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若琦
《山海情》這部從劇本創作到成片只有短短一年,在防控疫情的艱難條件下完成拍攝的電視劇,竟然舉重若輕的解決了業內的頂級難題——如何拍好主旋律題材作品。
近幾年,像《山海情》一樣講述“脫貧攻堅”題材的影視作品不在少數,大部分作品的制作水平都不錯。這些作品大多可以做到服裝、道具、生活場景還原真實生活,完成鮮活的人物塑造。但《山海情》成功的關鍵密碼似乎并不僅是這些,而是劇情來源于現實,高于現實,又回歸現實,做到了和觀眾共情。
觀眾不能接受一個“高大全”的人物形象,不能接受他沒有七情六欲,沒有愛憎,沒有缺點,沒有掙扎,像一個完美的玻璃人偶。觀眾也不能接受一個毫無緣由的惡人:他沒有痛苦,沒有情緒,只是臉譜化地作惡多端。能讓觀眾信服并且共情的,是與自己相同卻又不同、不全對也不全錯的鮮活形象。
只要擁有人類本質的性情與特質,即便是在完全架空的歷史時空內,也可以獲得共鳴。這就是為什么《山海情》的大部分年輕受眾并不是西北人,也幾乎沒有經過四十年前的窮困,卻仍然會感嘆“真實”“回憶起家鄉與童年生活”。人物的豐滿、復雜與深厚,可以幫助他們毫無障礙地產生共情。
親切又微妙的鄰里關系,真摯又粗暴的父親,沉默又堅韌的母親,夢想與現實的慘烈廝殺,前路黑暗卻大聲歌唱的勇氣,這不就是真實的人生嗎?而大部分作品的最大問題,是刻畫了一群現實中不可能存在,言行舉止甚至不符合行為邏輯的形象。某些編劇在挑燈夜戰時甚至來不及問一問自己:世上真有這樣的人嗎?他會做出這樣的事嗎?
在有些電視劇作品中無論是“偶像”還是“典型”,言行舉止均要套上一層厚厚的濾鏡,他們沒有躊躇不定,沒有痛苦后悔,只有一往無前的堅定與單純。人物之上,便是情節。也有許多非常優秀的作品,深刻地描寫了人性、刻畫了真實的故事,但卻曲高和寡。導演與編劇們往往歸咎于觀眾欣賞水平不足。倘若沒有《山海情》的出現,我們不知何時才能尋得到真正的答案。
很少有觀眾愿意沉浸在悲苦至極的文藝作品中。藝術是需要具有療愈功能的,編劇們會寫苦,會寫難,卻不會寫樂。一些作品的情節中沒有起伏的節奏與輕快的敘事,總是充斥著絕望氛圍,猶如一把一把地往觀眾口中塞黃連,還要抱怨觀眾不張嘴。《山海情》最初的“出圈”,并不是農民的苦難、基層工作的困窘,而是演員們操著方言講著順口溜的有趣片段。導演和編劇想盡了一切辦法,在劇中尋找最有意思、有笑料的地方,給予笑點和淚點一樣的筆墨、一樣的重視度,讓故事內核在潛移默化中走進人心。
正能量與好作品,從來都不是天平的兩極,一端沉下一端就要翹起,它們完全可以和諧共生甚至彼此成就。而要實現這一點則需要攝像機背后的創作者們擁有足夠的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