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的溫度

尹春華

因為一點事情剛剛發過火，老曹遞過來一包酸奶，冰冰涼的那種，我剛想說，本來已經冰冷的心要更冷了，然而我剛說完“謝謝”，后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老曹粲然一笑，對我說“給你降降火”，聽了這話，原本想說的話一下子就被狙擊了，先是倒下，然后就消散了。

生活中常常有這樣的時候吧，語言真的是神奇的東西。《增廣賢文》中有一句話“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說的就是語言的魔力。《圣經》箴言書也有這樣的記錄——“一句話說得合宜，就如金蘋果在銀網子里。”它的意思是一句話說得好，不但別人得幫助，自己也非常喜樂。尤其當人憂傷之時，一句良言，就會使憂慮之心轉為歡樂。金蘋果與銀網子是相得益彰之意，事情解決了，人也相處和睦，正是現代人追求的雙贏。

我喜歡打羽毛球，一般都是打混雙。我有一個相對比較固定的搭檔，打球的時候，經常會出現那種似是而非的球，對于我們業余選手來說，不知道這個球是應該我接還是搭檔接，這種時候，我的搭檔一般都是會直接用語言提示我，“我來我來”接收到這個信號，我會趕緊閃開，把球讓給搭檔。有一次，我和另一個不太相熟男士搭檔打球，不可避免地又出現了這種模棱兩可的球，我聽到身后一個聲音在說“我在”，于是我趕緊讓出擊球空間，讓他去接這個球。一個“我來”，一個“我在”，表達的意思是一樣的，我也都能準確地接收到，但是，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還是不一樣的。什么不一樣呢？我覺得溫度不一樣，是的，語言是有溫度的。“我來”傳達的意思是“你閃開，這個球由我掌控”，“我在”表現出來的意思是“你放心，這個球我會接好的”，很顯然，“我在”比“我來”更有溫度，更讓人覺得暖。

作為一名教師，尤其是一名語文教師，我覺得我們需要有對語言的追求，除了準確、簡潔和得體，我覺得我們不妨追求一下教學語言的溫度，那種在課堂上讓教師和學生都感覺到舒適的溫度。

每年都要聽很多節課，課堂上經常會出現這樣的場景：老師和顏悅色地詢問同學們“你們聽明白了嗎？”而學生也總是很配合地回答“明白了”，然后課堂波瀾不驚地繼續下去。傳統的教學語言一直都是如此，本來也無可厚非，從前我也是這樣問學生的，但是后來我換了一個說法。課堂上某個點不太確定的時候，我會問學生“我講清楚了嗎？”，而不是“你們聽明白了嗎？”是的，換一個人稱代詞。我覺得，雖然是一個小小的人稱代詞的變化，卻道出了一個重大的責任問題。“我講清楚了嗎”，是用第一人稱詢問，教師自己把責任承擔起來，如果學生不明白，是講話者沒有把課講清楚，責任在教師。如果用第二人稱代詞詢問，“你們聽明白了嗎？”責任在聽者，我已經講了，你如果沒有聽明白，是你個人的理解有問題。“我講清楚了嗎”寓意深刻，它道出了一名教師的高度責任心和對教學、對學生的莫大尊重。每次我這樣問學生的時候，總覺得心里暖暖的，我想，學生的心里也是暖暖的吧。

據科學測試，讓人體感覺最舒服的溫度是23度，高了就會有點熱，低了就會有點冷，但有一種溫度是讓人能用心感受到的，那就是語言的溫度。一名教師，如果能把自己的語言的溫度調整到最適宜的23度，我想，孔子“沂水春風”般的教學場景也就不會距離我們那么遙遠了。

兒子牙牙學語的時候，有一次我故意笑咪咪地跟他說“把你扔了哦”，他也開心地說“好呀”。為什么會這樣？因為他其實聽不懂我說的是什么，但是他感覺到我語言的溫度是暖的，是令人舒適的，他就覺得我說的是“好”話，于是就很快樂地接受了。

語言的溫度不只取決于你說了什么，更在于你是怎樣說的。但愿我們的老師，都能找到最合適的語言溫度，伴著我們的教育和教學溫暖前行。

浙江省杭州市蕭山區第三高級中學 ?311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