終完成整風任務。從組織層面看,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核心作用體現是,它不僅在中華民族“亡國滅種”的危難關頭倡導建立起最廣泛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來共同抵御敵人,還能夠正確分析中日戰爭的性質和特點,提出深入實施“游擊戰”和“持久戰”來消滅敵人的抗戰策略,在抗日戰爭當中起到了“中流砥柱”“革命核心”“中心力量”等重要作用。從政治人物層面看,中國共產黨之所以最終選擇“以毛澤東同志為代表為中心”,也在于毛澤東能夠帶領全黨有效地解決實際問題:正確開辟“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革命新路;創造性提出“黨指揮槍”的建軍原則,建立起一支新型的革命武裝力量;倡導以“整風”和“批評與自我批評”的方式開展黨內政治生活;糾正了過去黨內長期存在的“過火斗爭”不良現象,等等。
3.凝聚各方智慧力量。在風雨如晦的舊中國,為何中國共產黨能夠凝聚起包括農民、工人、城市小資產階級和民族資產階級在內不同階級的智慧和力量,最終推翻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這“三座大山”的壓迫?為何又能夠在新中國成立后短短幾年的時間內迅速恢復國民經濟和建設社會主義?在鄧小平看來,“就是因為有了毛澤東這樣的領袖。”[12]對中國共產黨而言,正是因為選擇毛澤東作為黨的領導核心,選擇毛澤東與周恩來、劉少奇、朱德等人共同組成黨的第一代領導集體,方能夠凝聚起全黨上下以及億萬人民的智慧力量,為中國革命和建設事業而不斷奮斗。在此過程,毛澤東這個核心人物對全黨全軍和全國各族人民的大團結更是起到了“粘合劑”般的重要作用。正如鄧小平指出的,“因為有毛主席作領導核心”,在遭遇嚴重曲折的歷史時期,人民群眾才始終沒有放棄對黨的信任和支持,人民軍隊也始終牢固掌握在黨的手里。[13]
1.忠誠為人民服務。毛澤東認為,“領導權不是向人能要來的,更不是強迫就能實現的”[9]59。歸根到底,在于黨決不是“半心半意或者三分之二的心三分之二的意為人民服務”,而是必須“全心全意地為人民服務”,忠誠地站在人民群眾的立場,想方設法給予人民群眾看得見的物質福利。劉少奇在擁護毛澤東作為黨的領導核心時也說到:“真正的領袖和英雄,決不是可以自稱和自封的。只有毫無個人目的、完全忠實于黨的黨員,有高度的共產主義的道德和品質……才能取得黨員群眾的信仰和擁護,而成為我們事業中的領袖和英雄”。[14]142在此,他的理解與毛澤東認為的領導核心必須“能夠無限忠心,能夠聯系群眾”[14]61是一致的,即必須有高尚的政治品德,對黨員領導干部來說,就是必須忠誠于黨、忠誠于人民,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2.實踐經驗豐富。毛澤東認為,無論是共產黨還是黨的各級負責人,其領導核心地位的樹立決不是靠高喊口號,更不是能夠盛氣凌人地強迫別人服從,而是在實踐檢驗的基礎上形成的。在毛澤東看來,各級黨委領導班子及其“班長”的領導核心地位必須需要經過實踐檢驗,因為“機械的湊合”而非“有機的配合”是形成不了領導核心的,只有通過“斗爭”而產生“群眾的領導分子”和“積極的活動的最先進的分子”,由他們當中“一少部分人組成為領導核心”,才是可行的。在中共黨史上,倘若毛澤東沒能夠在危難關頭挺身而出開展果斷斗爭“挽救黨和革命”,而是像王明、博古等人那樣奉行教條主義而給中國革命造成致命傷害,其領導核心地位是根本無法形成的。“凡是自稱領袖或者自已個人企圖做領袖的人,他在我們黨內決不能成為領袖”。[14]142
由上可見,“領導核心”在毛澤東的理解當中還具有雙重涵義:既指黨委領導班子,又指黨委書記這個“班長”。那么,兩者之間是怎樣的一種關系呢?是否必然存在某種沖突?在毛澤東看來,這兩者是相輔相成并行不悖的。這可從他對“一元化”領導與黨委集體領導關系的辨析中得以領會。
在抗日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推行的“一元化”領導制度和黨委集體領導制度為革命勝利提供了重要的制度保障。但“一元化”領導在實踐當中也一度被僵化為“一把手”說了算,變味走樣地削弱黨委集體領導,以致造成黨內“個人包辦和個人解決重要問題的習氣甚為濃厚”[15]497的不良現象。毛澤東對此高度重視,并對個人核心與集體核心的關系作了辨析。
毛澤東認為,黨委書記“要完成自己的領導任務,就必須依靠黨委”這個領導集體,作為“一班之長”,黨委書記一個重要職責就是團結好自己的“一班人”。為此,班長首先要“很好地學習和研究”,其次是要“注意向自己的‘一班人’作宣傳工作和組織工作”,爭取得到其他領導成員的支持和配合。否則,他“就休想帶領千百萬人去作戰,去建設”。[16]不僅如此,在毛澤東看來,樹立黨委書記這個領導核心也并不必然會削弱黨委集體領導,而是能夠明確賦予他“一班之長”的職責,促使他想方設法團結帶好自己的“一班子”人,從而整體發揮黨委會的領導核心作用,進而共同完成黨的各項工作任務。正是在此意義上,1942年3月,毛澤東提議中共中央出臺“一元化”領導制度的文件中明確要求,“每個根據地有一個統一的領導一切的黨的委員會”,且賦予黨委書記更為集中的權力,要求他們“不僅須懂得黨務,還必須懂得戰爭和政權工作”[17],這在較大程度上有效加強了各級黨委會以及黨委書記的領導核心地位,從而避免出現當時國民黨“一國三公”的弊端。毛澤東對此明確說到:“實行一元化的領導很重要,要建立領導核心,反對‘一國三公’”[9]69。實踐表明,1943年中共中央明確規定中央書記處討論重大問題時“主席有最后決定之權”,確實達到了“更能增強中央的領導效能”之目標[18],對于中國革命實踐起到積極的促進作用。
但也不可否認,“一元化”領導在基層實踐當中也曾經不同程度被僵化理解為主要負責人(黨委書記或第一書記)單獨“說了算”,進而無形之中削弱了黨的民主集中制。對此,毛澤東在中共七大時解釋道:全黨要形成“交換意見的空氣和作風,首先要承認一點,就是一個人搞不完全,要依靠大家來搞,這就是我們黨的領導方法,要用這樣的方法來啟發同志的思想,去掉盲目性。”[9]398毛澤東在此所提到的“我們黨的領導方法”是指黨的民主集中制,而“去掉盲目性”就是要避免個人包辦。從這個目標出發,中共中央在1948年下發的《關于健全黨委制》通知中開門見山地指出:“黨委制是保證集體領導、防止個人包辦的黨的重要制度”,強調必須進一步建立健全黨委制,“一切重要問題均須交委員會討論”,特別強調“集體領導和個人負責,二者不可偏廢”。[15]497-498在黨的七屆二中全會上,毛澤東還著重提出必須加強黨委會領導工作的12條方法,以更好地落實黨委集體領導制度。
新中國成立以后,毛澤東繼續強調必須建立健全黨委集體領導制度。指出:“集體領導是我們這一類型的黨組織的最高原則……必須特別去強調和認真實行黨組織的集體領導制度,而決不可以不適當地過分地強調任何個人的英雄作用”[19]。毛澤東還特別提醒全黨:“必須懂得集體領導和個人負責這樣兩個方面,不是互相對立的,而是互相結合的。而個人負責,則和違反集體領導原則的個人獨裁,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20]這是1955年3月毛澤東在黨的全國代表大會開幕詞講話的一部分,對集體領導與個人領導的關系問題作了清晰的辨析。但全黨在此方面所作的努力在相當長一段時間里并未讓毛澤東感到滿意,因而他在1962年中央擴大工作會議上對“第一書記個人獨斷”的作法提出了嚴厲批評:“黨委的領導,是集體領導,不是第一書記個人獨斷”,否則,這樣的第一書記“就是一人稱霸”,而不是“民主集中制”的班長,因為“一切事情,第一書記一個人說了算數這是很錯誤的”,他還以自己舉例作了說明:在中央常委或者政治局會議上,一些事情和講話“不管是對的還是不對的,只要大家不贊成,我就得服從他們的意見因為他們是多數”。[21]
由上可知,毛澤東對個人核心與集體領導之間的關系辨析是非常清晰的:無論是個人核心還是組織核心,兩者都是黨在過去長期的實踐當中行之有效的作法;“一元化”領導制度和黨委集體領導制度是相輔相成并行不悖的,關鍵是必須想方設法將兩者很好地結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