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景理論下上海文化記憶機構“非遺+旅游”融合發展新路徑

劉中華 焦基鵬

引 言

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再次明確推動文化和旅游深度融合的發展要求，提出到2035年要實現建成文化強國的遠景目標，繁榮發展文化事業和現代文化產業，強化非物質文化遺產(以下簡稱非遺)系統性保護，推進城鄉公共文化服務體系一體化建設，堅定文化自信，顯著增強國家文化軟實力(1)習近平：《關于〈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的說明》，《中國民政》2020年第21期。。這從國家戰略和全局部署上把文化建設擺在了突出位置，也為我們做好“文化+科技+旅游”融合發展工作提供了遵循、指明了方向。上海作為長三角區域一體化發展的城市“領頭羊”，積極響應國家頂層設計和重大決策指示精神，各界人士紛紛圍繞如何推動落實上海文旅融合發展，加快建設上海國際文化大都市和世界著名旅游城市，健全公共文化產業數字化高質量發展體系，全面提升公共文化服務水平等專題建言獻策，共同尋求文旅產業深度融合突破口。在當今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以及ABC時代(AI、Big Data、Cloud Computer)浪潮沖擊下，上海各級各類美術館、圖書館、檔案館、博物館、文化館等文化記憶機構堅持創新引領，釋放綜合產業帶動力，在空間布局上猶如散落在申城各處的“珍珠”，聯合串起16個區的集體記憶和深厚文化旅游資源，承擔著政府公共文化事業、儲存物質與非物質民族文化記憶、創新傳承非遺、服務社會與促進社會發展的重要職責。但在深化文旅產業融合發展實踐過程中，上海各級各類文化記憶機構缺乏有機融入旅游線路的具體模式、創新實踐路徑和轉化變革的現成方案，來滿足市民或游客多元化需求，亟需全新的理論研究范式在傳播非遺和開發旅游資源之間架起橋梁，全方面、深層次為“非遺+旅游”融合發展的價值再造提供充足動力。美國新芝加哥學派提出的場景理論把后工業城市經濟增長的驅動力歸結為不同文化藝術活動和消費實踐場景所蘊含的特定文化價值取向(2)范振坤：《場景理論框架下藝術與科技學科發展的新維度》，《藝術百家》2019年第3期。，可為上海文化記憶機構“非遺+旅游”在不同場景間的轉換與活化創立現實依據。深入探索場景理論與“非遺+旅游”融合發展的內在關聯性，能夠加強文旅業態模式創新、服務創新、管理創新，拓展文旅融合研究的新視域，對于提升旅游的文化內涵，重塑后工業城市更新與轉型路徑具有重要的實踐指導意義和積極的推動作用。

一、場景理論應用于上海文化記憶機構“非遺+旅游”融合發展的可行性

(一)場景理論概述

縱觀人類社會理論的演進歷史，有兩種理論范式及其所形成的理論在解釋“什么因素是推動工業城市發展與社會結構轉變”這一社會學問題上做出了顯著貢獻。一是傳統模式。亞當·斯密與卡爾·馬克思等代表學者認為土地、資本、勞動力、技術等生產要素是推動著早期工業社會經濟增長、城市更新和人口流動的重要因素，影響著人們的消費習慣與居住方式，構成了社會理論最初的解釋范式(3)吳軍：《城市社會學研究前沿:場景理論述評》，《社會學評論》2014年第2期。。二是人力資本模式。20世紀50年代，以制造業、交通運輸業、商業為代表的工業城市不斷向外擴張，吸引大量人口涌入城市。于是，美國芝加哥大學經濟學教授西奧多·舒爾茨和社會學教授詹姆斯·科爾曼等代表學者認為促進城市經濟迅速發展的動因不單單是土地與資本的過度積累，而應把人力資源質量高低作為核心要素納入社會理論研究范疇。但進入后工業社會的今天，大批制造業從城市中撤離，第三產業與新興產業不斷崛起，文化消費需求增長，如何推動社會結構從大工業和制造業時代向后工業時代轉變，城市形態從生產型向消費型轉變，是困擾城市研究者的共同課題(4)特里·N·克拉克,李鷺：《場景理論的概念與分析:多國研究對中國的啟示》，《東岳論叢》2017年第1期。，我們缺少系統性的理論框架對后工業時代城市的發展進行闡釋，舊理論與新變革的脫節在某種程度上加速了這一進程。在此背景下，新芝加哥學派領軍人物特里·尼克爾斯·克拉克和其學生丹尼爾·西爾提出了著名的城市研究新范式——“場景理論”。他站在消費者角度審視城市各混合性場域，認為后現代消費性國際城市的休閑娛樂設施(博物館、圖書館、美術館、畫廊、酒吧等)與市民活動會形成不同的都市場景，這些不同場景蘊含著特定的文化價值取向、美學特征和生活方式(如開放或保守、愉快或沉悶等)，能夠吸引不同的創意階層群體(如科學家、藝術家、設計師等)前來進行文化消費實踐，該群體的區位選擇代表著城市發展轉型的風向標，可加速創意人才流動，從而以文化重塑后工業社會城市經濟新增長，更新傳統城市的發展模式，為城市轉型培育新動力。在克拉克看來，場景是各種消費實踐所形成的具有符號意義的社會空間，強調生活休閑娛樂設施間的集合，已超過其本身的物理意義，上升到文化和價值層面，凸顯出文化的意味和創意的價值(5)范玉剛：《文化場景的價值傳播及其文化創意培育——城市轉型發展的文化視角》，《湖南社會科學》2017年第2期。。場景的構成要素具有多重性，可以從以下七個要素來把握，即社區(地理空間)、生活文化設施(顯著的實體建筑)、多樣性人群(種族、性別、受教育程度)、文化活動(前三個元素鏈接起來形成的特色活動)、價值觀(所有元素綜合傳達出的象征意義)、公共性和政治政策等。為識別不同城市場景中的深層次結構和當前人們日益復雜且分化的社會生活(6)吳軍：《場景理論:利用文化因素推動城市發展研究的新視角》，《湖南社會科學》2017年第2期。，克拉克從化學元素周期表中汲取靈感，將場景制造的審美文化品味，體驗表達的符號意義和蘊含的文化價值觀劃分為真實性(真實自我的身份認同與本地風格是否具有同一性)、合法性(符合道德判斷的基礎與裁決依據，政府對個體評價做出的對或錯的裁決)、戲劇性(個體自我呈現的方式，常規化展示的變異)3個主維度和15個次維度，來測量不同都市設施組合場景的價值構成，分析和界定某個區域文化價值取向(見圖1)，并引入具有本土性、普適性、基礎性的文化要素對各種消費實踐的關鍵性審美特征進行描述，通過不同的排列組合與賦值使之能夠在全球范圍內構成多種格局特色的場景模型，實證檢驗的為各國分析文化及其設施對經濟、政治和社會城市變遷發展的影響研究提供重要的理論依據(7)陳波、趙潤：《中國城市非遺傳承場景評價指標體系構建與實證》，《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59期。。

圖1 場景理論的主體框架演進及文化價值觀維度

(二)場景理論下上海文化記憶機構“非遺+旅游”融合發展邏輯分析

“非遺+旅游”融合發展是建立在開發非遺資源、整合其所在地的旅游資源基礎上的文旅消費新形式(8)雒樹剛：《推動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光明日報》2020年12月14日第6版。，通過以數字軟基建為手段，以“非遺+研學”“非遺+文創”“非遺+演藝”“非遺+節慶”“非遺+民宿”為主要形式，開辟多條具有本土特色的非遺主題旅游線路，可立體化展示和活態傳承非遺價值和市場基因，不斷增強市民和游客非遺場景化體驗，這不僅能激活公眾對文化遺產的民族記憶和情感共鳴，豐富旅游供給，還能擴大非遺傳播“朋友圈”，讓非遺真正融入現代生活，成為塑造城市形象的“金名片”。近年來，不少學者基于耦合度模型、復合生態系統等理論，運用知識圖譜與ASEB柵格分析法對國內外各民族區域數字文化創意產業、鄉村文旅融合與文化遺產保護的內生邏輯、治理機制、IP建設路徑與對策等進行了探討，并提出對我國具有借鑒意義的政策建議。個別學者基于互聯網大數據與信息技術,以上海各級各類博物館、藝術館、美術館、圖書館、檔案館、文化創意產業園區等文化記憶機構為例進行調研，使用加權Word2vec詞向量模型和層次聚類法對其文本進行分析，分類挖掘各組場館的協同發展路徑與業態模式(9)喻玲：《疫情后我國郵輪行業的文旅融合發展路徑研究——以上海吳淞口國際郵輪母港為例》，《中國水運》2020年第9期。，構建文旅融合評估框架(10)黨寧、樓瑾瑾、許鑫：《頌紅色華章：文旅融合對上海紅色文化品牌的提升》，《圖書館論壇》2020年第10期。,探討整合建設方案(11)趙德芳、朱寧、趙寶國：《文旅融合背景下文化與旅游課程群建設探討——以上海旅游高等專科學校旅游英語專業為例》，《高教論壇》2020年第10期。，全力打響“上海文化”品牌，提升文旅服務品質，以期將文旅融合的“上海探索”轉變為“中國經驗”(12)柯健、黃文倩、許鑫：《文化交響樂：文旅融合背景下的上海文化場館協同發展》，《圖書館論壇》2020年第10期。，為具體落實文旅融合發展的戰略部署提供了新思路(13)張蘇秋、顧江、王英杰：《文化旅游融合發展研究知識圖譜分析——基于知網CSSCI(1998-2019)數據》，《南京社會科學》2020年第4期。。然而從場景理論視角探究上海文化記憶機構“非遺+旅游”融合發展新路徑的研究卻鮮有人提及。上海作為文化遺產富集的全球大都市，海派文化是上海非遺的根基，滬上匯聚大量能折射本地特色、彰顯城市純正文化底蘊的非遺技藝以及承載公共文化記憶的存儲機構。據《2019上海統計年鑒》(14)上海市統計局：《上海統計年鑒2019》，北京：中國統計出版社 2019年，第10頁。和2020上海市美術館名錄顯示，滬上共有各級各類文化記憶機構338家，其中博物館131家、公共圖書館23家、文化館25家(含群眾藝術館1家)、檔案館70家、美術館89家(國有26家、非國有63家)，其所表征的深厚文化底蘊可為旅游賦能，提升旅游品質，增強非遺旅游吸引力，進而推動城市發展。隨著全球化與中國城市化進程的不斷加快，導致非遺原生態的文化傳承場景不斷遭到破壞并日漸消失，在當下社會生活中上海文化記憶機構如何整體性保護與創新傳播非遺，在非遺價值的訴求和追尋中凸顯開放視野下的城市獨特性和個體創意的行為動機(15)金元浦：《場景理論與文化藝術遺產的傳承與創新——金元浦對話勞倫斯教授》，《北京聯合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1期。，是各機構進行全面布局時所面臨的共同問題。場景理論是在承認以生產和人力資本構建起的社會理論前提下，用消費的視角解讀后工業城市的轉型發展，將文化和美學創造性融入當今社會發展中，著重研究消費的社會組織形態(16)吳軍、特里·N.克拉克：《場景理論與城市公共政策——芝加哥學派城市研究最新動態》，《社會科學戰線》2014年第1期。，引導學者們把城市空間的研究拓展到區域文化消費實踐層面。在當前國際國內雙循環背景下,以及《上海市“十四五”時期深化世界著名旅游城市建設規劃》《上海在線新文旅發展行動方案(2020-2022年)》《上海市公共文化服務保障與促進條例》引導下，上海文化記憶機構不斷強化“見人見物見生活”“人民城市人民建，人民城市為人民”的重要理念，堅持以文化創意為引領，以滿足多樣性群體的需求為導向(17)陳獻春、鐘廷雄、蒲鍆等：《關于構建文旅新場景、深化文旅融合發展的研究》，《中國旅游報》2020年1月7日第3版。，用好用活“節、賽、會”等資源，依靠新型數字基礎建設著力推進非遺資源的開發開放，將各文化場館及設施有機融入非遺旅游產品和線路，抓住產業融合發展新趨勢，協同構建與區域、社區深度互動的新場景、新空間，創新推出多種具有海派特色和生活美學價值的系列文化活動，吸引潛在創意群體聚集(18)吳軍,夏建中,特里·克拉克：《場景理論與城市發展——芝加哥學派城市研究新理論范式》，《中國名城》2013年第12期。，使藝術體驗和審美享受深耕公眾的消費行為中，全方位喚起滬上居民生活方式中的非遺基因(19)陸建非：《海派文化是上海非遺的根基》，《社會科學報》2019年12月19日第4版。、集體記憶和鄉土情結，以提升上海文化記憶機構“非遺+旅游”的場景化體驗與辦館效益(20)陳波、侯雪言：《公共文化空間與文化參與:基于文化場景理論的實證研究》，《湖南社會科學》2017年第2期。，進一步拓展和延伸城市公共文化服務能力(21)任志艷、張麗青、陳溫清等：《文旅融合背景下陜西歷史博物館文化資源旅游活化路徑研究》，《西安文理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2期。，推動海派非遺真正融入現實生活并得以留存、保護和異質化發展。事實上，場景具有非常寬泛的概念外延，不僅僅是單向、雙向相加，而是一種擺脫孤立，整體性與關聯性的疊加思維方式，任何場景都可能給社會成員提供歸屬感和塑造城市品牌的機會。后疫情時代，全球及中國經濟結構調整和社會治理亟待重塑，將場景理論的研究范式應用于上海文化記憶機構“非遺+旅游”融合發展，構建文旅融合新場景恰逢其時(22)徐曉林、趙鐵、特里·克拉克：《場景理論:區域發展文化動力的探索及啟示》，《國外社會科學》2012年第3期。，也是實現上海新舊動能轉換，轉型升級的重要抓手，對申城正在探索的城鄉空間再造、區域發展模式創新、公共政策制定與解析海派非遺DNA密碼等具有重要的實踐指導意義。

二、上海文化記憶機構“非遺+旅游”融合發展目前存在的問題

(一)機構間權責不清且內卷化問題凸顯

近年來，全國及上海已頒布的各級非遺法律條文與相關文件多次提及博物館、美術館、圖書館、檔案館等公共文化記憶機構需要依法開展非遺展示、傳播、學術研究、收藏、整理建檔等保護工作，積極推動文化場館與旅游產業深度融合發展，但并未細分其在保護過程中各自需承擔的具體責任(23)陳潤好：《公共文化機構參與非遺保護的職責、范疇和對象:基于法規條文的解析》，《圖書情報知識》2019年第6期。，缺乏可參照的實施路徑和行動指南。目前，從已有調研與學術研究中不難發現，大部分博物館和圖書館充分發揮各自在傳承非遺方面獨一無二的資源優勢，從不同方面助推文旅融合深度發展。而其他類型的機構則參與度不高，特別是檔案館，缺乏相關政策支持且檔案整理后很少進行編研開發，參與效果流于形式(24)趙躍：《新時期檔案機構參與非遺保護的反思與再定位》，《檔案學通訊》2020年第2期。，使其主體地位長期處于被邊緣化、被動缺位的狀態。另外，由于受到體制、政策、職責與范疇的約束，各機構尚未跳出重國有輕民營的單項本位傳統思維，無法實現資源共享、政令相通，導致機構間各唱各戲、重復投資建設、信息鴻溝與內卷化等問題，急需打通政策最后一公里，鼓勵各機構間內外協同集群化發展來提升場館公共文化服務功能和效益。

(二)非遺IP系統性挖掘不足，互動性體驗差

2019年，上海在“文化和自然遺產日”期間發布了12條非遺主題旅游線路，涉及多家博物館、文化館等文化記憶機構，吸引市民或游客徜徉在城市各文化場館內外，覽上海非遺精品、品非遺美食、研學課外非遺技藝和追尋海派文化之根。但由于各館對非遺IP內涵系統性深度挖掘和創新性開發不足(25)陸徑菠、唐乘花：《基于文化創意理念的“非遺”旅游體驗提升策略研究》，《湖南大眾傳媒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19年第4期。，沒有形成連續性、主題性與品牌化產品，且與周邊景點、社區融合度不高，規劃上盲目跟風，缺少在地性，大部分文化記憶機構多以館內常設展覽和活態展演等傳統形式對非遺進行完整性保護，給公眾與游客帶來的僅是較為淺薄的求知體驗，仍存在重旅輕文、展示內容單一、游客參與度低、線上線下互動性體驗不佳、缺乏創造價值的特色項目等問題，難以滿足公眾的多元化需求。

(三)文創衍生品日漸趨同，數字新基建均衡性待完善

上海各文化記憶機構擁有豐富多樣的非遺IP資源，可為非遺文創產品設計提供重要的靈感來源。當前，在各機構“非遺+旅游”融合發展過程中，面對游客與公眾多元化旅游需求，適度合理的研發非遺文創產品是使非遺活態傳承與生產性保護的重要途徑，也是傳播與展示海派非遺魅力的重要手段。但從已有的文創產品開發品類來看，其研發水平仍處在初級階段，產品大同小異且價格虛高，存在急功近利、過度開發、有產業沒有產業鏈等問題，商業化、同質化氣息嚴重，破壞了海派非遺的本真性、異質性和神秘性，導致文旅消費場景吸引力下降，使傳統文化朝向庸俗化異化。同時，滬上各區域對公共文化記憶機構的財政資金投入存在明顯不均衡，弱化了其自身行動力，尤其是隨著5G、區塊鏈等信息技術的不斷發展，各級各類公共文化記憶機構的數字新基建、文化基礎設施等遠沒有跟上旅游業發展的步伐，嚴重影響了區域之間、城鄉之間的“非遺+旅游”融合發展的質量，有待進一步完善和提升。

(四)復合型人才稀缺，學術成果轉化不足

“非遺+旅游”融合發展離不開具有豐富文化產業運作經驗的復合型創意人才的支持。目前，上海各文化記憶機構在人才隊伍建設上存在結構性不合理、創新能力不足與專業化程度低等問題，尤其是缺乏既擅長非遺旅游項目策劃與營銷管理經驗，又熟悉市場經濟發展規律的高層次、高素質人才以及頭部獨角獸企業(26)高壽華：《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旅游開發的互動關系研究——以浙江紹興為例》，《對外經貿》2013年第6期。，致使非遺文創衍生品在創意性研發、產品推廣與跨領域合作等方面不能有效持續性的開展(27)陸筱璐、范為：《城市人才政策的思考與優化:場景視角下的人才吸引方案》，《中國文化產業評論》2019年第1期。。除此之外，從近三年上海市社科規劃與藝術規劃立項項目來看，學界對上海各文化記憶機構助推非遺與旅游融合發展的系統性理論研究較少，學術成果轉化動力不足，急需一種全新的理論研究視角來厘清各文化記憶機構與“非遺+旅游”的內在關聯和概念外延，通過構建文旅新場景與新平臺，強化社群身份認同與文化聚集(28)趙甜甜：《論文化旅游視域下博物館如何有效發揮文化中樞作用》，《博物館管理》2020年第1期。，聯動城市社區和多類型文化旅游景點，以推動上海城市經濟可持續發展。

三、 場景理論下上海文化記憶機構“非遺+旅游”融合發展的思考

(一)立足中國國情，推進場景理論中國化邏輯建構

場景理論及其核心要義是立足于西方國家城市文化傳統和生活方式而進行的提煉、歸納和實證分析。在場景理論引入和本土化過程中，各機構必須立足于中國的現實國情和文化傳統，保持理性，克服水土不服現象，以避免一切從文化角度考慮的極端偏向。特別在新冠疫情防控常態化與現代科技成果對城市、社區的深刻影響情況下，各機構需結合“非遺+旅游”融合發展的實際情況，創造性地將場景理論轉化為中國概念體系和結構框架(29)祁述裕：《建設文化場景 培育城市發展內生動力——以生活文化設施為視角》，《東岳論叢》2017年第1期。，通過對上海及國內不同城市文化記憶機構“非遺+旅游”融合發展的主客觀評價指標和數據對比分析，凝練出全國城市各場景中潛在的共性特征，形成統一的評價指標體系和完整的方法鏈條，使其適應不同對象的改編，擴大其應用范圍，從而推動場景理論中國化邏輯建構，全面提升“非遺+旅游”融合發展的綜合場景服務水平。

(二)場景理論為城市政策制定者提供全新思維，防止陷入內卷

場景理論探究一定區域環境和舒適物所蘊含的特殊文化價值觀與都市創意階層群體間的內在聯系，強調城市居民的主流價值取向和文化傳統是各種都市場景發揮吸附力的基礎，這為我國城市政策制定者在科學編制“十四五”文化和旅游改革發展規劃中，從高層次公共政策(國家和省級層面)和本地公共政策(區域和具體城市層面)兩方面來審視都市革新與轉型、文化建構力、筑巢引鳳等問題提供了針對性較強的理論思維。同時，各機構需有意識地避免陷入嚴重的內卷化，即單純注重高檔文化設施建設，片面地把科技手段當作發展方向，攀附跟風引入沉浸式體驗項目和VR、AR等先進技術，而忽略與其他日常生活息息相關的文化配套設施和對本地特色資源挖掘，導致各機構在文旅融合過程中看似開展的如火如荼，實則形式華麗、內容空洞，盲目從眾且雷同化現象凸顯，完全沒有達到實質性要求或預期效果，應強化不同文化要素、機構間的協同性、開放性和在地化，站在更宏觀視角上不斷向外突破、創新和創造，才能最大限度地實現其價值。

四、場景理論下上海文化記憶機構“非遺+旅游”融合發展文化價值觀維度設計

城市文化舒適物(生活娛樂設施)是場景理論中衡量空間文化的基礎設施和物質載體(30)陳波、林馨雨：《中國城市文化場景的模式與特征分析——基于31個城市文化舒適物的實證研究》，《中國軟科學》2020年第11期。，幾乎涵蓋城市中所有建筑設施。據此，本研究所指的場景舒適物主要聚焦在以美術館、博物館、檔案館、文化館與圖書館等為代表的公共文化記憶機構。通過對上海文化記憶機構“非遺+旅游”融合發展的實踐考察與文獻整理，筆者依據場景理論概念式框架在真實性空間、合法性標志與戲劇性體驗等3個主維度基礎上，進一步對15個常規新場景的次維度進行多種文化價值觀維度設計與場景修辭(見圖2)，以全面評價目前各機構“非遺+旅游”傳承場景的公共服務水平，從而彰顯上海城市的獨特性、塑造城市品牌。

圖2 上海各文化記憶機構“非遺+旅游”新場景文化價值觀維度描述

綜上可知，上海文化記憶機構“非遺+旅游”融合發展構建的新場景與場景理論主次維度的核心框架具有高度重合性，但仍存在許多明顯的文化場景溢價和褒貶不一等問題。為此，筆者將場景理論文化價值觀的3個主維度和15個次維度評價指標體系重新進行排列組合，按管理效能、功能、內容傳播與價值取向四方面進行分類，探索各機構協同發展創新路徑，以吸引特定群體前來進行文化消費實踐，產生蜂鳴效應和不同的化學反應，促進上海城市的經濟繁榮、數字化轉型和可持續發展(31)袁進業、陳小蓉：《場景理論視角下傳統武術的保護與開發——基于對H區GFG活動的考察》，《沈陽體育學院學報》2020年第4期。。

五、場景理論下上海文化記憶機構“非遺+旅游”融合發展新路徑

(一)鼓勵各機構破圈融合，提高政府管理效能和領導力

近年來，隨著社會公眾的文物保護意識日益增強和文旅融合的不斷推進，上海各文化記憶機構以非遺建檔、保護、展示、傳承與體驗為主要內涵的非遺旅游得到了蓬勃發展，許多精品展覽、文創爆款產品和網紅打卡地成為人們熱議的話題，但各機構間始終呈現一種各自為戰、各自美麗的狀態，無法串聯成一個完整體系，實現同一內容的跨媒介傳播。因此，需鼓勵各機構明確自身定位與權責，摒棄各自為政的傳統主義思想觀念，堅持開放合作促進融合創新原則，遵循“非遺+旅游”融合發展規律，通過資源要素的整合與再配置，充分發揮好場館間共同的資源建設和展示優勢，逐步模糊產業邊界，適當延長開放時間，加強對外交流，并策劃多條滿足各國友人需求的非遺旅游國際化線路，探索海派文旅特色新業態。同時，各機構需構建集創作、加工、交易于一體的完整生態體系和產業鏈，浸潤群眾生活，走出小眾化范疇，推動非遺旅游展示傳播從“看熱鬧”轉向“悟精神”，合力打造上海文化遺產、文博創意旅游集群和夜間旅游消費聚集區，建設上海文化品牌，為公眾提供更高品質的文化旅游產品，從而提高政府管理效能和領導力。

(二)構建沉浸式體驗新場景，促進公共文化服務功能轉型

近日，文化和旅游部發布《關于推動數字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的意見》明確提出支持文化文物單位、景區景點等運用文化資源開發沉浸式體驗項目，并與城市公共空間、特色小鎮相結合，推動數字藝術在重點領域和場景的應用創新(32)范周：《乘風數字經濟，推動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人文天下》2020年第10期。，這要求上海各文化記憶機構牢固樹立以人民為中心的服務導向，加強非遺資源價值挖掘闡發，與數字技術的新形式、新要素結合好，提高展陳水平，以群眾喜聞樂見的、接地氣的方式講好海派非遺內在情感價值與背后的故事，積極開發研學游、進校園、流動展覽、進民宿等全方位、多業態的群眾性文化旅游實踐形式和沉浸式互動體驗項目，將其創作、生產、傳播和交易等向云上拓展，培育在線旅游新動能，有效引導各文化記憶機構由“以物為主”的教育宣傳型敘事向“以人為本”的平等擴散服務型敘事方式過渡(33)張允、張夢心：《數字時代博物館敘事邏輯的重構:基于場景理論的視角》，《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20年第9期。，豐富了宅家民眾的文化生活，突破了地理時空界限，滿足了參觀者多元化和個性化展示需求。同時，各機構需深度參與周邊社區、街區文化建設，服務下沉，構建多元化社群的地域性文化身份認同和消費新場景，凸顯文化消費的社交屬性和自我表現的社群特征(34)祁述裕：《數字化賦能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縱橫談)》，《人民日報》2020年12月25日第20版。，使參觀者不再是孤立的受眾要素，而成為能動的敘事者并參與到各機構富有儀式感的“非遺+旅游”敘事場景中。另外，面對弱勢群體與邊緣群體的特點與需求，各機構需構建以市區級為總館、以社區、居(村)民文化服務中心為分館的總分館制服務模式，在資源調配、服務提升、專業培訓等方面加強業務聯動，提供有針對性、定制化的公共文化服務，推動公共文化資源共享和服務延伸，促進供需兩側的良性互動。

(三)夯實地基，加強內容原創研發，助推雙循環新格局

上海各文化記憶機構需堅持國家標準，夯實“云、網、端”數字基礎設施，推動傳統文化基礎設施轉型升級，提升寬帶移動通信網絡覆蓋水平，有效放大新基建對各機構非遺旅游融合發展的倍數效應，鼓勵各機構守正創新、合理利用和理性挖掘非遺資源蘊藏的文化藝術價值，正確處理好繼承和創新的關系，完善非遺傳承、創新、傳播、開發體系，積極促進文化、旅游與現代技術相互融合，將更多非遺資源納入旅游線路、融入景區景點，拓展其應用場景，強化公共文化數字產品內容原創研發，聚集內容創新、模式創新和業態創新，從源頭激發消費活力，凸顯海派時尚特質，吸引更多游客游覽文物古跡、感悟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增強其民族自豪感和文化自信心。同時，各機構需堅持把社會效益放在首位，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相統一，對接政務新媒體和“一網通辦”“一網統管”一體化在線管理平臺，優化營商環境，建立公共文化服務推介交流平臺和公眾文化需求征詢反饋制度，將取得的收益按規定納入本單位預算統一管理，并以保障廣大消費者的合法權益為出發點，嚴厲打擊任何單位和個人擅自改變公共文化設施的功能與用途，以及破壞市場秩序、損害消費者權益等違規犯罪行為，加強對非遺旅游場所、項目、活動監管，優化區域資源配置，推進行業標準建設和行風建設，確保非遺旅游市場可持續性健康發展，積極融入雙循環新發展格局。

(四)加快促進人才自主流動，支持各機構開展系統理論研究

多樣化的城市舒適物蘊含著特定的文化價值取向與生活方式，吸引著具有相近價值認同的創意人群自主前來進行文化消費等實踐活動，最終促進城市人口素質的整體性增長。為緩解我國人才政策過于關心經濟要素、制定主體單一、弱企業化等問題，上海各文化記憶機構需根據市、區、縣不同公共文化服務崗位需求，突出導向管理、思維創新和實務培養，科學編制復合型人才規劃和結構比例，不斷完善數字文化產業人才引進、職業培訓、職稱評定、流動配置等機制，積極引導各機構與院校、企業創新合作模式，共建實訓基地，發揮其應用人才培養和輸送平臺的作用，加快推進人才自主流入和發展，提高市場活力和競爭力，切實把政策紅利轉化為改革發展紅利。同時，鼓勵和支持各公共文化記憶機構、高等院校、科研院所從“非遺+旅游”的本真性和整體性入手，充分認識其背后蘊含的精神內涵和本質屬性(35)杜思慧：《內外合力:科技和文化相結合的非遺保護模式》，《文化產業》2020年第12期。，發揮各學者的文化自覺和學術責任，系統性開展公共文化服務領域理論研究，加快科研成果轉化，服務文化強國戰略，以助推非遺資源活態傳承與可持續性發展。

結 語

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民族或區域特有的民俗民藝和集體記憶的價值體現，是民族個性與審美習慣的活態顯現，也是城市文化重要的組成部分和旅游資源。場景的形成是多元力量共同參與的結果，有助于拉動城市文化消費，塑造城市性格，吸取和聚集創新創意等優秀人力資本，引導并深刻影響著生活在本地區的居民和游客的城市公眾行為，進而推動地方經濟可持續發展與繁榮。上海各級美術館、圖書館、檔案館、博物館、文化館等文化記憶機構“非遺+旅游”融合發展本身便塑造了一個文旅新場景(36)鐘晟、代晴：《場景理論視域下的非遺和旅游融合發展舉措》，《中國旅游報》2020年6月19日第3版。，不僅能激活海派非遺基因、拓展海派非遺傳承與發展路徑，還能豐富旅游供給，為其注入更加優質多元的文化靈魂，增強游客的文化體驗，塑造全新文旅融合新業態。萬物互聯時代，緊扣場景理論的內涵和外延，需找準場景的“魂”，打破產業邊界，以數字技術為支點，以情感溝通為紐帶，以移動終端為載體，設計多條有針對性的文化旅游線路和項目，創造極致體驗新空間，拓展深度消費新平臺，為消費者提供與其美好生活需求精準匹配的內容、服務和形式，拉近彼此間的距離，提升人民獲得感、幸福感，有助于全面科學地開展非遺傳承、創新與發展工作，對弘揚我國優秀文化傳統，增強中華民族的凝聚力，促進城市經濟轉型與可持續發展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