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發展史上晉商票號的里程碑意義

齊慧麗 高尚君 朱微

DOI：10.19699/j.cnki.issn2096-0298.2021.10.

摘 要：票號是我國金融史上特有的金融機構，由晉商所創。晉商遍布我國大江南北的商業體系，人們對資金匯兌的需求是票號產生的直接原因。晉商票號首創匯兌制度，使中國的貨幣清算發生了深刻變化，在運營上出現了類似很多現代企業制度的創新，在我國金融發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

關鍵詞：晉商;票號;金融;匯兌制度

中圖分類號：F83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298（2021）05（b）--03

在中國悠久的金融發展史上，晉商票號無疑是其中濃墨重彩的一筆。晉商票號產生于清道光年間，興盛于19世紀60至90年代，清同治、光緒年間，晉商票號還承擔了清政府的財政職能，為朝廷代辦官餉，基本控制了全國金融。晉商票號發展于近代，遺存史料較多，同時遺留了一大批造型精美、保存完整的實體建筑，堪稱是實體的近代金融史博物館。晉商票號的出現，標志著中國現代商業銀行的萌芽，晉商票號將中國傳統儒家文化與山西地方商業文化有機結合，創造出了具有中國特色的金融機構管理理念、管理制度和經營模式，對近代中國社會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1 晉商票號產生的歷史背景和條件

任何金融創新的產生，都離不開特定的歷史、自然條件，明清時期商品經濟的繁榮發展以及晉商商幫的興起是晉商票號誕生的土壤。具體說來，大致有三個方面。

1.1 貿易活動的興起

中國封建社會長期奉行重農抑商的政策，商品貿易不被重視。明朝中葉以后，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貿易活動更加活躍，雖然明朝長期實施海禁政策，杜絕海外貿易，但走私活動長期盛行，禁而不絕。隆慶元年（1567年）開放海禁，私人出海貿易合法化，海外貿易迅速發展，白銀大量內流，促進國內貿易日趨活躍。同時，在中國北方，蒙古和明朝也一直存在著歷史悠久的貿易往來。隆慶五年（1571年），明朝與蒙古俺答可汗達成“封貢互市”協議，結束了長期以來的戰爭狀態，雙方貿易規模迅速發展擴大。山西大同等地成為北方的重要商業中心，北部的殺虎口地區成為當時連通寧夏、新疆、蒙古與內地的樞紐。晉商在與蒙古的貿易活動中日漸活躍，逐漸形成了歷史上有名的晉商商幫。清朝以后，晉商在內地與蒙滿地區的商品貿易活動中起到作用更加顯著，他們為清軍購買糧草軍需、運送輜重，得到了清政府的支持，使中原到漠北草原的“草原絲綢之路”煥發了生機。他們從內地購買糧食、茶葉、布匹等，深入到漠北庫爾喀、科布多，新疆伊犁、喀什等地，換取當地的牲畜、皮毛、玉石等到內地銷售，獲取了巨大利益。

1.2 銀錢雙本位制的實行

中國歷史上長期實行制錢本位制，明朝時期張居正實行“一條鞭”法改革，統一了征銀形式，以白銀為本位的貨幣體系準時走上歷史舞臺。但在日常生活中，制錢在民間小額貿易中仍然普遍存在，因此明清時期實際實行的是銀錢雙本位制的貨幣制度，這促使民間首先出現了專營貨幣兌換的金融機構。同時，明清時期的對外貿易長期處于出超地位，絲綢、瓷器、茶葉和手工制品的輸出換來了大量的外國銀元輸入，進一步擴大了商品經濟的規模。據估計，鴉片戰爭之前，國內市場上的商品流通量達到了 5.25 億兩白銀。大量的白銀投入流通，商品流通交易規模日益龐大，刺激了新的金融工具的產生。

1.3 商業文化的因素

山西省山多地少，耕地缺乏，農業發展稟賦不足，自古就有經商傳統。明清時期，山西地區商品經濟的發達和市井的繁榮，造就了一批富甲一方的商戶，對當地的鄉俗和文化起到了極大的示范和帶動作用。山西將傳統的儒家文化和地方商業文化相結合，形成了重商立業的晉商文化。在山西地區，最優秀的人才首選是經商，其次才是考取功名。在這種文化和風俗的熏陶影響下，山西的商業人才具有很強的開拓意識和創新精神。

2 晉商票號是我國金融發展史上最濃墨重彩的創新之一

2.1 首創匯兌制度

明清時期，商品流通非常活躍，出現了各種各樣的金融機構促進貨幣的流通，如錢莊、當鋪、賬局等，這幾種金融實體主要經營資金的兌換、拆借等，不涉及資金的異地兌換。晉商活躍于大江南北，對資金異地調撥和匯兌具有強烈的需求。然而由于戰亂、匪患、自然災害等因素，傳統的鏢銀解送方式效率低、風險大，不能保證資金的安全。部分商家看到了資金異地匯兌存在的巨大市場需求和商機，利用它們設有分號的關系，逐漸把不同地區間的匯兌，作為兼營業務承擔起來，解決不同地區間收解現金和清算債務問題。1823年，首家晉商票號“日升昌”票號誕生，專營異地匯兌業務。這種經營異地票據交換的行為，早于西方最早經營票據業務的新英格蘭銀行（1833年）。“日升昌”票號成立以后，利潤豐厚，隨后晉商票號如同雨后春筍蓬勃發展起來。

2.2 使中國貨幣清算制度發生深刻變化

票號的主要業務是匯兌，匯票分為順匯和逆匯，順匯是一地收款，另一地分號付款;逆匯是某地分號先付款，另一地分號后收款，其中順匯是主要方式。匯票的出現，與運送現銀相比，不僅時間上大大縮短，而且便利性和安全性大大增加，這就加快了資金的周轉速度，提高了資金的使用效率，極大便利了商品交換和貨物貿易。隨著匯票在流通中的使用和推廣，清朝后期匯票在流通領域的使用與紋銀、銀元一樣普遍，并且衍生出更多的品種。例如市場上流行的有相當于現代本票的“憑帖”，有相當于現代支票的“兌帖”，有相當于現代銀行匯票的“上帖”，有相當于現代商業匯票的“上票”，有相當于現代融通票據的“壺瓶帖”，有相當于現代遠期匯票的“期帖”，有用于小額匯款的“兌條”等，其實質均可以歸結為匯票一類。票號的出現，是中國金融發展史上一大創新，是中國現代商業銀行的雛形。

2.3 基于信任的合作關系

票號是由商號演變過來的，與商號具有天然的千絲萬縷的聯系。在山西商號同業間這種因生意興起的合作關系稱之為“相與”，“相與”關系不是一朝一夕間形成的，而是經過多年的相互接觸、交往和交易沉淀積累下來的。有些票號與商號之間合作關系長達幾十年，彼此之間知根知底，同時在商圈之中同行互相交流，很大程度上緩解了金融交易市場的信息不對稱情況。票號基于對商號經營者道德、品行、資金狀況、生意往來情況等進行評估，將客戶分為“上上、上、中、下”等級別，信用級別越高，放款額度越大，手續越簡便。票號經營的票據業務是真正的信用貸款，一般無需任何物品抵押。票號和商號之間的信任關系，反映了晉商“利以義制，誠信為本”的經營思想，在對方遇到困難時，常常會出于信義而竭力幫助，如祁縣喬致庸主張經商之士應“首重信義，次講義，第三才是利”。

2.4 現代經營管理制度的萌芽

晉商票號在經營中，實行了經營權與所有權的分離，大掌柜負責票號經營管理，股東不干預票號日常管理，具有現代商業銀行普遍采用的股份制產權制度形式。“將資本交付于管事人（大掌柜）一人，而管事于營業之上一起事項，如何辦理，財東均不聞問，既不預定方針于事前，又不施其監督于事后。”晉商票號往往采用總分號制度，類似現代商業銀行的總行、分行制度，總號負責資金分號的設置、資金的調度、人事的任免和紅利的分配，分號負責業務經營、資金使用和分號人員的管理，總號根據全國市場的資金需求情況實行“酌盈濟虛、抽疲轉快”，提高資金的周轉效率。晉商票號非常重視職業經理人隊伍建設，注重實施股權激勵。學徒轉正工作多年后，會被賦予“身股”，并隨著其能力的增長和責任的增加，“身股”數也在不斷增多。擁有“身股”的職員除了基本工資之外，還享有票號的賬期后分紅，分紅所獲的紅利往往是其工資的幾倍甚至幾十倍。這種注重長期激勵的機制，使很多優秀的職業經理人具有很高的忠誠度，終生只為一家票號服務。

2.5 市場化的利率水平

匯兌是票號的主營業務，匯費是票號的主要利潤來源。匯費又稱匯水，沒有固定標準和金額，一般依據兩地距離遠近、平碼和銀色高下、期口淡旺等因素，由票號和商號協商確定決定。為了快速了解市場行情，快捷獲得市場信息必不可少。以大德通票號一個分號為例，票號分號雖然規模不大，但都設有“跑街、跑市”兩個職位，主要職責是了解當地金融市場行情，掌握商品流通信息，實時了解市場動態，調整匯兌水平，同時幫助總號在分號之間調劑資金額度，可見票號的經營方式非常靈活，能夠緊貼市場需求。

3 票號的發展為商品經濟發展提供了強力助推

票號是近代中國特有的金融組織，是清代商品經濟發展結出的金融創新之花，它的出現促進了商品經濟與金融資本的結合，對商品經濟的發展和對外貿易的擴張起到了顯著的推進作用。

3.1 晉商票號支持了國內商品貿易的發展

晉商票號的出現，滿足了當時商品經濟發展所需的匯兌需求，對國內貿易的增長起到了顯著的推動作用。匯票與當時賬簿、莊票等信用工具出現，起到了類似貨幣創造的作用，使市場中的貨幣供應量幾倍于流通中的白銀，擴大的貨幣供應量為晉商開展國內貿易提供了強大的金融支持。

3.2 晉商票號推動了對外貿易的增長

清代和民國時期，晉商在蒙漢貿易、中俄貿易中占據主要地位，開辟了出長城、越蒙古、到恰克圖、經西伯利亞至歐洲的國際貿易商路，票號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功不可沒。同時，在上海、廣州等重要對外貿易口岸，票號與錢莊互相提供信用支持，在對外貿易中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據估計，1910年日升昌等22家票號匯兌資金總額為82404.4萬兩白銀，與當年全國進出口總額相當。

3.3 晉商票號提高了資金流通效率和水平

近代，中國金融市場主體由票號和錢莊構成，開始錢莊主營存貸款，票號主營匯兌，后期雙方逐漸走向同業經營。票號、錢莊、銀號、印局、賬局這些金融機構的出現和運營，集中了社會上的閑散資金用于商業貿易，增加了可供利用的商業資本，同時也有效降低了市場利率。金融市場的競爭性逐漸增強，高利貸者被市場出清，九厘、八厘等低利率開始出現，到了清代后期，二分的利息就被視為重息。市場利率水平的逐步下降，為手工業生產者、為從事貿易的商人提供了廉價的資金，促進了經濟向商業化轉型逐步提速。

4 結語

在清代后期和民國時期，由于帝國主義的侵略和戰亂的發生，對票號的經營產生了巨大沖擊。同時晉商票號后期結交權貴，代辦官銀，逐步脫離實體經濟，與前輩“匯通天下”的理想背道而馳，沒能夠完成向現代商業銀行的轉型，由盛轉衰，令人扼腕興嘆。晉商票號的興衰提示我們，金融必須要為實體經濟服務，脫離了實體經濟的金融必將為歷史所淘汰。晉商票號雖然消失了，但是它們的開拓精神、經營思想、經營策略，仍然值得現代金融機構學習借鑒，是我國金融發展史上的一筆寶貴財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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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Milestone in the Financial History of Shanxi MerchantsExchange Shops

Department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Jining University? QI Huili? GAO Shangjun? ZHU Wei

Abstract： Exchange shop， created by Shanxi Merchants， is a kind of unique financial institution on Chinas financial history. Shanxi Merchants are all over the commercial system of our country， and the demand for capital exchange is the direct reason for the emergence of the bank. The system of capital exchange， pioneered by Shanxi Merchants Exchange Shops， which makes Chinas currency clearing deeply change and in the meantime generates a lot of innovation similar to modern corporate system serves as a milestone in the financial history of China.

Keywords： Shanxi Merchants; exchange shops; finance; exchange syst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