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描寫手法的綜合運用

范本呈現

櫻桃甜美

牛旭斌

老家的小院里，父親蓋新房時，執意沒砍兩棵枝干略顯瘦弱的櫻桃樹。家鄉地處北緯三十三度的祖國腹地，出名的特產中，有堅果核桃，還有水果櫻桃。

當唱罷“二月的魚兒水上漂”，漫山的桃花剛一謝幕，杏花、梨花、李花便次第登場，而最令人期待的花事，就數三月人間的櫻桃開花了。起伏的黃土地上，瘦瘠的鄉村小路旁，處處櫻花堆雪。小雨在昨夜才潤蓓蕾，第二天太陽高照，就朵朵枝枝催綻開花瓣，盛大而爛漫得無邊了。山村被一川櫻桃花開亮。陽春里的風兒溫柔，小溪淙淙地繞過農田、屋舍和櫻桃園，房屋坐擁在花樹間，村莊漂蕩在花海里，人們忙碌在花事中，十多萬株櫻桃樹，以最鋪張的姿態開放。沒有比這更熱鬧的春景了。

城里人和游客為觀賞到好看的櫻桃花，慕名直奔小川。它是成縣境內四面群山合圍的一塊盆地，有潺潺河水穿街而過，有平疇萬畝依山傍水，再往峽谷下游的西狹村去，櫻桃花早已盛開成花浪翻涌的汪洋。

春分過后，踏青賞花是最迷人的行動，攝影師圍著櫻桃樹賞花、拍照，孩童們在樹叢中玩耍，人們成群結隊往曠野、往小川奔去。童年的小伙伴說：“回來吧，櫻桃花開得正是時候”“今年的雨雪下得多，櫻桃花開得歡得很”……聽著這些話入夢，當夜就夢見整個峽谷里，被東風吹開瑩瑩的白……站在高崗上俯瞰，密密匝匝的櫻桃花，宛如天上掉下的流云，飄散在大地，又如太陽融化的殘雪，鋪陳在淺溝丘陵。風吹來時，它們又像萬群馳騁的綿羊，咩咩咩地奔跑開去，花兒簇簇擁擁，占據滿山谷村野，把故鄉鋪成花的海洋，漾成花的世界。

能把一條山溝變成花谷的櫻桃花，是春天的畫家，如城市黑夜里被燈光點亮的花樹，源源不斷地放光，發亮，飄香。我在夢中徜徉，感動于春天的來到，這不僅是一場季節的輪回、春回大地的萬物復蘇，更是一場生命的怒放、一曲致敬農民的田園牧歌。歡唱勤勞的故鄉人，正在搶墑種玉米，白色的地膜鋪展在一片片梯田，就像輕觸便能奏出美妙旋律的琴鍵。大地即將變成一座工廠，在接下來的花事和農事中，將出產更多更豐饒的果實和甜蜜。

晚春的最后幾天，櫻桃先百果早熟，果農們哼著小曲、搭著梯架采摘，綠葉叢中的櫻桃結得又紅又繁，綴彎了枝頭;再看一座座農家小院，總有如房高的櫻桃樹枝繁葉茂，枝丫上如珠如串地結掛著紅彤彤的果實，伸出墻外的，供孩童和路人們采食。

櫻桃上市的季節，處處都是赤玉盈村、紅珠滿筐的景象。此時我總記起遠方的朋友，想方設法把櫻桃送往外地，讓他們嘗鮮和覓得故鄉的味道。以前我捎出的多半爛在途中，朋友們面對稀泥般的果漿，只有聞聞味。好在如今的成縣，電商扶貧開辟了快遞通道，不論你在天涯海角，只要一下訂單，由冷鏈包裝配送的櫻桃就可以完好又新鮮地送達你面前。為此，遠在異鄉的游子，也能適時品嘗甜蜜的櫻桃消解鄉愁了。

櫻桃讓五月成為芬芳的時令，不論在小城街頭，還是小鎮集市，或者村村落落，到處翻滾著櫻桃的身影，貨車里、摩托上，數百只竹籠子里，全是清晨帶露的櫻桃，這一籠籠滿盛著的“珍珠”，成千上萬顆從樹上跑到集市里來，就像成千上萬噸的紅瑪瑙，晶瑩地潑灑在街上。櫻桃的紅潤和鮮美，讓一條街、一座城變得新鮮。

小川，這個只有六個筆畫的故鄉，藏著我對櫻桃的全部記憶。小，卻有山的雄奇，川，則有水的靈秀。離開家的時候，我照例彎腰從櫻桃樹下出門，麻雀在婉轉的啾鳴里打落春花，藏在泥土釅香和草木深茂的鄉風里。我忽然明白：只有這種前人栽樹后人乘涼的鄉愁，才是永恒的。生生不息又果實累累的櫻桃，昭示勞動之偉大。

（選自《人民日報》2019年4月15日，有刪改）

技法提煉

1.靜態描寫與動態描寫結合，放飛想象。

作者描寫雨后盛開的櫻桃花“朵朵枝枝催綻開花瓣，盛大而爛漫得無邊”，以致山村被櫻桃花“開亮”;“堆雪”運用比喻的修辭手法，盡顯靜態花事之繁盛;櫻桃果“赤玉盈村、紅珠滿筐”屬于靜態描寫，而“像萬群馳騁的綿羊，咩咩咩地奔跑開去”則是化靜為動的妙筆;“就像成千上萬噸的紅瑪瑙，晶瑩地潑灑在街上”一句運用比喻和比擬的修辭手法，以“潑灑”一詞活脫脫地展現出果農們豐收后爭先恐后“占領”集市的動態。

2.正面描寫與側面描寫結合，宕開一筆。

作者用對偶句“房屋坐擁在花樹間，村莊漂蕩在花海里”宕開一筆，看似寫“房屋”“村莊”，細品后會發現這是側筆——有了“花浪翻涌的汪洋”，“村莊”才會“漂蕩”。“房屋”“村莊”的審美變異，從側面強調了“花事”之盛。

3.實筆描寫與虛筆描寫結合，留有余韻。

“童年的小伙伴”的邀約，引發了“我”的“入夢”，于是夢境描寫成為實筆描寫的必要補充。“宛如天上掉下的流云”“又如太陽融化的殘雪”這些虛筆描寫給讀者以多樣化的聯想趣味。

4.外在描寫與內在描寫結合，由表及里。

如果說“鋪成花的海洋，漾成花的世界”是具有視覺沖擊力的外在描寫，那么形容櫻桃花是“生命的怒放”“春天的畫家”，是“一曲致敬農民的田園牧歌”，則是對櫻桃花追求生命價值、樂于奉獻的內在美的揭示，蘊含著對“歡唱勤勞的故鄉人”的禮贊，與結尾“永恒鄉愁”“勞動偉大”的感悟相呼應。

5.簡筆描寫與繁筆描寫結合，布局嚴謹。

對櫻桃樹的描寫穿越時空，開篇簡筆寫“留”與卒章繁筆寫“盛”構成鮮明對比，足見作者謀篇布局之匠心。

佳作展示

水仙花開

居慧敏

家里的水仙花開了。

像初生的嬰孩綻放第一抹笑顏，水仙花在蒼翠頎長的綠葉間綻開了一個小口子，露出里面嫩黃的花蕊。柔軟嬌嫩的花瓣在陽光下幾乎透明，好似纖纖少女的冰肌玉膚。湊近了一聞，一股清新幽香撲面而來，沁人心脾。這香氣沒有桂花濃郁，也不及玫瑰熱烈，卻有著李清照“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的青澀活潑，讓人不禁心神蕩漾，沉醉其中。

我小心翼翼地托著它，仿佛托著一件極其珍貴的寶物。我貪婪地嗅著它的芬芳，不禁感嘆，大自然的妙手竟能調出如此曼妙的香氣！既有極致的魅惑，又透著不容玷污的清新高雅。然而，這還不是最妙的。沒過多久，水仙花競相盛開，開得轟轟烈烈，又不失優雅高貴。這時的水仙不同于往日的嬌小玲瓏，而是給人一種成熟大氣卻又不失嫵媚的韻致，給嚴寒冬日帶來高雅之美。我不禁嘆息：“‘素花多蒙別艷欺，此花真合在瑤池，為什么人們總是專注于那些繽紛絢麗的花朵，而忽視了高雅的水仙花呢？”

水仙不語，只是傲然盛開著。一盆盆開，一盆盆謝，轟轟烈烈不過一季，來年百花爭艷時，它早已“香消玉殞”——也許這就是“紅顏薄命”吧！就是這樣一盆水仙花，普通得可以在冬日的任何一個花市買到，但它有著無悔的精神，抱著“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心態，花開花謝，孤芳自賞。我不禁想化用《白楊禮贊》中的話來贊美它：這樣一株普通而又絕對不平凡的花！

我驚嘆它的淡泊，它的高雅。一株小小的水仙尚能如此，何況萬物之靈長的人類呢？沒錯，在世界面前我們是渺小的，但我們可以讓生命迸發出耀眼光華，努力讓生命美好而燦爛。

轉眼已是春天。萌芽、含苞、盛開……匆匆走過一季的水仙花悄然退場。但恍惚間，我好像仍可聞到水仙花的香氣，還是那么清新高雅，淡淡的，幽幽的……

是的，它已經開在了我心里。

【江蘇如東高級中學】

◆點評

這篇狀物散文贊頌了水仙花淡泊高雅的內蘊，綜合運用內外結合、正側結合、虛實結合等描寫手法，以花喻人，意蘊豐富而高遠;結尾一句“是的，它已經開在了我心里”照應開頭，引起了讀者對人生的思考。

【曹津源/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