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春天的禮物

胡實

地鐵安檢處，我和廣華爸正準備拿上行李刷卡進站，安檢員突然攔住了我們：“這個袋子里裝的是什么東西？怎么圖像里顯示是兩根棍子？”

我連忙從蛇皮帶里掰出竹筍。“不是棍子，是竹筍，你看，還有些野芹菜。”我一邊解釋一邊用手扒拉著竹筍殼，剝了兩三片后，他點點頭：“這竹筍怎么這么長？山里挖的？”

“欸，是的。”

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拎著一蛇皮袋野芹菜和兩顆竹筍上地鐵。

這讓我想起前幾天發生的一件事。

臨出發的前一天，在鎮上韻達快遞寄送處，我在排隊寄東西。突然聽到門外的響動，幾個離得近的人立刻就跑出去了，嘰嘰喳喳一陣喧嘩，聽意思是有人騎車摔倒了。想著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沒去湊熱鬧。

突然，有個穿著黑色大衣的矮個子女人走了進來。她走進來后把手上拎著的蛇皮袋直接放在稱秤處，右手還提著一個紅色頭盔，只不過看上去有些破損。起初，我沒發現她的異樣。直到快遞人員指著她說：“你趕緊去鎮醫院看一下，待會再過來寄，放心，東西沒人會拿。”

“沒事，沒事，先寄。”她拿著頭盔的手托著另一只手，眼睛看看頭盔，又看看放在秤上的那袋東西。

“行吧，先給你寄。一共十公斤，大姐，你寄到哪里？我給你算算運費。”快遞工作人員是個短頭發女人，動作利落，一邊招呼一邊拿配送袋準備裝貨。

“寄到廣西，給我女兒。”

“廣西有些遠啊，寄過去得九十多，你這些蘿卜干咸菜筍子啥的，你就別寄了，花九十塊錢網上能買好多呢。”短發女人笑笑，周圍人也就著話說起來了。

“別寄啦，現在網上什么不能買啊。”

“對啊，運費這么貴，都快趕上你自己跑一趟了。”

過了好一會矮個子女人開口了：“寄去吧寄去吧，我過兩天自己也要去一趟，到時候還要再帶點別的東西。除了這些東西，也沒什么能給她。”她說完話，放下手里的頭盔，彎下腰去。

“哎呀，你這膝蓋都破皮了，東西寄好后去醫院看看。”郭女士站在她旁邊，破鑼嗓子大聲喊了一句，引得排隊的人都把眼皮撐得長長的。我側過身子，瞧見她膝蓋處血紅一片。似乎是聚在她身上的目光太多了，她有些不好意思，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樸實笑容來回應這些陌生的關懷后，就趕緊直起身子把衣服放下。一眾人撇過臉去，黑色大衣重新蓋住她的腿，矮個子女人立在屋子中間，破損頭盔蹲在她的腳邊。

“好了好了，你的東西弄好了，現在趕緊去看看。”短頭發工作人員收拾好那一大袋子山貨后，催促她趕緊離開。

隨后，那女人拎著紅頭盔往外走，步子極慢，幾十米距離，走了大半分鐘。

我瞧著腳邊這一袋子土貨，沒準那個矮個子女人此刻也在出發去往廣西的火車上。理了理露在袋子外面的芹菜葉，野芹菜的香味頓時沾滿了我的手，不知道有沒有飄向空中，也許飄到了一些人的心里，他們以前也去鄉下的河邊摘過這東西，熟知它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