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靜寒
春節(jié)期間,有騎手爆料,餓了么平臺為留住騎手推出獎勵活動,活動分為7期,騎手完成任務可獲得獎金8200元。但有騎手反映,活動到了第6期,餓了么大幅提升對于跑單量的要求,導致絕大部分騎手達不到目標。事后,迫于輿論壓力,餓了么官方致歉,表示第6期單量劇增,是考慮到假期后面幾天為工作日所致,并宣稱按照活動規(guī)則,只要完成3期以上就可以獲得獎勵。
騎手們早已不是第一次面臨這樣的困境。去年就有媒體報道,美團和餓了么為騎手設置了積分等級體系——跑的單越多,準時率越高,顧客評價越好,騎手獲得的積分就越高。積分對應著等級和獎勵收入。然而,等級越高,騎手們面臨的維持等級的壓力就越大。游戲化的評估方式,將很多騎手卷進了一個無法停歇的循環(huán)。這種“激勵制度”,本質上是一種資本管理的工具,為算法的剝削提供合理化的解釋。
值得注意的是,外賣騎手困境的解決,幾乎都是通過媒體報道,形成輿論壓力,倒逼平臺采取行動。這是他們作為弱勢群體,最后能想到的捍衛(wèi)自身利益的方式。就此次事件也能看到,平臺與勞動者的關系從頭到尾就是不平等的。平臺是算法和規(guī)則的制定者,騎手們不僅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連最基本的知情權都沒有。
為什么騎手三番五次被平臺壓榨,維權卻如此艱難?這是因為騎手與外賣平臺不存在直接的雇傭關系,不受法律保護。2015年開始,為了縮減用工成本,餓了么與美團兩家外賣平臺采用眾包模式,即騎手與外包公司簽署勞動合同,剝離了與騎手的法律關系。在用工方式發(fā)生變化時,騎手作為勞動者的權益也被削減。
近兩年,一種社會存在于外包公司與外賣騎手之間的靈活用工平臺正在興起。騎手在靈活用工平臺注冊個人信息,平臺將騎手信息與外包公司匹配,并將其轉變成“個體工商戶”。至此,騎手們與外賣平臺、外包公司的勞動關系徹底瓦解。按“個體工商戶”簽訂的協(xié)議,勞務公司不需要為外賣員繳納社會保險,也不需給加班費、沒有工傷賠付責任等。在法律層面,騎手的維權之路的第一步,即勞動關系的認定已經困難重重。
騎手的困境反映的其實是當下零工經濟普遍面臨的問題。互聯(lián)網的興起使得以網約車、快遞、外賣為代表的零工經濟在全球范圍內蓬勃發(fā)展。然而,目前各國普遍缺乏對零工工作者勞動權益保障的相關規(guī)定。優(yōu)步是全球規(guī)模最大的零工經濟企業(yè)之一,過去幾年,該公司遭遇過多起關于合同工身份的訴訟,但都得以全身而退。2020年1月1日,美國加州正式實行“零工法案”,規(guī)定將零工歸為職工,并與全職員工享受同樣福利和帶薪休假。同樣是在去年,法國最高法院駁回優(yōu)步公司上訴,判定該公司與一名網約車司機存在雇傭合同關系,須承擔起相應的雇主責任。
依據(jù)中國裁判文書網的數(shù)據(jù),外賣行業(yè)相關的訴訟案件自2018年后迅猛增長。而中國產業(yè)研究院發(fā)布的一份報告顯示,2020—2025年中國靈活用工市場規(guī)模將迅速增長。因此,我國未來的法律如何覆蓋到龐大的零工群體,也是擺在眼前的現(xiàn)實問題。
零工群體的維權道路注定很漫長,但必須意識到,靠輿論對企業(yè)施壓解決不了本質問題,只有立法先行、加強管理、加強行業(yè)自律、提高入職門檻,零工經濟才能正常有序發(fā)展。
上海街頭忙碌的外賣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