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柴胡湯的藥理作用及臨床應用研究進展

張志雄，劉春芳，劉明洋，孔慶輝

1 山東中醫藥大學 山東濟南 250355

2 山東省威海市中醫院 山東威海 264200

小柴胡湯源自東漢醫家張仲景所著《傷寒雜病論》，因歷史因素，這本書原貌已不可見，后世將本書分成《傷寒論》和《金匱要略》流傳于今。小柴胡湯由柴胡半斤、黃芩三兩、人參三兩、半夏半升（洗）、炙甘草、生姜（切）各三兩、大棗十二枚（掰）組成，具有和解少陽、扶正祛邪的功效，主治少陽病，癥見口苦、咽干、目眩、往來寒熱、胸脅苦滿、嘿嘿不欲飲食、心煩喜嘔等[1]。現代藥理研究發現小柴胡湯具有調節免疫、抗炎、抗肝纖維化、抗腫瘤及調節內分泌等作用[2]，臨床可用來治療呼吸系統、消化系統、免疫系統、泌尿生殖系統及內分泌系統等的疾病。現將近年來關于小柴胡湯的藥理作用及臨床應用綜述如下。

藥理作用

1 調節免疫

免疫是人體的一種生理功能，人體依靠這種功能進行“排異識己”，以維持身體健康。有研究者表示，現代免疫學的這種調控功能與中醫陰陽平衡理論相似，可為小柴胡湯調節免疫提供理論支持[3]，且相關藥理實驗研究發現小柴胡湯可通過刺激免疫分子的表達而發揮調節免疫的作用，如唐小云等[4]對小柴胡湯調節免疫抑制小鼠外周血淋巴細胞共刺激分子的作用進行實驗研究，發現小柴胡湯可刺激CD28、CD80和CD86的表達而具有調節機體免疫的功能。王軍等[5]觀察小柴胡湯對免疫抑制小鼠免疫相關因子的影響，結果發現小柴胡湯調節免疫的作用可能與提高血清IL-2、IL-6及TNF-α的水平有關。金玉等[6]觀察小柴胡湯對青春期痤瘡的臨床療效及其對MMP-1、MMP-3、MMP-9 蛋白表達的影響，結果發現小柴胡湯可下調MMP-1、MMP-3及MMP-9的水平，發揮調節免疫、內分泌等作用。

2 抗炎

炎癥是機體對刺激的一種防御性反應，常表現為發熱、疼痛。小柴胡湯可通過影響炎癥介質的表達、減少炎性細胞因子的生成等方面發揮抗炎作用，王麗敏等[7]研究小柴胡湯對CFA大鼠血清細胞因子TNF-α、IL-1β、IL-6、MCS-F的作用，結果發現隨著小柴胡湯劑量的增加，可以改善CFA大鼠的一般狀態及關節炎狀態。說明小柴胡湯能夠通過抑制炎性細胞因子 TNF-α、IL-1β、IL-6、M-CSF 的表達，抑制炎癥反應。陳平安等[8]研究小柴胡湯干預不可分型嗜血流感桿菌（NTHi）引起肺部炎癥的藥效機制，結果發現小柴胡湯發揮對NTHi誘導肺炎的治療作用，其機制是小柴胡湯能抑制炎性細胞因子IL-1β、IL-6、TNF-α和G-CSF的釋放。孫凱濱等[9]以中醫理論為指導，基于網絡藥理學對小柴胡湯治療新型冠狀病毒肺炎進行了深入分析，結果發現小柴胡湯中有12種抗新型冠狀病毒的活性成分，證明了小柴胡湯抗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巨大潛力。

3 抗肝纖維化

肝纖維化是慢性肝臟疾病發展至肝硬化的必經階段，肝纖維化可逆轉[10]，中醫藥在抗肝纖維化治療方面有其獨特優勢。如何有效的防止發生肝纖維化及阻止肝纖維化的發展仍然是肝病研究的熱點話題之一。肝纖維化的發生與肝星狀細胞活化及細胞外基質過度沉積密切相關，李晉等[11]制備大鼠肝纖維化模型后，以小柴胡湯灌胃，檢測肝功能、肝臟組織學及TIMP-1、JAK2、STAT3 mRNA表達變化，結果發現小柴胡湯組血清學及病理學均有明顯改善，證明了小柴胡湯可下調JAK2和STAT3的表達并阻斷其信號通路，通過抑制肝星狀細胞的活化發揮抗肝纖維化的作用。吳芙蓉等[12]探討小柴胡湯對四氯化碳誘發的肝纖維化小鼠的保護作用，造模成功后，分別給予3.90、7.80、15.60g/kg劑量的小柴胡湯和水飛薊賓，12周后，結果發現7.80、15.60g/kg組不僅可明顯降低血清中ALT、AST水平（P＜0.05），減輕肝臟病理學損傷程度，減少膠原纖維沉積，還可顯著抑制α-SMA、Collagen I mRNA和蛋白表達水平（P＜0.05），對化學性酒精性肝纖維化小鼠具有明顯保護作用。

4 抗腫瘤

小柴胡湯不僅可通過調節免疫系統發揮抗腫瘤的作用，而且可直接作用于腫瘤細胞發揮作用[13]。于慧玲等[14]研究小柴胡湯對C6膠質瘤的抑瘤作用及免疫功能的影響，制備大鼠模型后給于小柴胡湯罐服，結果發現小柴胡湯各劑量組大鼠腫瘤明顯增長緩慢，有明顯抑瘤作用，這與小柴胡湯促進TNF-α、IL-2、IL-6蛋白的釋放，增強免疫功能有關。杜好信等[15]用小柴胡湯作用于人食管癌細胞株Eca-109研究抗腫瘤機制，發現小柴胡湯抗腫瘤機制與阻斷細胞周期、增殖抑制和凋亡誘導有關。李燕等[16]以小柴胡湯聯合紫杉醇加順鉑對食管癌晚期患者的療效進行研究，結果觀察組的有效率及不良事件發生率均優于對照組。其機制可能與小柴胡湯能通過逆轉外周血中免疫耐受，激活免疫應答有關。

5 調節內分泌

內分泌系統通過分泌多種激素維持正常生理狀態，與人體的生長發育、代謝和生殖衰老息息相關，當內分泌系統出現紊亂則會產生疾病。研究發現小柴胡湯具有調節內分泌的功能，王纓等[17]通過文獻研究，發現小柴胡湯對垂體-腎上腺-皮質功能和糖皮質激素具有雙向調節作用。蘇光悅[18]通過實驗研究發現小柴胡湯能夠維持各類神經遞質的穩態、增強神經營養、調節雌、孕激素及其下游信號通路、保護神經元。楊霞等[19]實驗研究發現小柴胡湯能夠發揮降調糖皮質激素受體作用，機制是其調節糖皮質激素受體mRNA水平。當內分泌出現紊亂，可用小柴胡湯的 “和解”之功來調節病理性的不平衡。

臨床應用

1 系統性紅斑狼瘡

系統性紅斑狼瘡是一種慢性自身免疫性疾病，臨床治療以免疫抑制劑及糖皮質激素為主。此病在中醫屬于“痹病”范疇，治療上有一定特色和優勢。現代藥理研究發現小柴胡湯具有調節免疫的藥理作用可以用來治療本病。孟祖東等[20]運用小柴胡湯加減治療系統性紅斑狼瘡32例，并以西藥美羅華治療為對照，結果治療組有效率總有效率96.88%，對照組總有效率78.13%，2組比較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王福祖等[21]以小柴胡湯聯合醋酸潑尼松片治療系統性紅斑狼瘡為試驗組，與純西藥組對照。結果試驗組總有效率91.7%，對照組總有效率為61.5%，2組對比差異明顯（P＜0.05）。可見小柴胡湯治療本病不僅能改善癥狀、生化指標，還可減少副作用的發生。

2 咳嗽變異性哮喘

咳嗽變異性哮喘屬于中醫“咳嗽”范疇，主要以咳嗽癥狀為主，其病位在肺。本病發病機制與氣道免疫-炎癥機制、神經調節機制相互作用有關[22]，而小柴胡湯調節免疫及抗炎的作用可能是能夠治療本病的原因。吳科銳等[23]通過文獻研究發現，運用小柴胡湯加減治療本病有明顯優勢，不僅有效率高，而且復發率及不良反應少。馬志宏[24]對咳嗽變異性哮喘82例臨床觀察，隨機分為甲、乙2組各41例，甲組采用茶堿緩釋片、氯雷他定及沙丁胺醇氣霧劑治療，乙組用加味小柴胡湯治療，療程為3周，結果甲組總有效率為85.4%，乙組總要效率為97.6%，乙組明顯高于甲組。說明小柴胡湯加減治療本病有效率高、復發率低、安全性高，能夠明顯改善肺功能。

3 膽汁反流性胃炎

膽汁反流性胃炎常以泛酸、燒心、噯氣、胃部脹滿疼痛等為主要表現，其病位在胃、膽及肝，病機與脾胃虛弱、肝胃不合密切相關。小柴胡湯可和解少陽、舒肝健胃，藥物相配切中病機，治療本病能取得較好的臨床效果。連東輝[25]治療膽汁反流性胃炎138例，按治療方式分為A、B2組，A組68例用西藥治療，B組在西藥基礎上加小柴胡湯加減，療程為15d，結果B組總有效率為92.86%高于A組80.88%。可見運用小柴胡湯配合西藥治療本病，不僅能夠改善患者癥狀，而且能預防病情復發，減少用藥不良反應。陳志強等[26]用小柴胡湯治療膽汁反流性胃炎25例，并與西藥雷尼替丁聯合多潘立酮為對照，4周為一療程，觀察癥狀緩解時間及治療前后一氧化氮水平與超氧化物歧化酶癥狀積分變化，結果觀察組總有效率為96.0%，對照組總有效率為72.0%，說明小柴胡湯在改善患者噯氣吞酸、胃鳴脹痛及胃脘灼痛等癥狀更有優勢，在改善一氧化氮與超氧化物歧化酶癥狀積分方面更為明顯，值得臨床推廣。

4 糖尿病

糖尿病屬于中醫“消渴”范疇，以“三多一少”為主要臨床表現，分上、中、下三消論治，其病機主要以陰虛燥熱為主。小柴胡湯通達上下、調節內外，通過調暢全身氣機而調節血糖。徐靜等[27]治療100例2型糖尿病患者，隨機分成觀察組和對照組各50例，對照組用二甲雙胍治療，觀察組在對照組基礎上加小柴胡湯加減治療，療程為6個月。結果觀察組明顯優于對照組，說明配合小柴胡湯治療糖尿病不僅有助于控制患者血糖，而且能夠降低血脂。馮斌等[28]運用小柴胡湯加減治療2型糖尿病患者60例，在降糖藥物控制血糖的基礎上根據患者癥狀使用小柴胡湯加減，有效率為93.3%。小柴胡湯治療糖尿病能夠控制血糖、血脂等指標，改善患者口干口渴、多飲多尿等癥狀。

5 腫瘤

腫瘤相當于中醫學“癥瘕積聚”等病證，病機主要是情志不暢、飲食不節等因素導致氣機失調、痰濕內停、瘀血阻滯，日久漸積而成。本病極易耗傷人體正氣，嚴重影響身心健康。現代醫學治療本病，早期多以手術切除為主，晚期則以放化療為主。雖中醫藥參與治療時，病情多數已進入中晚期或放化療后，但中醫藥治療本病能夠改善患者癥狀，提高生活質量。莊娟娜等[29]用小柴胡湯加減治療惡性淋巴瘤，患者局部淋巴腫大反復發作，考慮“休作有時”小柴胡湯證，遂用小柴胡湯加減治療，20余劑治療后腫大的淋巴結逐漸消退，病情穩定，未在復發。李琦教授[30]善于運用六經辨證結合八綱辨證診治腫瘤，喜用小柴胡湯合方治療惡性腫瘤，臨床療效滿意。

6 其他疾病

小柴胡湯還可用來治療中風后眩暈、慢性腎小球腎炎、慢性膽囊炎、便秘及抑郁癥等，徐玉婷等[31]觀察小柴胡湯加減對腦卒中后眩暈血液流變學指標的影響，結果對照組有效率為74.29%，觀察組有效率為88.57%，說明小柴胡湯加減治療卒中后眩暈療效確切，可改善患者眩暈殘余癥狀，其原因可能與調節血液流變學及椎基底動脈系統血流動力學有關，具有很好的理論價值和應用價值。王旭東[32]用小柴胡湯治療慢性腎小球腎炎28例，治療組總有效率75.0%明顯高于對照組45.8%。余順順等[33]以小柴胡湯加減治療慢性膽囊炎，發現小柴胡湯不僅能改善患者癥狀、體征，而且還可改善增后的膽囊壁，總有效率達98.57%。于永鐸等[34]用小柴胡湯加減治療慢傳輸型便秘60例，并與琥珀酸普蘆卡必利片為對照，結果治療組有效率為79.3%，對照組有效率為72.4%。肯定了小柴湯加減治療功能性便秘的有效性，并且小柴胡湯能緩解患者焦慮焦慮狀態，提升生活質量。徐川等[35]應用小柴胡湯加減治療抑郁癥患者20例，并與西藥佳靜安定對照，結果治療組總有效率為95.0%明顯高于對照組70.0%（P＜0.05），并發現其機制可能與小柴胡湯能夠抑制血清細胞因子（TNF-α、IL-6及IF-γ）濃度上升有關。還有文獻報道運用小柴胡湯治療陽痿、耳鳴、頭痛、尿路感染及亞急性甲狀腺炎等疾病[36-40]。

總 結

小柴胡湯原為《傷寒論》中治療少陽病，方中柴胡配合黃芩恰入少陽半表半里以解其邪；人參、大棗、生姜健脾養胃，抵邪外出，預防邪氣深入；半夏合生姜降逆止嘔，炙甘草既助大棗、人參、生姜養胃安中，又調和諸藥，為佐使之用。徐靈胎評價小柴胡湯“妙在人參”，邪氣傳入少陽半表半里，可見人體自身正氣已欠充足，用人參既可以扶助正氣以驅邪，又可防止邪氣繼續深入傳變。少陽病禁用汗、吐、下法，唯宜和解，可見小柴胡湯能通過調理正氣與邪氣之間平衡，達到人體陰陽平衡的自然狀態。《傷寒論》原文101條“傷寒中風，有柴胡證，但見一證便是，不必悉具。”其“一證”雖受歷代醫家關注和討論，但足以看出小柴胡湯應用之廣泛。胡希恕是中國近代《傷寒論》研究者、經方家，他認為我們要活看“但見一證便是”，只要“往來寒熱、胸脅苦滿、嘿嘿不欲飲食、心煩喜嘔”四各主要癥狀中有其中一個，在觀察脈癥就可以用小柴胡湯[41]。現代藥理研究發現小柴胡湯能夠調節免疫、抗炎、調節內分泌、抗肝纖維化、抗腫瘤等，可用來治療多種疾病，療效不僅優于純西藥治療，而且不良反應少。但仍然存在一些不足，就目前研究的深度及廣度來看，首先藥理作用的研究仍然是以動物實驗模型為主，且藥物的來源、劑量及煎服法不夠統一；其次，臨床應用雖廣泛，但仍然以臨床觀察及個案報道為主，缺乏大樣本量數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