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有用”進化

陳江

長期以來作文教學一直是中小學語文教學的一個痛點，筆者通過多年的作文教學聽評課和常規檢查發現，即便在當下統編版教材作文單元編排基于體系化建構的情況下，作文教學依然問題重重，有作文教學，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專題教學，教師往往將作文專題作為寫作知識給學生過一遍，缺少或者根本沒有基于單元主題的寫作專題訓練，更無法提供專題指導。教師的批改語極其貧乏，往往大而空，不涉及具體內容，批和不批意義不大，批完后，學生仍舊不知問題在哪里，該如何改進和提升。作文教學可以說是沉疴已久、積弱多時了。所以，我們迫切需要找到一條作文教學的“療救”之路。

一、作文教學需要的不是局部的、零散的“進步”，而是整體的、徹底的“進化”

作文教學中暴露的問題很多，涉及面也很廣，但歸根結底，當下的作文教學面臨三大問題：不想寫，絕大多數學生對寫作不感興趣;沒的寫，沒內容、沒素材、沒東西可寫;不會寫，不會表達、不會構思文章等。這三個問題，一是從興趣、動機開始的“為什么寫”，二是從內容素材著手的“寫什么”，三是關注技法謀篇的“怎么寫”。從寫作發生學角度看，三者都很重要，任何一個方面都會對學生的習作產生重大影響，同時似乎從任何一個角度介入都行，但是實際上三者是有先后主次之分的，作文教學應該先解決“為什么寫”的問題，再解決“寫什么”的問題，最后解決“怎么寫”的問題。

作文教學最核心的問題是學生嚴重缺乏寫作興趣和動力。學生既不會寫，更不想寫，甚至可以說，學生對寫作從一開始就是興味索然，這才是我們必須高度重視的問題。寫作主體出了問題，我們不能避開主體，一味地在客體（寫作體系建構、教學方法等方面）找原因，似乎只要解決了客體問題，主體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但事實恰恰相反，不去解決主體問題，而一味地在客體找原因，無異于本末倒置、緣木求魚。

那么，為什么學生會嚴重缺乏寫作的興趣和動力呢？我想，答案只有一個：因為沒用。寫作沒用，除了獲得分數之外，作文既不能表達真實的情感，也不能運用于學習和生活，作文既然沒用，就沒有它存在的價值，教它干嗎？寫它何用？這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

寫作課程目標取向是“重表達、輕交流”。長期以來，寫作課程追求“立意高、選材精、結構嚴、語言美”，注重文章的制作技藝和表達技巧，忽視寫作的交際技能和學生語言交際能力培養。“寫是為了有效地交流”，這才是寫作課程的核心理念。交際能力應被看作核心語文能力。

“重表達”與“重交際”作為兩種截然不同的寫作觀，其背后的教育、語言及哲學基礎和價值意蘊都是不同的。前者偏重培養內向人格，后者偏重培養外向人格;前者偏于個體情感表達，后者偏于交流社會經驗;前者基于靜態語言學，后者基于功能語言學;前者使用結果教學法，后者運用交際教學法?？傊罢呷菀讐櫲胩摷僬Z言訓練的誤區，后者便于走向真實交流技能的坦途。

交流就是著眼于“用”的層面，寫作是為了用的，這是常識。“用”是任務驅動，“用”也是動機激發，“用”還是持續著力，“用”更是效果檢驗。這種“用”是社會功用、生活運用，而不是指應試作用。從“有用”出發，學生會在“用”的過程中提升表達能力，然而一味注重文章制作技藝和表達技巧，卻未必會獲得良好的交際能力。

作文教學從根本上看，是培養什么樣的人的問題，作文教學需要的不是進步，而是向“有用”進化，讓學生在進化中找到自己的“魂”。

二、“進化”需要融合“三大范式”“五種策略”，形成科學、實用、穩固的寫作教學體系

從我國的寫作教學的發展過程來看，共經歷了“文章寫作范式、過程寫作范式、交際情境寫作范式”這三大寫作范式以及文章學視角的寫作策略、工程視角的寫作策略、認知視角的寫作策略、交流視角的寫作策略、學情視角的寫作策略五種寫作策略。具體內容見下表。

[寫作策略 基本操作 1.分項訓練：文章學視角的寫作策略 對某一篇已經成型的“文章”進行拆解，分析基本元素，如主題、結構、語言、修辭等，尋找原理或規則，即所謂的寫作知識，并把這種原理應用于下一篇文章的“寫”的實踐之中。 2.關注過程：工程視角的寫作策略 把寫作看作一個過程——完成一件事的過程，把作文教學看作指導學生學會如何生成一篇文章的過程，它關注的是一篇文章的生成過程，認為一篇文章的寫作過程包括五個階段：立意、構思、起稿、修改、校讀，把原本抽象、隱秘、混沌的寫作過程外化為可見的環節，并在寫作過程的不同環節中使用相關方法與技術幫助學生。 3.聚焦思維：認知視角的寫作策略 注重思維邏輯性以及語言的表達能力，開發出基于“賦形”的寫作策略，教學生運用“賦形思維”，著重通過“重復”與“對比”生成文本。從認知視角聚焦思維方法，生成思維策略，包括因果性分析思維、構成性分析思維和過程性分析思維三種模式。 4.基于交際情境：交流視角的寫作策略 寫作不僅是“一個結果”，也不僅是“一個過程”，更是一種真實或具體語境下的社會交流和意義建構。于是寫作教學的研究進化到基于“真實情景的交際”策略，十分重視寫作的目的意識、讀者意識以及功能等交際要素?！盎诮浑H情境”的寫作策略認為，寫作不是“一個人自己玩”的行為，而是一個面對“別人”的行為。 5.精準微指導：學情視角的寫作策略 教師必須通過研究學生的寫作行為和寫作樣本來了解學生寫作學習中的所遇到的實際困難并設法予以矯治。微型寫作課程不求面面俱到，而是聚焦核心困難，選擇核心知識，解決要害問題，這就是微型寫作課程的教學策略。 ]

三大范式的前兩種、五種策略的前三種基本代表了傳統的作文教學的理念與實踐。范式的最后一種、策略的后兩種代表了新的寫作理念與思考，如今尚處于起步階段，還未真正影響到作文教學的整體格局，但基本代表作文教學未來的發展方向，如星星之火，似有燎原之勢。

綜觀這五種策略，我們會發現，前四種策略的出發點是教師策略，而只有第五種策略可稱之為學生策略。前兩種是操作策略，而后三種是建構策略，前三種是內向寫作，后兩種尤其是第四種是外向寫作、功能寫作。其實，作文教學的五種策略無關對錯和優劣，只是發展的不同階段而已，它們之間也并不矛盾，只是在不同的領域做各自有益的研討和嘗試。甚至可以這樣說，前三種策略基于科學化、系統化的思考，奠定了作文知識體系的整體框架。后兩種才真正打開了作文教學封閉的大門，代表未來作文教學的正確方向，但誰也不能否認前三種是基石，只有建立在穩固的基石上的作文教學大廈才能堅如磐石，沒有必要厚此薄彼、喜新厭舊。但真正的問題是，我們從沒有在其中任一項研究中定住心，扎下根，掘井及泉，這才是非常可怕的。如果我們認識到這一點，沉下心研究，那么我們可能會在每一個領域里有很好的積淀和收獲。破局的關鍵有時不是路徑和方法，而是決心和毅力。

當下，我們要做的是緊跟進化潮流，融合五種策略，以基于交際情境的真實寫作為進化方向（交流視角的寫作策略），緊貼學情，實施精準微指導（學情視角的寫作策略），聚焦思維（認知視角的寫作策略），著眼過程（工程視角的寫作策略），分項訓練（文章學視角的寫作策略），提煉形成“科學”“實用”“穩固”的寫作教學體系。

王榮生老師說：“作文教學的問題是裸露的。”這句話說出了作文教學的特性，其存在的問題并不像閱讀教學那樣是隱藏的（多、嚴重、普遍、深），相比閱讀教學而言，作文教學序列性、專題性更強，更易集中突破。因此，作文教學的變革和療救可能會更快速、更見效。但所有的變革，必須是以向“有用”進化為前提，只有作文教學進化成“有用”的教學，變革和療救才有根本的意義和價值，從這點入手，我們才可能培養“外向、有力、善于溝通和合作”的學生，培養“面向世界、面向未來、面向現代化”的人才，實現“立德樹人”的根本目標。我想，這正是作文教學乃至語文教學的崇高使命。

（作者單位：江西省弋陽縣教師進修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