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我記憶里的詩篇

雅妮

向陽而生

爺爺是一個有夢想的人，是一個向陽而生的人。

爺爺生于二十世紀四十年代，他沒什么大本事，不過打得一手妙算盤。爺爺那會兒的珠算在當地絕對數一數二的，也是這一手算盤養活了一大家子人。等到邁入了二十一世紀的大門，爺爺才開始實現自己的夢想——環游祖國。在我開始記事時爺爺就不常見，他常常在去另一省城的長途汽車上。所以在小時候有的大人總不識趣兒的問我喜歡爺爺還是奶奶時，我都會說奶奶。

爺爺那時候去過好多地方，感覺爺爺像是飛天的大俠，來無影去無蹤的。

向死而生

好景不長，2012年爺爺輕度中風，開始行走不便，他只能在湖南省內走走看看。即使是這樣，我也總能得知爺爺又在某個路口摔倒的消息。爺爺還曾自豪地告訴我們他在峎山還“摔”上了新聞，我看著爺爺略帶自豪得意的表情，心里卻暗然發酸。2015年的冬天，爺爺進了搶救室，救回一命，自那后爺爺說話開始口齒不清，也因此失去了獨立旅行的權利。

爺爺變了，雖然不曾深入了解過他，可我知道自那以后，爺爺的每一次睜眼都帶著慶興與憤滿。他變得暴躁、自私起來，這人所有人都在忍受，歲月讓我們背負的一點都不比爺爺少，所有人都在崩潰的懸崖邊上。那段時光就像是戰爭的詩篇，冷酷暴力，連綿不斷。

我時常看著爺爺沐浴陽光的背景發愣，那束光照在爺爺心里嗎，為什么照不暖呢？爺爺到底在想什么，為什么這樣還要活下去？等待死亡，等待那個絕望的日子。

為愛而生

爺爺暗無天日的日子在所有人的關注愈來愈長。

家里的院子像是爺爺獨一無二的寶貝，他每日都要在院子里坐很長一段時間，哪怕北風呼嘯的冬天，他也要生一盆炭火在院里坐著。他喜歡看遠處池塘里的鴨子游泳，看路上的車子揚起塵土，看我們圍著他父親種的杮子樹跑跑跳跳。他喜歡這個院子，也只喜歡這個院子。

這個院子也是爺爺送別昔日好友的圣地，他只要在院子里就能很禮貌的目送好友的離開，走到另一個世界。爺爺送走的越來越多，爺爺趕夜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常吵得全家睡不著覺。一開始大家都很有耐心，可耐心總會耗盡的，有時甚至忘了長幼尊卑，出口相等，我知道爺爺很生氣卻無能為力。不知哪天，我終于敢坐在爺爺身邊，同他好好聊聊。看著他口齒的浮動，我聽懂，他說自己總夢見死去的人來到身邊同他聊天，聊他的離開，他說那些人是來接他的……我一言不發，走到院里，陽光依舊。

爺爺想要活下來，為了那縷照不暖心靈的光，為了對這世界深深的眷戀。

有位老人弓著背走在陽光下，小女孩跟著他，那是她的大英雄，那也是我記憶最深處的畫面。

（指導老師：劉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