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客座總編輯?

馮唐,著名作家,出版作品有小說《萬物生長》《十八歲給我一個姑娘》《北京,北京》《歡喜》,散文集《豬和蝴蝶》《活著活著就老了》等。
《檢察風云》:你原名張海鵬,怎么會用“馮唐”來做筆名,有什么寓意?
馮唐:“馮唐易老,李廣難封?!比松偸嵌虝旱摹K^人生,就是從出生開始就走向死亡的一個過程。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一點,而在短暫的人生里,我又想做許多事情,比較貪心。
馮唐這個筆名是2000年底,當時要出第一本書,就是《萬物生長》。那個時候我的書商對我說,你有一個選擇,用筆名還是用真名?我說用真名有什么好處與壞處?他說壞處就跟你實際生活連得特別緊,好處就是你不用再想筆名了。我說那還是用筆名吧,因為我不想生活跟商業活動連得那么緊,然后寫本書,寫完了就完了,因為我看過很多一本書作家。
《檢察風云》:你學的是醫科。我們知道魯迅、余華都是學醫出身的,學醫對你的文學創作有怎樣的影響?最初學醫是什么樣的契機?
馮唐:醫生好像很容易轉型為作家,契訶夫和毛姆也是醫生,寫福爾摩斯的柯南道爾也是。我覺得,這兩個職業有著共同點,他們都直接面對人,面對人的病痛。醫生,面對肉體的病痛;作家,面對人性的病痛。另一方面,面對病痛,醫生和作家其實都是無力的,沒有根除的良方,沒有十全大補丸。學醫的經歷讓我了解了人的病痛以及人的無力。這也是我的寫作主題。
學醫的選擇就是高考完填志愿,我媽想家里要有個醫生,看病方便,于是給我填了“協和”。
《檢察風云》:從華潤集團戰略管理部總經理到中信資本,要負責公司的日常運作,應該是很忙的,你怎么安排時間來寫作?
馮唐:都是零碎時間,在機場候機,在飛機上,在會議間隙,有想法就寫一點。唯一的整塊時間,就是每年的年假,找個酒店不出門,悶頭寫?!端焉裼洝肪褪怯眠@些零碎時間和春節的年假寫出來的。
《檢察風云》:你說你的小說“不是自傳”,那么在你的小說中是不是有你朋友的影子?比如《萬物生長》。
馮唐:小說是創作,但不是空穴來風。小說中的人物,都是塑造的,甲的鼻子,乙的嘴,丙的頭發,丁的胸,甲乙丙丁都是我認識的,有的是我的朋友、同學,有的是吸引我注意的路人。
《檢察風云》:你身處商界,肯定知道很多內幕故事,以后有沒有可能寫一部和商界有關的小說?
馮唐:商界沒有那么多內幕,更多的還是數字、報表、估值之類??孔V的商人是不相信內幕交易的。至于寫不寫商界小說,目前沒有這個打算,它不是我想寫的題目。
《檢察風云》:之前翻譯的泰戈爾《飛鳥集》引起了不小的爭議,你對這些批評是否有話要說?你是不是也特別喜歡讀詩和寫詩?
馮唐:《飛鳥集》的事情已經過去幾年了,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過了,還是那句話,交給時間去評判吧。我是一個詩人,一直在寫詩,明年可能會出一本新詩集。
《檢察風云》:你說“成名要趁晚”,和張愛玲說的“成名要趁早”正好相反,為什么會這么說?
馮唐:因為我沒做到成名要趁早。實際上我觀察周圍,“德不配位”的人活得最不舒服。他占的位置、權力、名聲跟他的能力、見識、智慧差距太大,又累心又累身,最后基本都會身敗名裂,甚至進監獄。是什么造成了德不配位?說白了就是“成名要趁早”這個口號導致的。大家沒有去關注耕耘,只是想著怎么盡早收獲,造成走捷徑、鉆空子的人很多,認真修行、提升自我的人變得少了。
《檢察風云》:你在《馮唐成事心法》里說,成事可以修行,同時我也看到很多人就追求安穩、活在當下。成事是不是也分對象?
馮唐:首先,字典里沒有現成的“成事”一詞,我當時創造這個詞時,也在想它跟“成功”有什么聯系和區別。市面上一直流行“成功學”,我始終感覺成功很難復制。成功有太多因素在里面,有太多你個人再努力也控制不了的東西在里面。所以我不認為成功學值得大家一門心思去研究。
《檢察風云》:《春風十里不如你》這部電視劇改編自你的小說《北京,北京》。“北京”是你小說的一個關鍵詞,北京也是你的故鄉,也是你的寫作之源。你一開始的寫作是否都因為懷鄉?
馮唐:不是“懷鄉”。我一直生活在北京,就在北京,自然以北京為主題。其實我不能理解的是,很多作家住在北京幾十年,一下筆就寫村里的小芳。
我在香港住過幾年,現在香港也是我的工作地?!端焉裼洝返牡谝黄?,《二十來歲的你》,就是關于香港的小說,發生在香港的愛與欲。
《檢察風云》:改編你有沒有參與?對周冬雨、張一山的表演滿意嗎?
馮唐:我沒有參與編劇。隔行如隔山。尊重專業,寫小說我是專業,編劇我不是,我就沒有過問。周冬雨、張一山的表演非常棒,很滿意。
《檢察風云》:在中信出版社出版的《搜神記》來源于你的一檔脫口秀節目,怎么會做起脫口秀的?
馮唐:我喜歡嘗試新鮮的東西,恰好騰訊發出邀請,又有點時間,一拍即合,于是就去做了。做這檔節目,很好玩,也很辛苦,有收獲,就是《搜神記》這本小說集。
《檢察風云》:之后怎么從脫口秀發展出七篇小說的?
馮唐:在做節目的最初,就有寫小說的想法。這檔節目密集制作,也讓我密集地提煉和思考個體的特點,給了我寫作的靈感。有了可供我挖掘和延展的支點,接下來就是寫的過程了。
《檢察風云》:你的《無所畏》中很多話題也是針對女性和愛情的,在你看來愛情是什么?
馮唐:我覺得愛情就是迷惑,是一時或者一段時間的困惑。但是有人基本不同意這個觀點,覺得你愛了就應該是一生的承諾。比如你現在身體是正常的,之后要是雙目失明,腿腳不能動,這個約定如何持續到最后?久病床前無孝子,這是人性。所以這些所謂的契約,希望用有常抵抗無常,本身就是很徒勞的。
《檢察風云》:人工智能是今年特別熱的話題,你是怎么看人工智能的?
馮唐:人工智能是不遠的未來,不管人類愿不愿意。可能不愿意的會占多數,因為很多人的工作要被取代。但這只是人工智能的一個方面,從另一方面來說,它也會實現對人的解放。更多的人可以脫離工作的螺絲釘身份,去挖掘自己的潛能、智力和興奮點及愛好,去做更有創造力的事。
《檢察風云》:您有部小說用到佛教的人物背景,你什么時候開始接觸佛經的?
馮唐:中學的時候我就開始接觸佛經了,我對佛教,尤其是禪宗,一直很有興趣。
《檢察風云》:你現在的生活狀態是怎么樣的?在北京后海的四合院里是不是特別能讓你靜下心來寫作和思考?
馮唐:我現在不住在后海了。現在住在我從小長大的地方附近,只是那個地點、地名還在,但樹、屋、人,都不一樣了。北京變化太快,我的變化太慢。
我的寫作,絕大多數時間不是在書房里,而是在機場,在飛機上,在酒店。寫作的環境,對我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寫什么,怎么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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