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乎其內
史傳文是高中文言文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浩如煙海的古代典籍中占有一席之地。史傳文以歷史為基礎,又包含了一定的文學成分,體現了歷史與文學的有機融合。從文學的角度看,它是以歷史事件為題材,側重描寫歷史人物形象的文學作品;從史學的角度看,它是借助文學藝術手段,通過對歷史事件與歷史人物的描述,來表達一定歷史觀的歷史著作。在史傳文的學習中,我們應該如何評價其思想觀念,認識歷史人物和事件呢?
一、知人論世
由于作者受到時代和階級的局限,他們的唯心主義歷史觀,單一性評價人物功過的思維模式,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他們對歷史全貌的把握,也影響了作品內容的歷史真實性與全面性。由于受時代限制,史傳作品中也存在著一定的歷史局限性。如《史記》中就存在著一些關于“天命”的論述,作者將大量當時科學無法解釋的自然現象,與人事浮動、政權更迭聯系起來,歸咎于神秘的“天命”。并得出“秦并天下”的原因在于“天”助。這種思維模式有其特定的歷史文化背景和思想淵源,是當時社會科學認知水平低下的反映。
鑒賞評價史傳作品中的歷史人物時,要把握“論從史出”的原則。對歷史人物的評論不能脫離當時的社會發展階段,不能脫離當時的社會現實,要把人物放到歷史發展的進程中去。如對《鴻門宴》中項羽該不該殺劉邦的問題,就可以從歷史事實本身來看。一方面,劉邦已經示弱輸誠,并表示將讓出地盤。雖然項羽兵力強大,但劉邦也有十萬之眾,相攻必有損失,因此“不必殺”。另一方面,項羽的大軍是“聯軍”,如果殺掉在“道義”上占優勢的劉邦,很難預料其他諸侯會有何反應,對項羽的名聲也很不利,因此“不能殺”。同時,評價歷史人物,要看他對社會發展所起的作用是順應歷史發展的客觀規律,還是違背歷史發展的客觀規律;是符合歷史發展的方向還是與歷史發展的方向背道而馳。鑒賞評價歷史人物時,還要關注傳主所處的時代背景、社會背景、家庭生活背景等眾多因素,要做到知人論世,深刻理解傳主的人生經歷及思想歷程。
二、客觀辯證
評價歷史人物和事件時,還要用全面的眼光去看待,要用一分為二的觀點辯證地分析歷史人物的功過得失,不能簡單、片面地評價其“是”或“非”。既要分析人物的歷史功績,也要看到人物的歷史錯誤;既要重視歷史事件發生的必然性和偶然性之間的關系,也應注意主觀動機和客觀效果之間的關系。史傳文學作品是客觀歷史事件的文學再現,是作家思想感情和藝術技巧的物質載體。史傳文學作品既有歷史意義,更有現實意義。要以文本為依據,用事實說話,把人物放在所處的歷史條件下進行評價;更要用現代的眼光去看歷史,站在時代的高度對作品進行鑒賞、闡釋和評價,用全面的眼光看待歷史人物和歷史事件。在必然性和偶然性之間,在主觀動機和客觀效果之間,認識其價值、影響和意義。
三、理解超越
就史傳文閱讀而言,理解,即理解作者所處的時代和作者看問題的視角,理解史傳作品表達的情感傾向和作品中的人物性格,以及理解歷史事件發生的來龍去脈。理解固然重要,但對于賞評來說,只有理解還遠遠不夠。理解僅僅是賞評的基礎階段,理解并且超越才是賞評的最高境界。這是因為作者在記敘歷史事件、刻畫人物形象時,囿于時代的限制,以及自身主觀認識水平,對所述所評之事有時難以進行完全的認識和把握。因此,我們在賞評的過程中,應當站在時代的審美高度,用現代的價值觀念對作品所記敘的歷史事件和歷史人物進行科學分析,得出更深刻、更全面的結論。
出乎其外
逍遙游(節選)
◎莊 子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鳥也,海運則將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齊諧》者,志怪者也。《諧》之言曰:“鵬之徙于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蒼蒼,其正色邪?其遠而無所至極邪?其視下也,亦若是則已矣。
且夫水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則芥為之舟;置杯焉則膠,水淺而舟大也。風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翼也無力。故九萬里,則風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風;背負青天而莫之夭閼者,而后乃今將圖南。
蜩與學鳩笑之曰:“我決起而飛,搶榆枋,時則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萬里而南為?”適莽蒼者,三餐而反,腹猶果然;適百里者,宿舂糧;適千里者,三月聚糧。之二蟲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聞,眾人匹之,不亦悲乎!
湯之問棘也是已。窮發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魚焉,其廣數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為鯤。有鳥焉,其名為鵬,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云,摶扶搖羊角而上者九萬里,絕云氣,負青天,然后圖南,且適南冥也。斥■笑之曰:“彼且奚適也?我騰躍而上,不過數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間,此亦飛之至也。而彼且奚適也?”此小大之辯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鄉,德合一君,而征一國者,其自視也亦若此矣。而宋榮子猶然笑之。且舉世而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內外之分,辯乎榮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數數然也。雖然,猶有未樹也。夫列子御風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數數然也。此雖免乎行,猶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游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故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
賞析
《逍遙游》作為《莊子·內篇》的第一篇,具有開宗明義的價值,莊子所追求的超然物外、絕對自由的理想就集中體現在這一篇中。
文章一開始,莊子就給讀者展示了一幅令人神往的畫面,并進一步分析,要承載多大的船,就應該有相應的水。作者認為,大者所待亦大,小者所待亦小。但是不能僅從大的角度考慮所有問題,也不能僅按小的標準來衡量一切。作者舉例說,朝生暮死的菌類,顯然不能理解什么叫一個月,春生夏死的寒蟬,當然也不懂什么叫一年,因為以它們全部的生活經驗,也無法認識或想象比自己生命歷程長得多的時間段。人類同樣受到這種局限,以人短暫的生命,無法窮盡世上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是相對的。所謂“大”,換一個角度來看,未必不是“小”。在用一系列寓言故事作比喻之后,作者終于將話題引入到對人生境界的認識上來了。
那么,怎樣才能真正做到“逍遙游”呢?莊子說:“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辨,以游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從表面看,這句話是有矛盾的,既然無所依恃,那么就不需要“乘天地之正”了。其實莊子這里說的,是一切順其自然,無論大小,無論高下,無論寒暑,在天地之間自由地翱翔。由于“無己”“無功”“無名”,所以無牽無掛,無拘無束,不為外物所累,不為內心所苦,這是絕對的自由,這是精神的自由,是理想的、獨立的、自由的人格的體現。它不受任何外物的束縛,也不受任何社會關系的限制。與人和社會的現實性相比,它是超越一切的,無生無死,無始無終,無悲無喜,無哀無樂。它以人自身為本體,追求獨立自主,不為自然所役,不受時空限制,甚至完全沒有物我之分,這是莊子追求的最高理想。
文章大量運用寓言故事,充滿了浪漫的想象,尤其是美麗、巨大的鯤與鵬的形象,先后出現了三次。這并不是簡單的重復,而是通過不斷的重復加深讀者的印象,引起讀者的重視。另外,這不斷出現的高飛的鵬鳥,不停地盤旋,更象征著作者的理想,不斷在讀者的腦海里翱翔,努力地高飛,飛向那沒有任何牽累的遠方,那里,也有著讀者所神往的理想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