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張愛玲是20世紀四十年代上海文壇上的文學新星,《沉香屑 · 第一爐香》就是在其發展最為輝煌的時期創作出來的。本文試圖從薩特存在主義視角的三個基本原則,即“存在先于本質”“世界是荒謬的、人生是痛苦的”“自由選擇”來分析葛薇龍悲劇的命運,探索葛薇龍悲慘一生中所體現的薩特存在主義哲學概念,揭示《沉香屑 · 第一爐香》這一作品中所反映的另一個問題——人存在的真正意義。
【關鍵詞】 薩特;存在主義;《沉香屑 · 第一爐香》;存在的意義
【中圖分類號】I207?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08-0004-02
《沉香屑 · 第一爐香》是張愛玲的第一部驚世之作。故事的社會背景較為殘酷,發生在八一三事變之時,當時社會動蕩、物價飛漲、紙醉金迷,處于這樣的社會環境中,由此虛無感和荒誕感充斥著人們的心靈。小說中主人公葛薇龍處在一個極其荒誕可笑、物欲橫流、利欲熏心的社會環境之中,不知自己在追求什么,存在于社會之中的真正意義又是什么,最終在姑母梁太太和喬琪喬的威逼利誘之下墜入了人生痛苦的地獄。葛薇龍的一生體現著薩特存在主義三個基本原則。因此,本文以小說《沉香屑 · 第一爐香》為例,通過薩特存在主義的三個基本原則來揭示該作品所隱含的人生問題——存在的意義。
一、存在先于本質
在薩特看來,人是一種單純的主觀性的存在。人在最初是空無所有的,只是在后來發展的過程中想要去確認自己的本質,所以就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存。換句話說,一個人的本質并不是天生的,而是由其在未來社會生活中如何去選擇自己的行為所決定的。
《沉香屑 · 第一爐香》中的女主人公葛薇龍在物質世界中是真實客觀存在的,她是自由的人,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去生存生活,想要在未來生活中成為什么樣的人都是由她自己面對社會中形形色色的人或者物所做出的選擇去決定的。葛薇龍是一位上海中學女學生,本是為了躲避災難,跟隨父母舉家搬遷到香港,家庭人員眾多,后來因為生活開銷太大,逐漸負擔不起,再加上上海后來又比較安全,就打算再搬回去,但女孩子還是想要在這里完成學業。葛薇龍本來只是單純地想要在香港完成自己的學業,可是生活在戰亂的年代,溫飽都成問題,家中父母實在負擔不起自己的生活費和學費,她只能出去尋求幫助。葛薇龍走投無路,只好去尋求早年與家里反目的姑母幫助,姑母經過深思熟慮之后決定幫助她,雖然表面姑母對葛薇龍十分地親近,但是其內心卻暗藏心機,對她的幫助是別有用心。姑母讓葛薇龍住在自己的小別墅里,給她準備了一柜子各種高檔漂亮的衣服,就連上學也有專車接送,仆人照顧她的生活起居,起初葛薇龍也因為姑母的不良聲譽擔心自己的處境,但在姑母優越的生活環境的利誘下,她逐漸迷失在了縱情聲色的生活里,默許姑母把她培養成小有名氣的交際花。最后,在葛薇龍知道自己被姑母梁太太利用的情況下,毅然決然地選擇嫁給了花花公子喬琪喬,屈服于自己被利用、被拋棄的命運。因此,葛薇龍作為主觀性的存在,其本質都是由自己后天的行為決定的,而不是生來就有的。
二、世界是荒謬的,人生是痛苦的
薩特存在主義認為世界是荒謬的,人生是痛苦的。雖然世界和人生都是“自在的存在”,但本質上都是荒謬痛苦的。在薩特看來,客觀世界如果脫離了人的主觀意識,那就是一種荒謬的存在,他認為人應該清醒地認識到現實的歷史環境對人性的扼殺。小說中,葛薇龍被置于一個荒謬、可笑的世界中,經歷了一場痛苦而悲慘的人生。
首先,葛薇龍所處的社會環境是荒謬的。葛薇龍和姑母生活在戰前的香港,那個時期的香港既受西方新觀念的影響,同時又保留著傳統的舊觀念。雖然葛薇龍受姑母的庇護在新式學堂里接受新思想,但骨子里的傳統思想并沒有消除。從小說中姑母家的裝修風格到葛薇龍的穿著,可見她們生活在一個“非驢非馬”的社會環境里。這種不和諧的社會氛圍暗示著葛薇龍和目前所處的社會環境格格不入,在她的眼中一切都是那么陌生,那么可笑,如此荒誕的社會環境為她以后的悲劇人生做了不動聲色的暗示。
其次,姑母的家庭環境是荒謬的。葛薇龍家在上海也算是中產之家,為了躲避戰亂,一家搬到了香港,但物價太高,生存困難,所以又搬回了上海。葛薇龍為了完成學業,不得已只能依靠姑母。姑母本是富商的姨太太,后來富商離世,她成了繼承巨額財富的寡婦,每天在自己的房子里宴會不斷,為了找回自己青春時期缺失的東西,希望留住男人,留住男人的愛。雖然現在她擁有了很多很多的錢,但是青春時期缺失的愛情再也回不來了。換言之,葛薇龍的姑母就是一個高級的妓女,有錢但缺愛。剛去姑母家,葛微龍并不認可姑母的作風,心理也有焦慮,經過一系列的心理斗爭,認為只要自己行得正,走得直,其他所有的事情都不聞不問,念出成績完成學業就可以了,但是她每天在姑母家過著吃喝玩樂的生活,耳濡目染、紙醉金迷,早就把讀書的事情拋諸腦后,作為一個中學生身心還沒有發育完整,所以很容易受影響。
人生是痛苦的。葛薇龍遇人不淑、內心軟弱,這一生幾乎都在接連不斷的痛苦中度過。她生活在中國20世紀的三四十年代,那個時期封建舊思想并沒有被完全驅除,男尊女卑,社會動蕩,并沒有給予女性更多的出路,當她不再在學校讀書,又不愿意回到父母身邊時,就只能跟著姑母在歡樂場中謀生存了。社會大環境使那個時期的女性生活在痛苦里,幾乎沒有任何出路。葛薇龍的父親也對她的成長沒有盡到責任,不關心她,似乎不存在這個女兒似的。在葛薇龍投靠姑母后,作為一名父親,他并沒有深入地了解姑母的生活環境,而是不管不問就把女兒托付在了姑母家,在葛薇龍生活在姑母家的那一段時間里,父母家人也并沒有給她足夠的呵護與愛,這些對葛薇龍來說無疑是造成她后期痛苦生活的一大原因。葛薇龍為了完成學業去投靠姑母,卻不知姑母心機深沉,把她當作一個工具去滿足自己的私欲,一步一步把她引入泥潭,無法抽離,最終變成一個高級的交際花。在她明白姑母只是利用她的時候,本想要離開姑母,去開啟新的生活,但是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暴雨,她也因此生病耽擱了自己的行程。之后她也被姑母燈紅酒綠的生活蒙蔽了雙眼,心想只要找到一個可以寄托終身的男子結婚,就可以擺脫姑母,過上想要的幸福生活。但是生活總是不幸的,葛薇龍遇上了不愛她、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喬琪喬,還要她去做交際花賺錢來供養他們的生活,最終也成了年老色衰被拋棄的孤獨女人。這一切足以顯示葛薇龍一生的痛苦。
三、自由選擇
薩特存在主義認為,人有絕對的自由,人的一切行為都是自我主觀意志的自由選擇,而不存在任何決定論,那么人對自己的行為就應該絕對負責。小說的主人公葛薇龍在其生活中做出了多次選擇,同時也承受了自由選擇所帶來的后果,她在自己的自由選擇中痛苦著、掙扎著、成長著。
從某種程度上來看,葛薇龍的墮落是自己選擇的。首先,在她剛到姑母家時,姑母為了讓她在社交場上吸引男人,給她準備了各種漂亮的衣服,當她看到這些的時候本可以拒絕或者問明原因,但是她看到這些卻十分驚喜,出于自己的虛榮心,竟然一件一件地試穿起來。姑母為了把她培養成自己可以利用的工具,用各種利益去誘惑她,使她沉溺其中無法自拔。后來當知道姑母不僅僅讓她吸引男人,而且讓她做出實際的犧牲時,她可以選擇回到上海或者離開姑母自己生活,但她已經沉迷于紙醉金迷、奢侈浮華的生活難以自拔。其次,葛薇龍愛上了無才無德還沒有財只想傍富婆的喬琪喬,一心想要嫁給他,但喬琪喬卻說:“我不能答應你結婚,也不能答應愛你,我只能答應你快樂。”葛薇龍很生氣,可能是情欲的驅使,她并沒有離開喬琪喬,而是甘愿當他的情人,相信愛情的力量可以改變他,這是她的選擇。在喬琪喬得知葛薇龍通過賣淫養活自己后,或許是心靈受到了撞擊,他立即娶了葛薇龍,但是婚后喬琪喬依舊天天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葛薇龍甘愿去養活他,這也是她的選擇。
葛薇龍一生的選擇大都因她對物欲和情欲的癡迷,也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承受了自由選擇帶來的痛苦,這一系列的選擇也充分證明了葛薇龍對幸福生活和美好愛情的向往。
四、結語
本文從薩特存在主義的三個基本原則——“存在先于本質”“世界是荒謬的,人生是痛苦的”“自由選擇”出發,從新的角度重新淺析了張愛玲的成名作《沉香屑 · 第一爐香》。對于葛薇龍來說,不論是陰險狡詐的姑母還是讓她一見鐘情的喬琪喬都是她墜入無邊痛苦的誘因。首先通過葛薇龍所處的環境來揭示導致她痛苦的一生的次要原因,之后闡釋了葛薇龍在悲慘的境遇中做出的自由選擇,最后分析了葛薇龍通過一次次的自由選擇是因為她對幸福生活和美好愛情的向往。小說的最后并沒有說明葛薇龍的結局,留給了讀者無限的遐想,啟示我們從更高層次去判定自己的人生價值,從更深的角度去揭示人類生存的真正意義。雖然作為現實的人,都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人生,但是還是希望做出選擇之前要保持足夠的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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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王娟,女,漢族,河南南陽人,喀什大學,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字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