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浩

博爾赫斯小時一向害怕鏡子,甚至害怕有光澤的紅木家具和清澈的水面,因為自己身體的影像使他感到不自在,感到恐懼。有一次,他和妹妹在室內玩一種追捕游戲,處于想象中的他,竟在衣櫥的鏡子里看到了一個形象模糊的兇手。
多年以后,造出幻覺的鏡子,成了他作品中反復出現的意象。他說他害怕自己遭到復制,厭惡那種自我倍增的古怪感覺。實際上,他厭惡的是迷失本性。對于迷幻藥、醉酒或者性沖動造成的迷亂,他同樣不喜歡。他喜歡嚴謹,愿意始終保持清晰的思維能力。
他的文學是理性的,是反自我陶醉的,但有意味的是它又是幻想文學。他對鏡子這一意象的重視,說明他的追求有著烏托邦的性質。當他不再感到鏡子可怖時,鏡子在他就成了一種象征——現實的另一面可能發生的事物的象征。他認為,幻想文學比現實主義文學有著更為悠久的歷史,最可信賴的東西是虛構,是非真實,是以經驗為基礎的現實構想;而靈魂,是由幻想制成的。
在一篇題為《被蒙的鏡子》的作品中,他寫道:“通過鏡子,我從小就懂得了現實的這種神秘的重復或增殖的可怖……我明白,我一直忐忑不安地防備著它們。”接下來,他講了一個“奇跡般地出現在現實生活當中”的關于鏡子的可怕的故事。通過一個別人的故事,他表達了自己曾經對迷失本性的恐懼和厭惡,同時又表明此時的他對此“已經無所謂了”。他寫出了自己的超越和新的認識。
(Amy摘自《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