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曉靜
摘要:“佛系”青年群體以網絡為主要陣地,以娛樂性、遁世性的情感寄托為核心紐帶,構建起了屬于自己的獨具一格的圈層化地帶。 “佛系”青年亞文化具有三大結構——情感維度的娛樂性、價值維度的遁世性、意義維度的虛無性。“佛系”青年亞文化對社會主流文化的發展既有積極的意義,也有其相悖論的不合理消極成分。它所帶來的社會責任的模糊與放逐、價值理念的迷失與錯位,以及意義追尋的迷茫與彷徨,亟需以“破繭成蝶,不負青春”的擔當精神引領社會責任感建設,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統領青年價值建設,以“英雄主義”的情懷建構意義世界。
關鍵詞:“佛系”青年;結構;社會風險;圈層化
“佛系”青年在國內的流行可追溯到2017年底某微信公眾號推出的《第一批90后已經出家》的文章,隨后在國內引發一系列的話題和討論,并成功躋身為2018年的十大網絡流行詞[1]。其實,“佛系”一詞最早見于2014年日本的一家雜志,該雜志介紹了日本有一群喜歡獨來獨往,只把時間用于自己的興趣愛好上,無心戀愛結婚、無法很好地融入社會各種關系中的男子,他們被稱為“佛系男子”。2017年11月,國內首次出現“佛系”一詞,起源于脫口秀節目——《暴走大事件》,節目中首次提出了“佛系追星”一詞。同月21日,“留通社”公眾號推出《胃垮了,頭禿了,離婚了,“90后”又開始追求佛系生活了?》,“佛系”一詞作為獨立的詞語并且不加后綴正式進入公眾的視野。同一天,“新世相”公眾號推出《第一批90后已經出家》,由此引發了“佛系”青年亞文化在國內的高度關注和聚集性話題。截止到2020年7月26日,以“佛系”為關鍵詞,在百度網頁中能搜索到其相關話題網文66 500 000篇。自“佛系”一詞在國內風行以來,其火爆程度可見一斑。互聯網時代,個性鮮明的“佛系”青年群體以網絡為主要陣地,以娛樂性、遁世性的情感寄托為核心紐帶,構建起了屬于自己獨具一格風格的圈層化地帶。在此現象下,研究“佛系”青年亞文化的結構及其存在的潛在風險,了解“佛系”青年的內心沖突,及時有效地加以引導,有助于青年群體樹立正確的、積極向上的價值觀,為新時代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添磚加瓦。
一、“佛系”青年亞文化研究的回顧與展望
這一新型青年亞文化的出現與流行,引起了國內學術界的注意。在知網中,以“佛系”為關鍵詞進行檢索,共檢索出將近300篇論文,主要分布在政治學、文化學、社會學、心理學等領域。歸納起來,學者們主要從如下幾個方面對“佛系”青年亞文化進行闡述:第一,從心理層面進行研究,如朱美燕認為,“佛系青年折射出的是一種萬事虛無的世界觀、與世無爭的人生觀以及追求自我的價值觀,看似淡泊豁達,實則萎靡頹廢,是青年對自我的調侃以及對現實的逃避心理”[2]。北大張頤武教授認為,佛系心態和奮斗心態并不矛盾,用“佛系”調試心靈,可保持心理健康[3]。趙翠翠則另辟蹊徑,從社會私人化心態的角度研究認為,“佛系”現象是外在生活世界與自我生活世界之公私關系的二重性所導致的[4]。第二,從文化學層面進行研究,如蔣建國等學者認為,“佛系亞文化具有三大新趨向——弱風格化、身份模糊,以及以話語創造、意義爭奪為核心的溫和式反抗”[5]128。周海燕提出,由“佛系”青年所衍生出的佛系話語、佛系心態、佛系文化呈現出青年價值觀的迷失與困惑[6]。張萌從“亞文化譜系”的層面研究了“佛系”青年亞文化具有“流動的風格”“軟化的抵抗”“混沌的收編”等特征[7]。第三,從社會學層面進行研究,如宋德孝認為,“佛系人生表面上強調灑脫修為、樂觀遁世,實則是一種消極的遁世主義和生存悲觀主義,最終不可避免會走向價值虛無主義”[8]41。董振華提出,“佛系”的生活方式是對疲勞、無奈、失落的不完滿現狀的逃避[9]。歐陽照等人則從歸因、行動、心態等層面研究了“佛系”文化與“屌絲”文化和“喪文化”所呈現出的不同特征[10]。
綜上所述,“佛系”青年亞文化作為近年來新流行的一種亞文化形式,在學界已引起了廣泛討論和關注,仁者見仁,各抒己見,但學界仍沒有涉及其具體的結構樣態,對社會產生的影響,只有剖析其內在結構,考察它的積極意義和消極意義,才能更好地了解青年和教育青年。因此,本文著重從其結構出發,對“佛系”青年亞文化進行深入分析,探討其對社會的危害,以便為我們深入地了解“佛系”青年亞文化,引導青年樹立正確的價值觀提供借鑒。
二、“佛系”青年亞文化的結構
要深刻理解“佛系”青年亞文化這一文化癥候,要從其內涵和外延入手,由內而外、由表及里,全面厘清“佛系”青年亞文化的內涵和結構,才能讓我們看清其本質。亞文化也叫次文化,由芝加哥學派于20世紀40年代中期最早提出。伯明翰學派認為“亞文化”是指生活方式,也指文化群體[11]。青年亞文化是青年群體基于共同興趣和價值追求,創造性表達自我的文化實踐[12],是一種普遍而又獨特的文化現象,集中展示了青年群體的精神現狀和文化實踐,雖然帶有“顛覆”和“抵抗”主流文化的色彩,但并不構成對中心價值的對抗[13]。關于“佛系”青年亞文化,目前學界并沒有統一的概念,筆者認為,它是“90后”青年群體解構佛教思想來表達自身的一種無欲無求的生存心境,體現了“90后”青年群體的虛無主義精神狀態。“佛系”青年亞文化的結構可分為表、中、里三層:表層的情感維度——娛樂性、中層的價值維度——避世性、里層的意義維度——虛無性。
(一)情感維度:娛樂性
對青年亞文化的研究,以伯明翰學派的亞文化理論最負盛名和最為經典,該理論主要強調了階級結構、儀式抵抗和風格圖騰等。某一文化的產生與出現常與一定的社會背景和社會現實相關聯,隨著科學技術的進步,科技裹挾下的青年亞文化與以往的亞文化相比較,產生了迥然不同的新樣式,催生出新的表征和圖騰。自2010年“微博元年”開啟“微”時代以來,青年亞文化更多呈現出“娛樂性”和“狂歡性”的風格特征,這一代的青年群體對待主流文化的方式并不高調抵抗和激烈反對,他們反其道而行,通常通過拼貼、反諷、自嘲、揶揄等方式,在網絡虛擬世界盡情地狂歡和附和。“佛系”即是通過借用傳統文化中“佛”符號和中性詞“系”拼貼成一個網絡新詞,再根據情感需求對這一網絡新詞進行意義編碼,并通過衍生出新的詞語來完成它的意義擴散,從而完成它的話語爭奪使命,如佛系購物、佛系考研、佛系學習等。
實質上,“佛”全稱“佛陀”,來源于西域天竺,隨著佛教在我國的傳播與流行,與我國的優秀傳統文化相融合,“佛”的能指和所指不斷被拓寬,其內涵和外延也進一步被延伸。它的主要內涵包括:第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普度眾生的社會責任觀;第二,自我苦練修行,但不為名利所困的了然心境[5]129。但“佛系”青年亞文化所追求的“凡事怎么都行、做事不大走心、看淡一切”的敷衍態度與佛教所追求的境界具有天壤之別。“佛系”青年群體以這種解構和拼貼的方式建構新詞語,在虛擬的網絡上盡情狂歡,以紓解他們在現實社會中所遭遇的苦悶和無奈。當“佛系”詞被高頻使用,“佛系”相關的話題便呈現出“巴赫金式”的狂歡感,人們在虛擬的場域中開展話語游戲,在彼此觀展與表演中盡情表達,規避著現實世界中的身份秩序[14]。“佛系”青年群體通過對傳統、經典和主流的解構,彰顯了其文化心理的意義向度,那就是緩解壓力、宣泄不滿,將亞文化中的抵抗意義稀釋在娛樂化的表達之中,混合在網絡的匿名狂歡之中。因此,娛樂性、狂歡性是“佛系”青年群體在情感維度中最直接、最直白的表現形式。
(二)價值維度:避世性
改革開放把人們從單一、匱乏的社會里解放出來,長期被壓抑的欲望仿佛是脫僵的野馬,在快速、劇烈變遷的社會中得以釋放,充滿了對財富的渴望[15]。當前,我國的改革開放已進入了深水區,經濟增速放緩,但人們對物質的追求卻越發強烈,對生活質量的追逐極度渴望。出行交通工具的不同等級、酒店檔次的差異、化妝品檔次的差別、名牌包包的價格區別等,這些都與擁有財富的多少直接掛鉤,也彰顯著社會階層的高低,是人們社會地位、身份歸屬的直接標識,如果說這些需求可以退而求其次,那么令青年群體倍感壓力的房價在中國人的傳統文化觀念里是必須的、不可或缺的必備物品。即使在二三線城市,青年人如果要買一套房子,要掏空一家三代的錢袋子,更別提是在一線的大城市買房,那是很多青年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幻想。當然,物質不是萬能的,但它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滿足人們的很多需求,因此賺錢、在城市定居下來、滿足自己和家人的物質需要,就成為了很多青年群體無法回避的壓力,這無形中在青年群體中形成了物質焦慮。加之,媒體和電視都市劇的不斷渲染,使其焦點幾乎都放在當代青年群體的物質焦慮上,而房價、子女教育費用、奢侈品也逐漸演變成為物質焦慮的具體化符號,無形中放大了青年群體整體的物質焦慮鏡像。
當這種壓力無法排解,加之工作生活中遇到的其他瑣碎的事情形成的小壓力,并會集合起來形成網絡中流行的詞語“壓力喪”。“壓力喪”可能會對青年群體產生消極影響,比如,青年群體一直努力奮斗,卻仍舊擺脫不了現實的藩籬,青年群體可能會放棄向上流動的努力,從而流入“下流社會”。日本作家三浦展在其著作《下流社會》中,認為日本正出現“上流”與“下流”的兩極分化,由“中流”上升為“上流”的實屬鳳毛麟角,而由“中流”跌入“下流”的卻大有人在。日本的中流階層正經歷著一個“下流化”的過程,年輕一代源源不斷地加入“下流社會”,其主要特征是對全盤人生熱情低下[16]。青年群體的“佛系”心態特征——無欲無求、得過且過,與日本的下流社會中描寫的青年群體高度相似。另外,日本的《低欲望社會》一書所描述的情景也與“佛系”青年有許多共同的特征,都是一群遇到挫折即意志消沉、胸無大志、“喪失物欲和成功欲”“一部手機就代表了全部生活”的“低欲望”年輕人。總之,“佛系”青年以一種無所謂的態度回避現實世界的壓力與煩惱,追求某種心靈上的自由與“得過且過”,體現的正是這種“遁世”的錯誤價值觀。因此,遁世性、消沉性是“佛系”青年群體在價值維度中最直觀的表現。
(三)意義維度:虛無性
“佛系”青年亞文化的出現與流行是現實社會存在的問題與痛點的直接反映,是物欲化消費社會的間接體現,換言之,是囿于人們對金錢與物質的執念。金錢與物質的問題既受外部世界的影響,又與人們的價值觀和精神世界藕斷絲連。馬斯洛曾經指出:“我們時代的根本疾患是價值的淪喪。這種危險狀況比歷史上任何時候都嚴重,關于這種狀況存在各種描述,諸如頹廢、抑郁、失落、空虛、絕望……”[17]。價值層面的避世和淪喪帶來人們精神世界的虛無是“佛系”青年亞文化流行的內在原因。青年人應該樹立正確的價值觀和利益得失觀,應該把樹立遠大理想和落實腳踏實地緊密結合起來,正確處理好形而下與形而上的辯證關系。
由“佛系”衍生出來的許多新詞,其旨歸大致相同。如“佛系職員”是一群對工作毫無熱情、工作上敷衍了事的馬虎員工,與國家所倡導的具有“工匠”精神的員工差之甚遠。“佛系考研”是一群對自己的復習效果不驕不躁,復習進度不急不緩,對考研的態度是“盡人事,聽天命”學生;但實質上,他們并沒有在考研復習上花費較多時間,并沒有盡全力、盡人事。“佛系”青年所標榜的“佛系”態度過于強調安于現狀、不思進取,缺少工作激情的生活方式,容易導致自我迷失,使人失去獨立之人格和自由之精神,成為被抽空了理想和個性的“單向度”年輕人[8]44。意義維度的虛無性才是“佛系”青年群體危害最大的表現,一旦其陷入虛無性的空洞生活中,他們的人生風向標將失去航向,生活也會陷入迷茫和虛無。因此,要警惕“佛系”青年群體最終走向這一維度。
三、“佛系”青年亞文化帶來的潛在社會風險
“佛系”青年亞文化對社會主流文化的發展既有積極的意義,也有不合理的消極成分。積極的意義在于,當青年在現實生活中受到挫折或感到疲憊不堪時,用“佛系”心態來緩解壓力,有利于使其生活張弛有度,避免自己一直處于焦慮和壓力的煎熬中;但剖析其結構,也有消極悲觀的一面,表面上看它是一種強調自我消煩、自我調節、自我保護的娛樂性解壓方式,實質上它體現的是一種消極的人生價值觀和應對生活磨難所采取的悲觀主義態度,是處在現代“消費社會”中的青年價值和精神走向虛無主義的直接反映。歸納起來,其所帶來的潛在社會風險表現在如下幾個方面。
(一)社會責任的模糊與放逐
不同歷史時空下的青年,其所承擔的歷史使命和社會責任迥然不同。在革命戰爭年代,一批又一批青年以救亡圖存為已任,擔負起保家衛國的歷史使命;在社會主義革命建設時期,一代又一代青年以建設祖國為已任,擔當起工業建設的歷史責任;在改革開放新時期,一群又一群青年以祖國發展為已任,擔當起發展經濟的歷史使命。正如康德所說:“每一個在道德上有價值的人,都要有所承擔。不負任何責任的東西,不是人而是物。”[18]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我國已進入了新時代,“90后”青年群體作為當前我國社會發展最具活力和最有可為的一代,他們應該擔當起更多的責任與義務,努力成為能夠擔當民族復興大任的時代新人,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征程中大展宏圖、大有作為。
在“佛系”青年亞文化的風行和發展過程中,若“佛系”青年群體只是在疲于應付工作壓力和生活瑣碎時,借“佛系”之由自我撫慰也無可厚非;但若所有“佛系”青年群體聚集在虛擬社會中狂歡,他們都在虛擬世界中盡情吐槽現實社會中所遭遇的困惑、煩惱和壓力,這樣的“佛系”青年群體將會形成狹隘的“圈層化”群體,外力進不去,自己出不來。每一個人的個性將逐漸消失,并且他們的感情和思想都在關注同一件事,這就是“群體精神統一律”的表現[19]。“佛系”青年群體“圈層化”的生成,使得他們在這個虛擬空間有一種共同的情緒,那就是“凡事不爭不搶、不求輸贏、有無均可”,這種情緒相互傳染,時間久了,會轉移到“佛系”青年群體所賴以生存的現實社會中來,形成一種“群體性催眠”或“回音室效應”。一旦這種過度娛樂性、避世性和虛無化的自媒體網絡亞文化在現實社會中蔓延開來,“佛系”青年群體在現實社會中的行動就會受到這種感情的影響和干擾,容易激發起他們的無意識人格,使“佛系”青年群體的自我人格消逝,其作為“現實中的人”的主體性也會逐漸消逝,從而模糊他們的責任認知和奮斗精神。
(二)價值理念的迷失與錯位
“佛系”青年亞文化是“微”時代青年亞文化的重要組成元素,是當代社會青年文化的構成內容之一,其影響不僅包括青年群體自身的社會存在,而且包括整個社會所呈現出的青年社會心態和價值觀念。“佛系”青年亞文化所呈現出的消極的、非理性的價值觀念——遁世性,阻礙了青年文化的發展,局限了青年的廣博發展空間。“佛系”青年亞文化處于“微”時代青年亞文化的發展階段,是“微”時代具有代表性的亞文化,其所呈現出來的價值理念和所折射出的青年社會心態也具有一定代表性和研究價值,對我們更好地把握青年的價值導向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
“佛系”青年亞文化所呈現出來的價值理念——遁世性具有兩面性,當青年群體在面對生活、工作及其家庭的重壓疊加下,他們需要紓解這種壓力,這時可以借助“佛系”亞文化所呈現出遁世的價值觀念暫時緩息,在這種情境下,“佛系”遁世的價值理念就具有積極意義。反之,青年群體面對一系列的壓力而又無力消解,卻一味以“佛系”亞文化遁世的價值觀念自居,以此來逃避責任和擔當,即便他們的心中有過糾結、有過掙扎、有過沖突,那一轉瞬即逝的過眼煙云也不過是“兩種偶然的主觀隨意性在心中的相遇”[20],直至最后,“佛系”遁世的價值理念將主導青年群體,會使社會缺乏積極向上的活力,帶來不可估量的消極后果。“佛系”亞文化所呈現的遁世價值理念要把握好分寸,控制好“入世執著”和“出世逃避”之間的尺度。
(三)意義追尋的迷茫與彷徨
現實的人或者是作為社會性的人,既生活在物質世界中,也生活在精神世界中,人既少不了物質需要,也離不開意義支撐。只有把物質需要和意義支撐有機結合起來,現實社會中的人才會完成自我的主體性建構,才會發現作為一個“社會人”中的個體生活的意義,才會認識自己生命的價值。意義的失落是虛無主義的首要表現,虛無主義一詞可能源于18世紀末的雅可比,流行于屠格涅夫[21]。以意義的失落與消解為主要表現特征的虛無主義,更多地表現為否定或對意義的異化,即對自身存在與努力表現為否定,或異化了自身努力的意義;對社會宏觀的發展表現為否定,或異化了社會發展的普遍規律。與之相反的另一種表現形式為對符號或物質的象征意義的強化,這種強化主要表現為過分注重“物”的意義,使人變成了對物的依賴性,真正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商品“拜物教”。
這種意義的失落往往和社會轉型時期所帶來的劇烈陣痛密不可分。目前,我國已進入改革開放的“深水區”,市場經濟進一步發展,人們對物的依賴性愈發強烈,被技術的裹挾度愈發明顯,這些都與意義的異化和“拜物教”的盛行密切相關。這種對物質的依賴性在賦予“物”作為衡量意義的重要追求時,也把人的生存本質作為外在的“物”的賦予,當社會上都以擁有多少“物”來衡量人的社會地位或存在的價值時,人們不僅以外在之物作為衡量人生價值的外在根據,而且將外在之物作為衡量人生意義的內在之源,價值依據和內在意義所呈現的外在化、物質化實則是意義的失落。當今社會,人們被卷入了加速的工作與生活模式中,以犧牲自由支配時間為代價,成為時間焦慮癥候群和物質焦慮癥候群,但對物的擁有仍無法衡量其是否已滿足自身的欲望,反而容易走向其相反面。“佛系”青年群體就是這個相反面,他們就是一群歌頌“懶惰”的消極人群,以懶惰或消極情緒對抗社會,陷入意義追尋的迷茫和彷徨之中。
四、規避“佛系”青年亞文化帶來的社會風險的合理路向
綜上所述,“佛系”青年亞文化有合理性,也有不符合社會主流文化建設的消極遁世性,其帶來的潛在社會風險是多元的,且影響是相互交叉、錯綜復雜的。因此,如何規避“佛系”青年亞文化所帶來的潛在社會風險,合理引導社會青年焦慮消極的社會心態,是當前我國社會亟需解決的難題。可以從如下幾個方面來規避“佛系”青年亞文化的社會風險,在社會責任建設方面,要發揚“破繭成蝶,不負青春”的擔當精神;在社會價值層面,要發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引領作用;在意義世界的建構維度方面,要繼承羅蘭的“英雄主義”情懷。
(一)以“破繭成蝶,不負青春”的擔當精神引領社會責任感建設
長期以來,我國都特別重視社會責任感的培育及其踐行,強調青年社會責任感的建設。當前,“佛系”亞文化在青年群體中的風行,給社會的責任感建設帶來了一定的阻力和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破壞,因此,青年社會責任感的培育與踐行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顯得迫在眉睫。一般來說,社會責任感劃分為兩個層面:一種是宏觀的道德層面,可把社會責任感劃分為超越的社會責任觀,這種責任觀強調的是一種大格局和大境界,主張超越個人利益,把國家和集體的利益放在優先位置,它預示著國家利益和集體利益是其奮斗和擔當的價值底色;第二種是微觀的個人層面,即現實的社會責任觀,這種責任觀強調的是個人的現實利益需求。“佛系”青年亞文化所追求的社會責任觀既不屬于超越的社會責任觀,也不符合個人的現實社會責任觀,其所追求的無欲無求的價值理想于社會責任觀的建設毫無意義。
青春是一種破繭成蝶的蛻變,青春也是一段奮斗不息的成長歷程。“佛系”青年要在奮斗擔當中譜寫自己的青春,把小寫的青春轉化為大寫的青春。習近平總書記說:“人的一生只有一次青春。現在青春是用來奮斗的,將來青春是用來回憶的。”[22]習總書記用時間軸揭示了青年時代奮斗擔當背后的縱深感和歷史感,為青年人的奮斗擔當精神提供了前進方向。現實責任感要求人們在面臨艱難困苦時,仍能不忘初心,馳而不息地努力奮斗和拼搏,書寫屬于自己的時代之歌。小寫的青春即為擔當起自己現實的社會責任,當自己的社會責任感積累到一定程度時,會對超越的社會責任感起到一定的促進和認同作用,為踐行超越性社會責任感添磚加瓦。從小的方面來說,“佛系”青年群體首先應當責無旁貸地樹立并履行這種微觀層面的、現實的社會責任觀,為自己、為時代書寫壯美的畫卷。首先要書寫“小我”,最后才能成就“大我”。
(二)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統領青年價值建設
黨的十八大以來,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無論在理論層面,還是在實踐層面都成為學界和社會關注的重要議題。敬業核心價值觀在個人維度強調的是敬業精神。敬業精神是指人們在從事某一職業時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所持有的那種孜孜不倦、馳而不息的積極向上的精神狀態;敬業價值觀是國家和社會所提倡的符合社會發展規律的意識形態和從業價值規范。敬業精神以敬業價值觀為基礎,這種精神體現了主體意愿、認同和行為的特征,其最根本旨歸是要求主體把內化的敬業價值外化為敬業行為,敬業精神通常是價值自覺向行為自覺的飛躍,是從道德他律向道德自律的轉變。敬業精神的這些特征都與“佛系”亞文化的精髓“佛系三連”中所持的敷衍態度格格不入。
因此,我們要批判和揚棄“佛系”青年亞文化中錯位的價值理念,要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來引領社會風標,左右社會思潮,凝聚社會共識,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的敬業價值觀來規范青年群體的職業觀,引導青年群體樹立正確的職場生活規范,厘清青年群體中錯位的職業價值觀念,使青年群體樹立正確的職業觀、敬業觀,筑牢青年群體職業觀基石,為青年群體的敬業精神的培育打牢基礎,從而實現整個社會的積極向上,推動社會價值體系健康有序發展。另外,還可以通過社會榜樣力量做出典型示范作用,為青年群體樹立標桿。2020年7月中旬,一則《杭州砸100萬引進這個快遞員》的新聞沖上熱搜,一時間,“95后”快遞小哥李慶恒成高層次人才這一話題引起了人們廣泛熱議,但細看這名年輕快遞小哥對工作的細致鉆研和對工作態度的認真負責,詮釋了良好的敬業價值觀,人們不由得感慨這100萬應該給他。把工作當成販賣時間,實際上是浪費自己的時間;把工作當成自己的事業來做,收獲的是價值和意義的提升。身邊這些普通人的成功更能激勵“佛系”青年群體積極向上,對“佛系”青年群體具有很好的啟示和激勵作用。
(三)以“英雄主義”的情懷建構意義世界
“佛系”青年群體需要借鑒和學習羅曼·羅蘭對生活的態度,即使生活中不如意之事常有,但那又如何,人們依然會為向往的美好生活而努力。要以“英雄主義”的情懷建構意義世界,首先要超越對物的外在依賴性,回歸現實世界,回歸生活世界,回歸本真的精神世界,并把人生的價值、意義建構在人與現實世界之間的真實關系上,而不是體現在超驗世界中。要讓“佛系”青年群體相信,對于他們自身的生活及其所面臨的社會問題、焦慮心境,“英雄主義”仍在經驗世界中具有指導性意義。換言之,意義世界的建構不是否定現實前提,而是以現有的現實世界為基點,尋求更具有客觀現實性、實踐性的意義寄托。
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我國已進入了新時代,處于新時代的中國,當前社會的客觀實際是什么呢?最大的實際是我國仍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物質遠沒有達到絕對豐富。其次是社會主要矛盾的轉化,人們對美好生活的迫切渴求與發展的不平衡不充分之間的巨大鴻溝形成了強烈反差,處在過分以擁有物質財富的多少作為衡量成功標志的精神世界中的“低階段”水平——欲求世界,欲求世界的滿足邏輯不可能總是得到滿足[23]。因此,人們要樹立正確的“物欲觀”,樹立積極向上的奮斗幸福觀,依靠自己的努力、奮斗,改變自己的現實生存狀態,通過實實在在的勞動,讓勞動成就自己、成就價值、成就未來,使自己的人生充滿獲得感和幸福感,安放好自己心靈的家園。
五、結語
在互聯網時代,瞬息多變的網絡空間、紛繁蕪雜的網絡信息、多元多樣的網絡話語常常會衍生出新奇、流動、多變甚至模糊的文化形式,其常被統稱為網絡青年亞文化。有些網絡青年亞文化影響力較小,從衍生到消失持續時間較短;但“佛系”青年亞文化從產生到消失經歷了較長時間,對青年的影響較大。“佛系”青年亞文化所具有的表、中、里三維結構,無論是情感維度的娛樂性、價值維度的遁世性,還是意義維度的虛無性,無一不體現了青年群體對主流價值觀的挑戰,當然也折射出了青年群體在現今社會高節奏的工作壓力、高房貸的經濟壓力,以及高強度的競爭環境中所表現出的焦慮和疲憊的心態。從積極層面看,這種“佛系”亞文化有利于青年群體內心無措感和無力感的暫時緩解和平復,是自我心態調整的策略選擇,相較于“屌絲”文化和“喪”文化,其有實質性的進步和發展,它不是一種悲觀式或絕望式的心境,而是一種暫時的恢復和整頓,以待后期繼續奮勇前進。但從消極層面看,如果青年群體一直秉承佛系的“都行、可以、沒關系”,遇事總秉持“凡事怎么都行、做事不大走心、看淡一切”的態度,不能在遇到挫折時通過短暫的休頓,積極并及時調整好心態,而一直處于消極的情緒中難以自拔,那無疑與青年群體朝氣蓬勃、積極向上的主流價值觀背道而馳。新時代的青年只有面對任何困難和挫折,“都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不必聽自暴自棄者流的話……就如螢火蟲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24]。總之,青年是社會中最積極、最有生氣的力量,國家的希望在青年,民族的未來在青年,“佛系”青年群體應調整好自己的狀態,通過“硬核”行動讓青春在奮斗中飄揚,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說:“青年志存高遠,就能激發奮進潛力,青春歲月就不會像無舵之舟漂泊不定。”[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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