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其松,何希瑩,郭巧
(1.重慶科技學院法政與經貿學院,重慶 401331;2.重慶醫科大學附屬第二醫院手術麻醉科,重慶 400010)
社會經濟的快速發展促進生活質量、醫療衛生條件的提高,也加快了我國的老齡化進程,人口老齡化已成為我國需要面對和加以解決的問題。由于生理機能衰退和社會職業的退出,老年人群易出現身體疾病增多、經濟收入減少、情感慰藉缺失,以及抑郁癥等身心問題,老年人的健康成為社會關注的熱點話題。關于健康的評價有主觀評價和客觀評價之分,其中健康自評是個體對自身身體、心理等各個方面的認識[1-4],是對自身健康問題的整體性評估。
社會支持是影響健康自評的因素之一。從供給者角度講,社會支持可分為正式社會支持和非正式社會支持,前者包括政府、社會機構、企業等提供的支持,如養老保障、醫療保障等;后者包括家人、朋友、鄰居等提供的支持[5]。社會支持都有助于緩解壓力,促進個人身心健康[6-7]。社會支持還可分為工具性和情感表意性。經濟、醫療條件等屬于工具性支持,提供基礎性保障[8]。情感表意性主要是從情感和精神上給予安慰和鼓勵。在當前中國老年人的社會支持網中,家庭居于主要地位,夫妻間的支持居于核心地位[9]。除了夫妻間的支持外,子女及其他家人的支持也很重要,良好的家庭支持有利于老年人群形成良好的健康自評[10]。
中國傳統的家庭養老模式和家本位文化深刻影響著老年人對自身養老模式的期待。因此,家庭經濟保障和家人的情感支持是老年人積極性健康自評的基礎。此外,養老、醫療保障和社區服務也老年人健康形成影響。本文研究的問題是不同類型的社會支持力量如何影響老年人的健康自評?
本文所用數據來源于北京大學2014年組織的 “中國老年人健康長壽影響因素研究”(CLHLS2014),本文采用的是存活老年人調查數據。問卷的調查內容包括老年人及家庭基本狀況、社會經濟背景及家庭經濟來源、健康和生活質量自評等。調查對象都是年齡在60歲以上的老年人,總樣本量約為7000。本文利用Stata15.0首先對變量進行基本描述分析,描述分析結果見表2;其次利用定序Logistic回歸模型,分析社會保障、社區服務、家庭支持三個維度對老年人健康自評的影響。
健康自評是本文的因變量。通過問卷中“你如何評價你現在的健康狀況”這個問題來測量被訪老年人的健康自評情況。問題的選項分別用1表示“非常差”、用2表示“差”、用3表示“一般”、用“4”表示“好”、用“5”表示“非常好”。本文將此變量視為定序層次變量。
本文的自變量為“社會支持”。本文根據CLHLS 2014數據的實際情況,從社會保障層面、社區服務層面、家庭支持層面等三個維度分析對健康自評的影響。首先將退休金和城鎮職工醫療保險合為制度型社會保障,被訪者擁有其中一項及以上就編碼為1,不擁有其中任何一項就編碼為0;將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和城鎮居民醫療保險合為合作型社會保障;將商業養老保險和商業醫療保險合為商業型社會保障。合作性社會保障與商業型社會保障的編碼方式與制度型社會保障一致。其次,將“你的社區是否提供健康教育服務”等7個項目進行因子分析,提取的兩個因子能累積解釋63.71%的總方差,KMO值為0.769,因子分析效果較好(詳見表1),本文將這兩個因子分別命名為基礎社區服務和高級社區服務,兩個因子的得分為這兩個因子的值。

表1 社區服務的因子分析表

表2 相關變量的描述統計
家庭層面的社會支持分為經濟支持和情感陪伴支持,經濟支持包括家庭自身的年收入和兒子是否給予經濟支持兩個變量。其中“兒子是否給予經濟支持”是將被訪老年人兒子對老年人有經濟支持就編碼為1,若兒子對老年人無經濟支持編碼為0。情感陪伴包括老年人婚姻狀態、子女照護時間、與家人交流和生病時家人幫助四個變量。將老年人婚姻狀況中的離婚、鰥寡、從未結婚歸為一類,編碼為0;將結婚編碼為1。用“過去兩周子女照護老年人的小時數”作為子女照護時間。問卷有問“與人交流最多的對象是誰”和“遇到困難時,誰幫助你最多”兩個問題,測量的是“老年人與家人交流”和“生病時家人幫助情況”這兩個變量。這兩個變量的編碼方式為:如果被訪者選擇了配偶、子女等家人,編碼為1;選擇除家人以外的其他對象,編碼為0。
本文將性別、年齡、教育水平、居住地類型、老年人生活能否自理和是否住院或臥床不起等6個變量作為控制變量。其中,考慮到老年人們當時受教育時各段的年限劃分標準,將受教育年限劃分為0-5年、6-11年、12年及以上三個段,分別對應小學教育、中等教育和高等教育。居住類型則劃分為城市、集鎮、農村三個類型。日常生活行為包括洗漱、穿衣、上廁所、戶內走動和吃飯五種,如果老年人能獨立完成上述五種行為,即為日常生活能自理,編碼為1;如果老年人有一種及以上行為需要他人幫助,為日常生活不能自理,編碼為0。問卷有問“過去兩年,你因為生病住院或在家臥床不起的情況有幾次?”,根據被訪者回答情況,將填寫數字為0 的被訪老年人視為過去兩年沒有生病,編碼為0;將填寫數字為1及其以上的被訪老年人視為過去兩年有生病,編碼為1。
為探究三種社會支持對老年人健康自評的影響,本文將控制變量和三種社會支持對應的自變量放入模型進行定序邏輯斯回歸分析(Ologit),共建立了5個模型。根據表3的數據顯示,模型1中只納入了控制變量。其中,性別對老年人群的健康自評有顯著影響。說明在老年人群里,女性的健康自評更高。在教育水平變量中,與小學教育比較,中等教育、高等教育都呈正向顯著影響,高等教育的系數大于中等教育的系數,說明接受教育水平越高的老年人其健康自評得分也越高。在居住類型變量中,以城市為參照組,集鎮、農村與城市之間有顯著差異,說明居住在城市的老年人比居住在集鎮和農村的老年人擁有更高的健康自評。老年人日常生活能否自理和老年人過去兩年內是否住院或臥床不起對老年人的健康自評均有顯著影響,這兩個變量是反映老年人身體健康的客觀指標。其中老年人日常生活能否自理呈正向影響,有生病住院或臥床不起的來人呈負向影響,說明身體在客觀上是否健康能顯著地影響老年人對自身健康的評價,主觀健康自評與健康的客觀情況一致。
根據模型2中的數據可以看出,除了模型1中納入的控制變量外,又增加了社會保障層面的變量。從表3的數據可以看出,三種社會保障類型中,只有合作型社會保障呈顯著正向影響,說明參與了合作型社會保險的老年人其對自身的健康評價更高。這說明購買新型農村合作醫療保險和城鎮居民醫療保險不僅能為老年人提供醫療保障,也有助于老年人對自我身體的評估。購買制度型社會保障與商業型社會保障對老年人的健康自評均無顯著影響。
模型3加入了社區服務層面的變量,表中顯示基礎型社區服務和高級型社區服務均對老年人健康自評有顯著影響。相對于基礎型社區服務來說,高級的社區服務對老年人健康自評的影響更為穩定,說明擁有高級服務越多的社區,該社區老年人的健康自評越高。在模型5中,基礎型社區服務不再顯著,可能的原因是家庭對老年人的照料與基礎性的社區服務之間有很強的重疊性。也就是說,老年人在家庭內享受到的照料與社區提供的基礎性服務之間有很強的替代性,因此基礎性社區服務對老年人健康自評產生的影響有限。

表3 對健康自評影響的Ologit回歸分析模型
模型4加入了家庭支持層面的變量,其中家庭經濟因素的變量中,家庭年收入的系數接近于0,但仍呈顯著正向影響。而“兒子是否對老年人進行經濟支持”對老年人健康自評的影響并不顯著。“養兒防老”是中國傳統家庭文化觀念,兒子在經濟方面的支持能使父母感到驕傲[11],進而能積極影響其對自身健康的評價,但這一判斷在本文未得到驗證。這說明,在物質層面,老年人所處家庭的整體經濟水平對老年人的健康自評影響更大。
在家庭情感陪伴的變量中,夫妻關系是家庭情感關系的核心,對老年人來說尤其如此。伴侶的缺失以及與子女不同住,使獨居老年人發生意外的可能性增加[12],獨居生活還也會影響其參與社會活動的能力[13],配偶和子女陪伴能增強老年人的安全感。老年人的婚姻狀態直接決定了其是否有配偶陪伴,能直接影響其健康自評。同樣,子女及其家庭成員照護老年人的時間和與老年人聊天是情感陪伴的主要指標,也能影響到老年人的健康自評。在模型4中,“子女照護時間”和“生病時家人幫助”兩個變量呈顯著影響。情感陪伴中的“婚姻狀態”和“與家人交流最多”兩個變量對老年人的健康自評均無顯著影響。其中子女照護時間與老年人健康自評呈顯著的負相關,其中的原因和形成機制是當老年人身體健康越差時,老年人的健康自評就越差,子女陪伴和照護的時間就越多。
在老年人遇到困難或生病時,如果子女及其家人能及時解決老年人出現問題,老年人則會有更好的精神狀態[14],有助于他們對自身健康的評價。“生病時家人幫助”與老年人健康自評呈顯著正向影響。這一方面說明當老年人生病時,家人會更好地照顧生病老年人,老年人的健康可能恢復得更快,其健康自評也會越好;另一方面老年人在生病時身心較為脆弱,家人的幫助和照料能讓老年人心理上轉向積極,從而影響老年人對自身健康的評價。
最后,模型6加入所有控制變量、自變量和因變量進行分析,結果顯示:除了“基礎型社區服務”和“子女照護時間”的顯著性有所變化外,其余自變量和控制變量的顯著性和系數均無明顯變化,說明數據分析結果總體上較為穩定。
影響老年人的健康自評的因素很多,本文從社會支持這一角度進行分析,得出如下結論:一是老年人的健康自評均值為3.338,總體處于中等水平。二是在社會保障層面,合作型社會保障對老年人的健康自評有顯著影響。三是在社區服務層面,居住在擁有高級服務的社區的老年人的健康自評更高。四是在家庭支持層面,家庭整體經濟水平、子女照護時間和老年人生病時家人的幫助能顯著影響老年人的健康自評。
我國老齡化趨勢發展很快,如何有效提高老齡化社會里老年人的生活質量,如何真正做到“老有所養、老有所依、老有所為、老有所樂”,是我國全面走入老齡化社會前需要解決的問題。研究表明,參與合作型社會保障能提高老年人的健康自評,這是制度發揮的作用。來自政府制度層面醫療保險、養老保險等社會支持有助于老年人形成積極的心理[15]。完善的社會保障體系有助于提高老年人的生活質量、保證老年人擁有體面的晚年生活,這對老年人的身體健康和心理健康具有積極的影響,會影響到老年人對自身健康的判斷。商業型社會保障將是未來養老保障的一條重要途徑,但現在商業型社會保障對提升老年人的健康自評并無顯著影響。說明還需加快推進商業型社會保障在社會中的認知度,完善商業型社會保障的能力,提高商業型社會保障的可靠度。
“單位制”逐漸走向衰退的過程中,社區承接了過去由單位承擔的社會福利和服務功能[16]。社區福利和服務起著社會支持的作用,如社區文化服務和社區公共醫療服務等。社區能利用制度性或市場性途徑做到資源增量和提升資源質量,良好的社區福利和服務不僅能營造和諧的社區氛圍,也能圍繞居民關心和迫切要解決的問題開展服務性活動。
家庭經濟狀況對家庭內其他事項都有影響。前人和本文的研究都表明,家庭經濟收入對任何年齡段的健康自評有顯著的正向影響[17]。中國是家本位的社會,潘光旦在闡釋中國家庭關系時提出折中制的概念,他認為中國家庭的代際關系是互惠性質的,即“子女之幼,由父母教養之,父母衰,由子女奉養之,以盡其天年”[18]。家庭養老依舊是我國養老很重要的方式,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里,家庭養老依舊會占有重要地位。而且數據也顯示,家庭經濟條件和情感陪伴等都在不同程度上對老年人健康自評產生影響。尤其是在老年人生病時,家人的護理和照顧是很重要的影響因素。但不能忽略的是,當今的中青年人既面臨日益激烈的社會競爭,又要在經濟和情感兩方面對老年人給予回饋,這需要中青年人協調好工作與家庭兩方面事務和精力。此時更需要采取措施使得社區服務和家庭養老功能互補。
以社區服務來補充家庭養老的不足,尤其是注重對社區高級服務內容的開發。因為統計數據顯示,社區的高級服務能有效提升老年人的健康自評,這說明需要借助加大社區建設中的財政投入,完善社區服務設施,充實服務內容和提高服務質量。注重基礎社區服務和高級社區服務相結合,滿足不同層次家庭需要,既要推廣城市社區的“日間照料”等基礎型服務,也要逐漸推出和推廣針對老年人的個人護理等高級服務。與此同時,也要注意針對農村老年人的健康服務設計和推廣,根據城鄉發展實際,統籌推進老年人健康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