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玥
櫻桃樹下,沉睡的羽片兒被人輕輕地搖醒了,“羽片兒,羽片兒。”羽片兒一個激靈,睜開了雙眼,急切地喊著:“爸爸嗎?” “是我,野樹。”果然,映入眼簾的是野樹。羽片兒失望地低下了頭,原來那只是個夢。
“我在山底碰到了一個瘦高瘦高的男人。他穿著奇怪的衣服,袖子那里寬寬的,伸開就像是鳥的翅膀,手里還拿著一頂鳥頭一樣的帽子。他喊住了我,說知道我是野樹,因為聽你講過我的名字,又讓我把這封信帶給你。”羽片兒接過信封,慢慢地打開,信紙里滑出了一片羽毛,黑亮黑亮的泛著墨綠的光。他對著朝陽舉起了羽毛。清晨的陽光透過羽毛的縫隙,為羽毛涂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羽片兒喃喃自語道:“羽毛就像發光了一樣。”
野樹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孩子,趕緊回家吧,你外婆和媽媽都在等著你呢。”羽片兒沒有說話,點了點頭。野樹轉身便離開了。
羽片兒呆坐在樹樁上很久,靜靜地看著遠處籠罩在金色朝霞中的黑鴉峰,手里輕輕地撫摸著羽毛。許久之后,他從信封里掏出了信紙,讀了起來:
嗨,羽片兒:
很高興遇見你。
鳥兒在天空那么的自由,無所羈絆,也愿你像鳥兒一樣,飛過高山峻嶺,自由翱翔!
愿你快樂,my boy。
愛你的大鳥爸爸
羽片兒反復讀了幾遍,笑了,他對著黑鴉峰上升起的太陽開心地笑了,然后飛奔向家跑去。
媽媽被一陣“咚咚”的砸門聲驚醒,披上外衣急急忙忙來開門,門剛打開羽片就飛進了她的懷里。羽片就這樣抱著媽媽,埋著頭,一個字也不說。媽媽笑了,由著他抱著,一遍一遍撫摸著羽片兒的頭發。許久,羽片抬起頭來,笑著,可是樣子卻比哭還難看,眼淚一顆顆滾落,語無倫次地說著:“媽媽,我,我終于找到我的大鳥爸爸了!可是,可是,他說他會回來,嗚嗚,可是沒有,是個夢。我,我夢見他說他會在櫻桃樹下等我。嗚嗚,可是沒,沒有。嗚嗚……”邊說邊把信遞給了媽媽。媽媽溫柔地擦著羽片兒的淚水,一句話沒說,轉身進屋,替羽片擦了把臉,換了身衣服,哄著羽片兒睡著了。
隨后,她拿起了那封信,情不自禁地咬著左手大拇指指甲,直勾勾地盯著信封許久,卻沒有打開。她回頭摸了摸羽片兒的臉,微微顫抖著,拿出了信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體映入眼簾,媽媽看著,低下了頭,肩膀一抖一抖的,無聲地哭了。
羽片兒醒來的時候,看見媽媽眼眶有點紅,可是眼睛卻亮晶晶的,就像有星星剛剛掉了進去,比以往都要亮。媽媽舉起羽毛,笑瞇瞇地對他說:“這羽毛可真漂亮!你看,就像發光了一樣。快起來,我們去看外婆,和她說你回來了。”羽片兒很詫異,但還是很開心地點點頭:“嗯!”
一路上,羽片兒和媽媽不停地說著,說他遇到了一位也在尋找兒子的好心的盲爺爺,又說了和大鳥爸爸怎樣一起聽鳥叫、吃面條、游泳。他不停地說,媽媽安靜地聽著。到了外婆家門口,羽片兒大叫著:“外婆!”沖了進去,黑森林從他的肩上跳了起來,也撲騰著翅膀飛了進去。外婆瞄了一眼媽媽,沒說話,拉著羽片兒上上下下地看著,說:“回來了就好。想吃什么,外婆給你做,都瘦了。”
“他找到大鳥爸爸了。”媽媽低頭說著,還是忍不住瞄了一眼外婆。外婆手上一滯,什么都沒說,轉身走向廚房。經過媽媽時,輕輕說了一句:“知道了。那,你在這吃嗎?”媽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了一下然后輕輕點了點頭。外婆轉身進了廚房,不知道是不是切了什么刺眼睛的東西,羽片兒看見外婆時不時用手去揉一下眼睛。

晚上媽媽問羽片兒還記得盲爺爺葬在哪里了嗎,媽媽想去看看他。羽片兒說記得,我帶你去吧。
到了盲爺爺的墓前,媽媽和羽片兒不聲不響地并肩坐著,黑森林默默地停在羽片兒的肩上。一大一小一鳥都一動不動,只有風輕輕吹過,把從山坡上采的野花的花瓣吹得輕輕顫抖著。許久,媽媽對著墓,自言自語道:“好多年了。他還是回來了,您放心吧。”羽片在之前畫鳥的巖石壁上,又畫了一只小鳥之后,他們回家了。
之后的日子里,媽媽經常帶著羽片兒去外婆家的院子,一起聽鳥叫;或者一大一小會坐在櫻桃樹下,掛著幸福的微笑,靜靜地等著太陽從遠處的黑鴉峰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