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傳清張詩凝
(1.武漢大學 中國發展戰略與規劃研究院,湖北 武漢430072;2.武漢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3.武漢大學 區域經濟研究中心,湖北 武漢430072)
2016年9月4日,在G20杭州峰會上,我國倡導并簽署《二十國集團數字經濟發展與合作倡議》,這是我國官方文件首次使用“數字經濟”提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提出,迎接數字時代,激活數據要素潛能,推進網絡強國建設,加快建設數字經濟、數字社會、數字政府,以數字化轉型整體驅動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治理方式變革。
加快數字化發展,意味著要推進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推動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打造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數字產業集群。促進數字經濟發展需要從現實出發,以測度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為基礎。因此,長江經濟帶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有何種趨勢,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水平如何,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水平發展程度呈何種特點,便是具有研究意義的話題。
數字經濟是指以使用數字化的知識和信息作為關鍵的生產要素,以現代信息網絡為重要載體,以信息通信技術的有效使用作為效率提升和經濟結構優化的重要推動力的一系列經濟活動。整體上,數字經濟包括計算機網絡存在和運行所需要的數字基礎設施、通過該系統發生的數字交易以及數字經濟用戶創造和訪問的內容(劉方等,2019)[1]。由于數字經濟具有新生產要素、新基礎設施和新價值產出,與傳統經濟在生產方式、盈利方式上有很大區別,致使利用現有國民經濟核算體系測度數字經濟時存在諸多困難(宮春子等,2020)[2]。一方面,現有統計核算體系未包含部分數字經濟新興產業或產品,另一方面,即便數字經濟產業已被包含在現有統計核算體系中,也會由于無法識別數字經濟帶來的效率提升、無法區分數字經濟消費品與資本品、無法核算“免費型”商業模式下數字經濟產出等問題而影響數字經濟的測度(金星曄等,2020)[3]。我國關于數字經濟測度的研究較少。指標體系的構建可以歸納為以發展要素為導向、以發展階段為導向、以發展類型為導向、以發展效應為導向等維度。
以數字經濟發展要素為導向的指標體系最為常見。劉軍等(2020)從信息化發展、互聯網發展、數字交易發展三個數字經濟發展要素出發構建指標體系,采用熵值法確定權重[4],雷鳴嘉(2020)從數字基礎設施、數字產業化、產業數字化、數字創新能力四個維度構建指標體系[5],張雪玲等(2017)認為數字經濟發展要素應包括基礎設施、ICT產業和數字化,在此基礎構建的指標體系涉及信息通訊基礎設施、ICT初級應用、ICT高級應用、企業數字化發展、信息和通信產業發展等維度[6],許憲春等(2020)認為數字經濟范圍包括數字化賦權基礎設施、數字化媒體、數字化交易和數字經濟交易產品四部分,故根據上述四個層面對應的統計用產品和產業分類構建指標體系,核算數字經濟規模[7]。除論文外,亦有著作以數字經濟發展要素為導向構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指標體系。王振等(2019)認為數字經濟發展包括數字基礎設施、數字產業、數字創新、數字治理[8],尹麗波等(2020)認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指標體系應涵蓋數字基礎設施、數字產業、產業數字化、數字政府等維度[9],許鵬等(2020)認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指標體系應從數字基礎設施、直接數字經濟發展、間接數字經濟、數字經濟生態環境建設等方面構建[10]。
除以數字經濟發展要素為導向建立指標體系外,亦有部分學者分別以發展階段為導向、以發展類型為導向、以發展效應為導向建立指標體系。以數字經濟發展階段為導向,我國數字經濟測度指標體系可從數字基礎發展水平、數字融合、數字經濟的社會影響三個維度構建。其中,數字基礎發展水平包括數字基礎、社會推進和數字安全;數字融合包括企業數字類型、數字產品類型、數字就業;數字經濟影響涉及社會影響、經濟影響和技術影響(陳夢根等,2020)[11]。以數字經濟發展類型為導向,從基礎型數字經濟、技術型數字經濟、融合型數字經濟和服務型數字經濟等方面構建評價體系,其中基礎型數字經濟體現基礎設施水平,技術型數字經濟聚焦信息產業,融合型數字經濟側重數字技術在第一、二產業中的應用,服務型數字經濟關注數字技術在生活服務領域的應用(寧曉靜,2018)[12]。以數字經濟發展效應為導向,從經濟效率、社會進步、經濟結構優化、資源環境改善等方面構建數字經濟發展評價體系。經濟效率反映利用自身稟賦創造財富的能力,社會進步關注信息化發展質量和數字化應用發展質量,經濟結構優化體現信息產業發展,資源環境改善側重使用數字經濟這一先進技術帶來的資源消耗與環境污染的減少(張雪玲等,2018)[13]。
現有數字經濟測度研究已取得一定成果,但仍存在以下待完善之處:首先,應進一步準確界定數字經濟統計范圍,其次,應進一步清晰劃分數字經濟統計分類,最后,應進一步細化研究數字經濟發展的空間尺度。論文從數字經濟基礎設施建設、數字產業化水平、產業數字化水平三個維度界定數字經濟,利用熵權法測度數字經濟指數,將研究尺度聚焦于長江經濟帶,分析其數字經濟發展水平。
兼顧科學性和可操作性原則,從基礎設施、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三方面構建指標體系,測度我國大陸地區30省市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西藏地區由于數據缺失而未分析),具體指標選取與計算方法如表1所示。

表1 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測度指標體系
論文參考已有文獻,從數字基礎設施、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三個維度構建指標體系。關于基礎設施指標,數字基礎設施包括網絡終端設施建設和網絡資源的發展兩方面,選取光纜線路長度和互聯網寬帶接入端口數測度網絡終端建設水平,選取域名數和網頁數測度網絡資源水平[4,10]。關于數字產業化指標,新一代信息技術,比如大數據、云計算、區塊鏈、人工智能和物聯網等為數字經濟注入新的活力,理應納入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評價體系,但由于新一代信息技術多處于起步階段,相關數據難以獲得,故仍采用電子及通信設備制造業主營業務收入占GDP比重、電信業務總量占GDP比重、軟件業務收入占GDP比重測度數字產業化水平[5,6]。關于產業數字化指標,企業是產業的微觀主體,采用企業信息化水平代理產業數字化水平,選取指標包括企業每百人使用計算機數和每百家企業擁有網站數[12,13]。
指標體系權重確定方法主要包括主觀賦權法、客觀賦權法、組合賦權法三類,本文選取客觀賦權法中的熵權法確定權重。具體計算過程如下:
首先,利用公式(1)對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

(1)
式中,Xij為第i地區第j指標原始數據,maxXij和minXij分別為不同地區各指標最大值和最小值,i=1,2,……,30;j=1,2,……,9。
其次,求各指標的信息熵。
第一步,通過公式(2)計算第j個指標在i地區所占比重:

(2)
第二步,通過公式(3)計算第j個指標的信息熵:

(3)
其中m=9表示指標個數。
第三步,通過公式(4)計算第j個指標的差異系數:
qj=1-ej
(4)
最后,確定各指標權重,通過公式(5)確定第j個指標的權重:

(5)
其中m=9表示指標個數。最終所得各指標權重如表2所示。

表2 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指標體系權重
論文利用我國大陸地區30省(市)(不包括西藏)2013~2019年數據進行研究。將長江經濟帶劃分為上中下游地區,其中上游地區包括云南、貴州、四川、重慶四省(市),中游地區包括湖南、湖北、江西三省,下游地區包括江蘇、浙江、安徽、上海四省(市)。所用數據來自于2014~2020年《中國統計年鑒》和《中國信息產業年鑒》,由于2019年電子信息制造業主營業務收入數據缺失,使用“2018年數據乘以2再減去2017年數據”的方式進行估計。
全國數字發展水平在表3中列出。關于全國數字經濟總體發展水平,從“四大板塊”維度來看,2013~2019年間,東部地區數字經濟總體發展水平遠高于中部、西部和東北地區。2018~2019年,數字經濟總體發展水平按高低排名是:東部地區>中部地區>西部地區>東北地區,2013~2017年數字經濟總體發展水平按高低排名為:東部地區>中部地區>東北地區>西部地區,數字經濟總體發展水平按增速排名為:西部地區>中部地區>東北地區>東部地區。從全國各省域范圍看,數字經濟總體發展水平和增長速度均存在地區差異。2013~2019年,廣東、北京、江蘇、浙江、福建、上海和山東數字經濟總體發展水平處于全國較高水平,其中,廣東、北京、江蘇和浙江穩居全國前五名,福建省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增速較快,山東和上海兩省(市)數字經濟總體發展水平在全國排名有所下滑。

表3 全國30省份數字經濟總體發展水平測算結果
關于長江經濟帶數字經濟總體發展水平,從流域尺度來看,長江下游地區數字經濟總體發展水平遠高于其余地區,中游地區和上游地區水平相當。2013~2019年間,長江經濟帶數字經濟總體發展水平按高低排名為:下游地區>上游地區>中游地區,數字經濟總體發展水平按增速排名為:上游地區>中游地區>下游地區。從長江經濟帶整體尺度來看,2019年,長江經濟帶沿線11省(市)中有浙江、江蘇、四川、上海4個省(市)數字經濟總體發展水平占據全國前十名,體現出長江經濟帶數字經濟總體發展水平在全國范圍內具有一定比較優勢。分省份來看,長江經濟帶各地區的數字經濟總體發展水平均呈上升趨勢,除安徽省外,各省份數字經濟總體發展水平在長江經濟帶排名均較為穩定。
1.長江經濟帶數字經濟基礎設施發展水平分析
全國數字經濟基礎設施發展水平在表4中列出。從“四大板塊”維度來看,2013~2019年間,東部地區數字經濟基礎設施發展水平遠高于中部、西部和東北地區。數字經濟基礎設施發展水平按高低排名為:東部地區>中部地區>東北地區>西部地區,數字經濟基礎設施發展水平按增速排名為:西部地區>中部地區>東北地區>東部地區。從全國省域尺度來看,各省份數字經濟基礎設施發展水平存在一定差距。2013~2019年,廣東、北京、浙江、江蘇、福建和山東數字經濟基礎設施發展位居全國較高水平,其中,廣東、北京、江蘇和浙江始終穩居全國前五名,遠遠超過全國其它地區。

表4 全國30省份數字經濟基礎設施發展水平測算結果
關于長江經濟帶數字經濟基礎設施發展水平,從流域尺度來看,長江下游地區數字經濟基礎設施發展水平遠高于中游和上游地區,中游地區和上游地區水平相當。2013~2019年間,長江經濟帶數字經濟基礎設施發展水平按高低排名為:下游地區>中游地區>上游地區,數字經濟基礎設施發展水平按增速排名為:上游地區>中游地區>下游地區。從長江經濟帶整體尺度來看,2019年長江經濟帶沿線11省(市)中有浙江、江蘇、四川、湖南4個省份數字經濟基礎設施發展水平位于全國前十名,顯示出長江經濟帶數字經濟基礎設施整體水平在全國范圍內具有優勢。分省份來看,浙江和江蘇兩省份數字經濟基礎設施發展水平穩居長江經濟帶前兩位,處于第一梯隊,遠高于其他沿線省份;上海、四川、安徽緊隨其后,位于第二梯隊;湖南省數字經濟基礎設施水平進步較快,從第7位上升至第4位;其余省份數字經濟基礎設施水平較為落后,且發展相對緩慢,在長江經濟帶排名靠后,甚至波動下降。
2.長江經濟帶數字產業化發展水平分析
全國數字產業化發展水平在表5中列出。從“四大板塊”維度來看,2013~2019年間,東部地區數字產業化發展水平遠高于中部、西部和東北地區。2017~2019年間,全國數字產業化發展水平按高低排名為:東部地區>中部地區>西部地區>東北地區,2013~2016年間,數字產業化發展水平按高低排名為:東部地區>中部地區>東北地區>西部地區,按增速排名為:西部地區>中部地區>東北地區>東部地區。分省份來看,各省份數字產業化發展水平均逐年提升,但總體排名相對穩定。2013~2019年,廣東、江蘇、北京、上海、天津和重慶數字產業化位居全國較高水平,其中,廣東、江蘇、北京和上海穩居全國前五名,天津和重慶緊隨其后。

表5 全國30省份數字產業化發展水平測算結果
從流域尺度來看,長江下游地區數字產業化發展水平遠高于中游和上游地區,中游地區和上游地區水平相當。2013~2019年間,長江經濟帶數字產業化發展水平按高低排名為:下游地區>上游地區>中游地區,按增速排名為:上游地區>中游地區>下游地區。從長江經濟帶整體尺度來看,2019年,長江經濟帶沿線11省(市)中有上海、江蘇、重慶、浙江、四川和貴州6個省(市)數字產業化發展水平處于全國前十名,彰顯出長江經濟帶數字產業化發展水平在全國范圍發展較好,具有較強的比較優勢。分省份來看,長江經濟帶各地區的數字產業化發展水平均呈上升趨勢,其中,上海、江蘇和重慶數字產業化發展水平較高,排名穩定,處于第一梯隊,浙江和四川緊隨其后,處于第二梯隊;貴州省數字產業化發展水平提升較快,從第10位提升至第6位,由長江經濟帶下游水平提升至中游水平;其余省份數字產業化發展較為落后,提升速度較為緩慢,但仍有較大進步空間。
3.長江經濟帶產業數字化發展水平分析
全國產業數字化發展水平在表6中列出。從“四大板塊”維度來看,2013~2019年間,東部地區產業數字化發展水平遠高于中部、西部和東北地區。2016~2019年間,產業數字化發展水平按高低排名為:東部地區>東北地區>西部地區>中部地區,2013~2015年間,產業數字化發展水平按高低排名為:東部地區>西部地區>東北地區>中部地區,產業數字化發展水平按增速排名為:東北地區>中部地區>西部地區>東部地區。分省份來看,各省份產業數字化發展水平存在差距,且提升較為緩慢。2013~2019年,北京、上海、海南、廣東、天津和青海產業數字化處于全國較高水平,其中,北京、上海、海南和廣東穩居全國前五名,天津和青海緊隨其后,處于第二梯隊,與全國其它地區相比存在一定比較優勢。

表6 全國30省份產業數字化發展水平測算結果

續表6地區2013201420152016201720182019得分排名得分排名得分排名得分排名得分排名得分排名得分排名河北0.01240.01210.01210.01220.02220.02150.0213寧夏0.0190.0290.0270.0270.0290.02100.0216山東0.01260.01260.01240.01260.01260.02220.0219甘肅0.01250.01250.01220.01210.02210.02240.0222新疆0.01160.01170.01190.02200.02200.02200.0223廣西0.01210.01280.01290.01290.01290.01270.0225山西0.01270.01270.01260.01240.01250.01260.0128河南0.01300.01300.01300.01300.01300.01290.0129福建0.01220.01240.01270.01270.01280.01300.0130長江經濟帶0.0120.0220.0220.0220.0220.0220.022非長江經濟帶0.0210.0210.0210.0210.0210.0210.031下游0.0210.0210.0210.0210.0310.0310.021中游0.0130.0130.0130.0130.0230.0230.013上游0.0120.0220.0220.0220.0220.0220.012全國0.010.020.020.020.020.020.02
從流域尺度來看,長江下游地區產業數字化發展水平遠高于中游和上游地區,中游地區和上游地區水平相當。2013~2019年間,長江經濟帶產業數字化發展水平按高低排名為:下游地區>上游地區>中游地區,產業數字化發展水平按增速排名為:中游地區>上游地區>下游地區。從長江經濟帶整體尺度來看,2019年,長江經濟帶沿線11省(市)中僅有上海和云南2個省(市)產業數字化發展發展水平占據全國前十名,表明從全國范圍看長江經濟帶產業數字化發展水平有待提升。分省份來看,上海和云南產業數字化水平較高,其余省份產業數字化水平差距不大,有待進一步發展提升。
論文基于2013~2019年相關數據,從數字基礎設施、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三個維度構建指標體系,將研究尺度聚焦長江經濟帶,分別從全國視角和長江經濟帶流域視角分析其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數字基礎設施發展水平、數字產業化水平、產業數字化水平。研究發現,從整體尺度看,長江經濟帶數字經濟在全國范圍發展水平較高,其數字經濟基礎設施水平和數字產業化水平具有比較優勢,產業數字化水平有待提升;從長江經濟帶上中下游地區尺度看,長江下游地區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最高,上游地區次之,中游地區最低,數字產業化水平和產業數字化水平呈現類似特征,數字經濟基礎設施水平則呈現下游最高、中游次之、上游最低的發展特征;從長江經濟帶省份尺度看,浙江、江蘇、四川、上海四省(市)數字經濟總體發展水平較高,浙江、江蘇、四川三省份數字經濟基礎設施發展水平較高,上海、江蘇、重慶、浙江、四川五省(市)數字產業化程度較高,上海、云南兩省(市)產業數字化程度較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