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高清與高幀率電影的美學探析

何小凡

摘? ? 要：李安導演的電影《雙子殺手》創造了驚人的視覺奇觀，科技的呈現令人嘆為觀止，卻引發了褒貶不一的爭論。技術的革新是電影發展和電影美學嬗變的最主要原因，當代數字技術的變革使得傳統電影審美受到沖擊。3D數字技術、立體電影、高幀率、超高清等最新數字技術代表的超高清與高幀率電影改變了觀影的習慣和審美感受，體現了科技性、虛擬性、超現實性的美學特點。造夢機器變得越來越強大，制造的夢境越來越“真實”，甚至超現實。探索帶來的爭議是值得討論的，新技術讓電影這個造夢工廠更加炫彩熠熠，同時對于電影情感內核的地位不能忽視，電影審美歸根到底是“視”“聽”表征下“感知”層面的美學體驗。

關鍵詞：超高清;高幀率;科技美學;虛擬性;超現實性

中圖分類號：J91?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文章編號：2095-7394（2021）01-0092-04

一、技術試驗型電影《雙子殺手》的爭論

2019年李安導演的電影《雙子殺手》全球上映，數字3D人物、超高清8K、120幀/s的超高幀率創造了驚人的視覺奇觀，但是觀眾和業內的認知和反應卻產生了截然不同的陣營。

（一）肯定陣營：通過革命性的技術手段打破現有視效界限

早在1888年，法國生理學家埃蒂安·朱爾·馬萊（Etienne-Jules Marey）就發明了一套盒式攝像機，能以120幀/s的速度在一條紙膜上曝光照片，但是當時并沒有相匹配的放映設備。而馬萊的另一套拍攝設備是60幀/s的規格，并且圖像質量非常好。受此啟發，雷諾的活動視鏡和愛迪生的觀影箱相繼問世，后者的放映速度高于24幀/s。7年后，盧米埃爾（Lumiere）兄弟用更低的幀率，讓世人見識到了電影的巨大魅力。24幀/s的幀率是在各種發明家和商人的不斷探索中確定的。130年后，李安才將《比利·林恩》和《雙子殺手》這兩部高幀率電影擺在觀眾面前。如此來看，李安對于這部電影有著超越前人技術的愿景。電影創造了一個由威爾·史密斯（Will Smith）親自表演的數字人類，“他”與人們希望看到的年輕版威爾·史密斯（Will Smith）完全一致，李安說數字人物可以讓觀眾體會兩個角色矛盾點與共存體的微妙感受。高幀率120幀/s下則可以看到更清晰的高速動作戲、更全的景別和更多的細節，如打斗的細節、情感的細節都一覽無余，而在傳統的電影格式下，如景深這類的遠景模糊蕩然無存，所有的被攝物都清晰可見。《雙子殺手》的屏幕分辨率革命性地采用了超越以往的8K標準，觀眾可以在畫面中獲取更多信息，仿佛真地置身其中。李安堅信要把電影制作推進到21世紀，他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得到的經驗是，數字電影需要做到更真實、更沉浸、更加充滿人性。他是一個總能夠打破視效界限的人，竭盡所能地想為觀眾提供獨一無二的觀影體驗。《雙子殺手》不僅是一部通過革命性的技術手段實現的“好看”的動作科幻片，而且還飽含著李安對人性的探討。

（二）反對陣營：新技術將傳統電影內核肢解得面目全非

批評者提出數字3D人物、超高清8K、120幀/s超高幀率的立體電影讓電影犧牲了內核。10年來，事實已經證明立體效果對觀感的提升極為有限。這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有放映端的，也有立體電影本身的問題，甚至大部分電影已選擇后期轉制立體化。立體電影更像一種營銷手段，一個不太被影迷待見的噱頭。8K和120幀有著更高的分辨率和更亮的放映光源，部分彌補了普通立體電影的差勁體驗。而高幀率的畫面運動，確實消滅了動態模糊和景深感，為了避免觀眾眩暈，鏡頭調度就不得不變得單調，為了防止穿幫，在120幀和8K的合力下，低照度場景甚至都無法布置隱蔽光源，這些確實改變了傳統的觀影體驗。歷史上沒有任何一項新技術會要求電影放棄如此多的東西。他們認為數字3D人物、超高清8K、120幀/s超高幀率的濫用就像一場殘忍的謀殺，將電影肢解得面目全非。至少從《比利·林恩》和《雙子殺手》兩個樣本中能得出，為了體現新技術的先進性，電影放棄了創造性的鏡頭和場面調度，放棄了風格化妝容和后期調色，甚至還要剝奪部分場景布光的合法性。他們甚認為為了讓人們注意到技術編織出的“美麗外衣”，李安居然撿起了被扔在廢紙堆22年之久的劇本。李安用電影史上最先進的技術，講了一個最保守陳舊的故事。

（三）探索：一部技術試驗型電影

當然任何的探索都有爭議。個人認為李安的實驗是值得肯定的，革命性的電影出現一些瑕疵是無可厚非的，就如當年迪斯尼的《玩具總動員》和史蒂文·艾倫·斯皮爾伯格（Steven Allan Spielberg）的《侏羅紀公園》，觀眾對于電影技術革新的質疑是新技術一開始必然收到的“禮物”。技術的革新是電影發展和電影美學嬗變的最主要原因，當代數字技術的變革使得傳統電影審美受到沖擊，作為當代電影著名導演和最具國際影響力的華人導演李安用自己的東方哲學思想對電影審美一次次的進行探索，數字技術加持下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東方哲學和絢爛的美景讓全球觀眾折服，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雙子殺手》新視覺技術突破的賣點卻因視覺體驗和劇本故事等原因而被詬病，票房的失敗只能說明這種對影像極致的技術探索不是觀眾的最核心觀影訴求，對電影是否震撼內心和同情共鳴也許比奇觀化的視覺體驗更重要。個人認為如果把《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作為技術試驗品也許更合適，最新技術帶來的觀影體驗可能會更成功。

二、超高清與高幀率電影的美學特點

當代電影美學追求奇觀化的感官體驗在近20年中蔚然成風。電影美學是一種“形而中”美學。“在‘形式之上的是抽象的不可見的‘道，在‘形式之下的是具體的、可直接感知的‘器。‘形式居于‘道與‘器之間，處在‘居中位置，聯結著‘道與‘器，‘形式就是‘形而中的實事本身;這種關系性的內涵既是哲學的，也是美學的。影像美學便處于這個層次。”[1]它的出發點是超感性的豐富居住在感性之中，超形式的內涵寓居于影像形式之內。人的理智可以區別兩者，但在作品和經驗里，它們是難以割裂的整體。對于感官的刺激與體驗是電影美學的核心要素，當代電影的美學處境與巴贊時期、麥茨時期，甚至與我們緊鄰的德勒茲時期已經有了非常大的不同。近年來隨著數字技術和互聯網的發展，電影在投融資、生產制作、外部形態和傳播方式上發生了巨大的變革，電影的邊界正變得越來越模糊，傳統的電影定義正在被“古典化”。[2]電影的探索目光開始從鏡頭之間的關系和鏡頭內部的關系中挪移出來，把重點放在創造畫面影像既真實又富于美感的效果上，電影美學由此又發生了一次重大的轉向。[3]

（一）科技性

電影是科學技術發展與文學藝術發展相結合的產物，它的發展史借助于技術的革新。縱觀電影的發展進程，技術一直起著先導的作用，也影響著電影美學的嬗變。近30年是數字技術迅猛發展的30年，當代電影特別是視覺大片都表現出一種科技美學主導的美學特點。超高清與高幀率電影踐行的是在視覺感官上的突破，依靠最新的科技特別是數字技術手段，就如上文所述《雙子殺手》120幀/s和8K超清技術是當今數字技術的頂尖技術，攝影設備、播放設備等都采用最新最穩定的科技手段，科技美學除了帶給人科技感之外，最主要的是制造區別于傳統電影的奇觀化的影像。

（二）虛擬性

虛擬性是超高清與高幀率電影美學的主要特性。傳統經典美學是建立在真人實景實拍技術基礎上的，而這里說的超高清與高幀率“視覺大片”是基于數字技術基礎上的，也就是計算機虛擬圖形圖像技術上的，傳統電影中的角色、場景逐步被計算機代碼取代，電影圖像雖然越來越“真實”，但本質上是電腦虛擬的。有學者認為將數字技術運用到電影中是世界電影史上的第三次大變革[4]。虛擬離不開對現實世界的模擬，數字技術把感知世界置于“虛擬現實”中，所制造的畫面具有三維甚至多維的物理空間的真實感，可以讓觀眾得到類似真實的情感認同。[5]在無限接近真實的基礎上創造出虛擬的“真實”，我們在看電影《雙子殺手》時，視覺經驗告訴我們這些看似真實的畫面是電腦制造出來的，相比拍攝實物實景的電影來說是不真實的，但是我們仍然樂衷沉浸于這個虛擬的“真實”世界。這些數字技術產生的虛擬影像， 不但不是紀實美學強調的照相外延， 甚至也不是蒙太奇美學主張建立在聯想基礎上的鏡頭組接， 虛擬影像完全是一種建立在想象之上的全新的影像體系， 它帶來的是一場以假亂真的電影美學革命性變化， 正是一種“假作真時真亦假， 無為有處有還無 ”的境界。[5]

（三）超現實性

基于虛擬特性的超現實性是超高清與高幀率電影美學另一個特性。超現實分為兩個方面：一個方面指的是電影創作出了超現實的世界，這里指的超現實的涵義是超越現實，這類電影創造的世界是導演在現實的基礎上設計出來的，往往有別于一般現實，甚至是科幻的世界。角色往往有別與真人，甚至是數字虛擬的，就如《雙子殺手》中年輕版的威爾·史密斯，“他”是通過最新的3D數字技術制造的數字角色，表情等則是在數字捕捉技術支持下由現實版的史密斯表演后數字化的，與二十年前的自己從斗爭到合作是現實世界不太可能的事，但卻是這部電影的核心劇情，電影是在超越現實世界基礎上的創造。另一方面指的是電影畫面比現實更“真實”，超高清與高幀率超越了人類眼球的物理機能，電影畫面比現實更逼真，視聽效果呈現一種超現實的表現。

三、結語

超高清與高幀率電影是當代數字技術運用到電影工業后誕生的一種突破性的表現形式。本文以李安導演的新作《雙子殺手》為例，對這類以技術為賣點的電影在美學層面上的特點作了分析，具有科技型、虛擬性、超現實性的特征。3D數字技術、立體電影、120幀/s高幀率、8K超高清技術等數字技術改變了觀影的習慣和審美趣味，造夢機器變得越來越強大，制造的夢境越來越真實，甚至超現實。但此類視覺大片更多追求視聽的奇觀化和技術試驗，不應忽略了電影帶給人的情感共鳴。21世紀的觀眾需要看到的是“內外皆修”的電影。超高清與高幀率的電影探索是數字技術對電影改造過程中的必然產物，新技術讓電影這個造夢工廠更加炫彩熠熠，同時對于電影情感內核的地位不能忽視，電影審美歸根到底是“視”“聽”表征下“感知”層面的美學體驗。

參考文獻：

[1] 侯軍.作為“形而中學”的影像美學[J].當代電影，2013（7）：105-110.

[2] 徐竟涵.從“感覺”到“互動”：第一屆“影像美學與創作論壇”綜述[J].當代電影，2014（9）：196-199.

[3] 顏純鈞.影像：仿真時代的美學[J].福建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3（3）：98-105.

[4] 彭吉象.數字技術時代的影視美學：上[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09（2）：10-13.

[5] 彭吉象.數字技術時代的影視美學：下[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09（3）：14-17.

責任編輯? ? 趙文清

Abstract： Ang Lees film Twin Killers created a stunning visual spectacle， a breathtaking presentation of technology， but it has gotten different judgements.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is the most important reason for the development of film and the change of film aesthetics. The change of contemporary digital technology has impacted the traditional film aesthetic. Ultra HD and high frame rate movies represented by the latest digital technologies such as 3D digital technology， stereoscopic movies，high frame rate， ultra-high definition technology have changed the habits and aesthetic feelings of watching a movie. It embodies the aesthetic characteristics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virtuality and super reality. Dream-making machines are becoming more and more powerful， and the dreams they produce are becoming more and more “real”and even surreal. The controversy caused by exploration is worth discussing，new technology makes movies a dream factory more come to light，at the same time， the status of the emotion as the core of the film cannot be ignored. In the final analysis，the aesthetic of film is the aesthetic experience of “perception”under the characteristics of “seeing” and “listening”.

Key? words： ultra HD; high frame rate; technology aesthetics; virtuality; surreal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