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志偉 張 婷
(1.中國人民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北京 100872;2.北京服裝學院 思政部,北京 100029)
公共文化作為公共管理學的研究范疇,其為公共領域內“公共性”塑造與多主體行為溝通提供了天然底色。在實踐層面而言,公共文化因具有公共產品或公共物品的屬性,故而也被不同層級的政府納入公共治理的范疇,即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回顧歷史與現實,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已成為發達國家和發達地區社會治理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構建社會生態秩序的基礎。當前,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在支撐城市經濟社會發展中功能顯著,與之相關聯的學理性研究也得到了系統呈現,而作為政府實現城鄉一體化發展的有力抓手,公共文化服務的目標還在于實現區域均等化和全覆蓋。長期以來,牧區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受地緣、交通、環境等諸多客觀性因素的影響而缺乏學理層面的系統性和持續性關注,牧區場景下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的現實訴求、結構困境與發展路徑等系列問題均難以得到系統性的理論探究,基于此,筆者以“田野”或“在場”的質性研究方法對民族地區T牧區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展開案例研究,并提出對牧區公共文化服務發展的相關建議,以期能為牧區公共文化建設有所裨益。
政府的惠民政策驅動著牧區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可持續發展。20世紀50年代以來,由于牧區經濟社會的低水平發展、農牧區行為認知的缺位以及行政建制交替性變更等因素的影響,T牧區的治理對象以畜牧為主,輔之以習慣法的方式,尚未形成明確的治理模式。進入21世紀以來,盡管國家出臺并試點了系列公共文化服務的相關政策,但受諸多現實因素的影響,T牧區公共文化服務領域的發展依舊緩慢,牧區治理著重依賴縣、鄉(鎮)經濟的輻射帶動為主,其內部的行政建制與治理體系尚不健全(見表1),因此,半個世紀以來牧區自我發展的能力相對薄弱。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為了縮小邊疆民族地區和沿海地區的發展差距,從政策層面出臺了支持農牧區經濟社會發展的政策措施。相應地,地方政府《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十一五”規劃》頒布以來,從宏觀層面指出了城鄉發展的結構性矛盾問題,強調了“穩疆興疆、富民固邊”的重大戰略部署,明確了未來一段時間農牧區發展的主要方向,正式將“文化興邊”與“打造邊疆文化長廊”作為主要建設的目標之一,“滿足各民族特別是廣大農牧區群眾學習科學文化知識的需求”,“加強邊境地區、邊遠農牧區廣播電視設施建設,積極推進農村廣播電視公共服務體系建設,擴大廣播電視有效覆蓋范圍,推進有線電視數字化”[1]。“十二五”期間,自治區政府以“改善牧區生產生活條件與增強可持續發展能力為目標”[2],加快“定居興牧”與“沿邊高寒地區”現代化服務網絡建設,按照“統籌城鄉與安邊興縣”的治理原則,“推進傳統畜牧業向現代畜牧業轉變,傳統生活方式向現代生活方式轉變,到2015年,基本實現游牧民定居目標”[3],制定“繁榮公共文化”政策,全面推進農(牧)家書屋工程建設,為新時期南疆牧區公共治理提供了政策指引和發展方向。同時加快了重點口岸與沿邊經濟帶發展,加大了興邊富民政策扶持力度與牧區服務站建設,不僅改善了農牧民生產生活條件,還“繼續實施游牧民定居工程,基本實現全區游牧民定居目標,使游牧民定得下、穩得住、能致富”[4],逐步實現“文化潤疆”[5]的治理目標。

表1 T牧區人口數量與基層組織結構表
“文化貧困根植于傳統小農經濟土壤,是地域長期封閉、隔離、文化教育發展落后,人口素質低下的必然結果。”[6]進入21世紀以來,T牧區地域性文化貧困一直困擾當地經濟社會的發展和轉型,盡管當前已完成脫貧任務,但文化缺乏的現象依然存在。根據生計資本理論來看,優質高效的生計資本是降低牧區生計脆弱性的有效方法,反之,則會加速生計脆弱性,也即生計短板。文化本身是一種無形的發展資本,能有效彌合與提升社會整體性發展水平,是民生發展的基礎軟實力。根據田野考察與理論分析發現,地域文化貧困已成為影響T牧區經濟社會發展的主要短板之一,長此以往,則可能產生返貧的風險或可能性,因此,T牧區地域文化貧困倒逼現代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的現實需求不容忽視。
文化資本是一類涵蓋生活方式、知識、技能與價值觀在內的重要資本。T牧區特殊的地緣位置,海拔較高,以半農半牧為主,兼具發展牧區與維護邊境穩定的雙重任務。牧區地域文化貧困的實質則是社會整體性生計資本的脆弱性,包括生活方式比較傳統,思想比較狹隘,信息知識滯后,缺乏專業技術以及惰性的社會價值觀(見圖1)。

圖1 牧區生計資本、文化貧困與公共文化需求基本關系
地域文化認知、信息滯后與行動不足對經濟欠發達地區的阻滯性顯著。從供需結構而言,農牧民行動主體對牧區公共文化服務的需求不足,一定程度上會影響經濟社會結構轉型與可持續發展,增加代際貧困傳遞與返貧的可能性,削弱集體行動與個體參與的自覺性和秩序性。事實表明,地域文化缺乏是地緣、歷史、文化與環境共同作用的結果,文化賦權難以在短期內對個體行為與感知能力產生時間和空間效應,因而形成了群體性地方依賴,而化解或消除地域文化缺乏則是牧區當前和未來理論與實踐層面迫切需要解決的核心任務。
公共文化作為現代國家治理的對象和手段,其以“符號象征”的方式實現社會秩序的建構與公民素質的提升。自公共文化被納入公共管理范疇以來,“將文化作為治理的手段成為現代國家一種必要的安全配置”[7]。新時期公共文化服務已成為加強牧區社會治理共同體意識與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主要路徑,也是推動牧區多元民族交往與文化交融的現實需要,有益于“各民族相互了解、相互尊重、相互包容、相互欣賞、相互學習、相互幫助”[8]文化場域的構建。以田野考察來看,T牧區具有天然的民族交流與文化交融的基礎載體,與其他鄉鎮、草場、牧居點、飲水源以及邊境線之間形成了具有地域文化和民族文化的特色場景(見圖2),而這些場景要素普遍缺乏空間和時間秩序內的流動性和交互性特征,因此,以“公共文化服務”為實踐方向,如何實現載體(場景)與目標(要素)在時空秩序中的融通與互動目標則是當前牧區在地域、民族、文化與環境維度“公共性”塑造的關鍵,也是以牧區社會治理理念由傳統向現代轉型的必然要求。

圖2 牧區民族交往與文化交融的載體及介質圖
從實踐維度而言,“聯動式”與“組團式”實踐推動T牧區社會成員之間互相往來,知識學習與技能掌握,公共領域的互動更加頻繁,一定程度上促進并加速了民族交往與文化交融的進程。T牧區作為中國口岸牧區,極具旅游價值,在旅游項目與公共文化服務設施方面逐漸正規化和專業化,基本上滿足當地農牧民公共文化服務的基本需要,而隨著城鄉公共服務一體化發展的推進,T牧區亦面臨著固有結構性困境。以當地公共文化服務領導小組結構為例,全部共計25人,盡管分工相對明確,中共黨員數量占比68%,但結構性短板依然存在,主要表現為男女比例不協調,男女比例為5:1;學歷普遍偏低,本科學歷者僅占20%,大專學歷者占48%,高中及以下占32%;民漢比例不夠均衡,牧區公共文化服務領導小組成員僅有某一少數民族和漢族構成,缺少其他民族的參與,從公共文化傳播與傳承、交流與借鑒的視角來看,結構性困境帶來的弱交互性有礙于民族交往與文化交融目標的實現(見表2)。與此同時,信息不對稱與碎片化困境對公共文化場域構建形成了自然的阻滯力,例如公共文化資源低效率運轉、服務模式或種類單一、公共需求與供給信息錯位以及服務者自身素質等弱化了公共文化本身的“共享性”特征。由此來看,結構與要素補位亦對跨地域空間的社會主體流動、文化交融與民族交往產生了現實需要。

表2 牧區公共文化服務領導小組成員要素結構表
根據筆者實地調查發現,2014年以來,T牧區開展了“民族團結一家親”活動,各民族互相往來,學習先進知識、科學技術和專業技能,公共領域有了更頻繁地互動。近3年來,T牧區學校與對口支援中學建立聯盟關系,讓牧場學校的孩子走出大山,去定點學校插班學習,定點學校的老師定期“組團式”赴牧場學校開展教學技能培訓和傳導,一定程度上既促進了各民族交往的動力,也加速了文化交融的進程。同時,T牧區作為中國口岸牧區,極具旅游吸引力,2013年以來,牧區黨委開發了許多旅游項目,包括蒙古包旅游餐館,牧場徽派建筑、避暑山莊以及高原觀景臺項目,這些項目吸引了上萬次的國內外游客,為牧區經濟增長與脫貧攻堅注入了活力。綜觀T牧區發展的實際,全牧區常住人口966人,1個公共文化綜合服務中心,1個場史館,1所中小學校,3個文化室等,理論上滿足了公共文化服務的基本需要和評估標準。
“嵌入式”多元供給主體已成為T牧區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的主要范式。T牧區地處邊疆地帶,經濟社會發展與公共文化服務以“輸血式”兼顧“造血式”模式為主。從公共治理主體結構來看,自上而下的傳統治理主體成為公共政策的引導主體,國有企業、事業單位、駐村工作組、對口支援省(市)、扶貧工作隊以及支教團作為牧區公共文化發展的補充性主體,其內嵌于傳統治理層級結構之中,與之形成了多層次、多主體的統合結構(見表3)。T牧區公共文化服務結構建設以政府宏觀性政策為指導,開展一系列具有地域特色的文化惠民項目,部分項目由國家文旅部和自治區文旅廳直接負責建設。縱向結構層面,其突出體系表現為建設的層次性。從實踐運行過程來看,T牧區公共文化服務供給主體既有多元性,且具交叉性。區級事業單位、國有企業、駐村工作組、對口支援省(市)、扶貧派駐干部、支教團等構成了多功能統合結構,直接或間接作用于牧區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建設。

表3 牧區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統合結構表
T牧區公共文化服務的微觀實踐源于以政府為核心的多元主體政策供給和以牧區、牧民為對象的現實需求,其有效揭示了當前牧區公共文化服務發展的現代化水平和能力趨勢。T牧區公共文化服務典型實踐主要體現于兩方面,一是豐富的內涵;二是多元的形式,兩者統籌協調,共同推進牧區公共文化服務可持續發展。
公共文化服務的多元形式。文化惠民工作開展以來,T牧區探索并實踐了諸多形式多元的文化服務。以T牧區的典型實踐來看,其先后開展了百日廣場文化活動、書香牧區·全民閱讀、農家書屋、綜合文化活動中心與牧場流動文化站。近3年來,T牧區公共文化典型實踐成效穩步提升。2019年,牧場每月舉辦1期文藝匯演,邀請周邊鄉村群眾參加470余人次,三個連隊開展諾肉孜節趣味運動會3場,師市文工團下鄉慰問演出5場次,地方參與人員580余人次。2018年以來,T場史館和文化室免費為社區居民和農牧民開放,文化室配有歷史、小說、農業、人物傳記等書籍以及乒乓球、壁掛電視等文化娛樂設施,最大程度滿足牧區牧民對公共文化的實際需求。2017年“全場黨員干部走訪13次,做好事1690件,捐款捐物2萬多元,開展雙語學習、面對面宣講、普法知識講座等1425次,接受教育1018人次,共舉辦文化娛樂活動10余場次。”“十三五”階段,扶貧隊伍、支教團、對口支援單位和駐村工作組成為引領T牧區公共文化服務的新型踐行者,協助牧區成立“民族團結一家親”活動實施領導小組,根據實際需要制定《“民族團結一家親”具體工作方案》,編印互訪活動記錄手冊和檔案信息表。近3年來,T牧區公共文化典型實踐成效穩步提升(見表4)。T牧區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數量和質量在進一步提升,“十四五”期間將會以人才隊伍建設、偏遠地區文化服務可及性、牧民文化素質提升等為重點目標,著力實現牧區公共文化服務覆蓋面、參與度、有效性與共享性,為牧區進一步健全公共文化體系建設與社會治理提供基礎性保障。

表4 牧區公共文化服務實踐成效表
主體與結構關系歷來是公共文化服務的重點目標,也是理順諸要素間關系組合的實踐標準。牧區公共文化服務供給過程中尚存在主體結構性差異困境,該結構的存在導致公共文化資源配置在時間、空間和地域層面的非均衡性。同時,T牧區也面臨著傳統治理結構所衍生的弱社會化環境之現實困境。
一般而言,供給主體結構性差異是指公共文化供給主體在能力、方式、內容或效果等方面的差異性情境,尤以時間、空間和地域分布較為顯著。而在實際運行過程中,公共文化服務的主體結構性差異更具特殊性和差異性,即體現在需求相一致的情境下,供給主體的屬性、能力、行動方式以及輸入內容等方面的非一致性,由此導致了新情境下的供給主體與需求的非對稱性。T牧區以精準扶貧與鄉村振興戰略實施作為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的先決條件,因此,諸多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內容和行動融合于當前的社會治理的大環境之中,其本身的角色和位置并非突出,對于嵌入式主體而言,在供給與幫扶內容層面存在非一致性的現象。例如,第一書記、駐村工作組、對口支援單位以及支教團在該過程中發揮的力量具有差異性,因而在滿足牧區公共文化需求方面產生了不同程度的差異性。
1.社會資本維度下的結構性差異
社會資本型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模式旨在凸顯嵌入式主體及其原生載體在同一場景下所創造的社會資本,并以此作為推進社會治理與善治的有效砝碼。通過對T牧區的實踐考察,在時間和空間場域不變的條件下,社會資本隨公共文化服務供給主體而發生變化,主體的屬性、能力和供給內容間接地影響公共文化服務的社會成效。根據表5的內容,嵌入式主體原單位作為創造社會資本的源泉,單位屬性不同,其社會資本帶動公共文化服務的能力亦不同,因此,則會產生供給結構性差異。從形式上來看,電視臺以網絡電視、數字電視、文化傳媒等方式供給可持續資本要素;區級中學主要以教資要素輸入為主,而對口支援省(市)則通過人力、物力和財力方面有序支持牧區公共文化服務的發展。3類屬性不同的嵌入主體,在牧區公共文化服務供給過程具有“嵌入”的共性,但同樣也存在因社會資本不同而產生的結構差異性。遠視維度而言,隨著諸政策的可持續推進,嵌入資源要素在單一向度的積累并非有利于公共文化服務“一體化”目標的實現,也可能引發區域資源在農場、農村和牧點的供給失衡問題。

表5 T牧區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嵌入式主體及其差異性表
2.資源配置維度的結構性差異
隨著牧區經濟社會的可持續發展,農牧民對現代公共文化服務的需求逐漸多元化和個性化。整體而言,以嵌入式主體供給的公共文化服務模式依然比較單一化,盡管以圖書館、文化館、圖書室以及活動中心等作為硬件的公共文化服務資源配置有所改善,但基于當前牧區農牧民對文化認知與地方依戀所表達的軟文化仍然缺乏,難以滿足牧區農牧民對于現代戍邊公共文化、牧區文化記憶、村規民約、地方史以及黨建文化等現實需求。嵌入式主體單一化結構對多元化的需求結構產生阻滯影響,以電視臺和中學為社會支持的網絡在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方面能夠扮演主體性角色,而難以替代或補位其他公共文化服務的實際需求,僅有G省F鎮以對口支援身份供給除公共文化服務之外的其他服務(見圖3),基于上述分析且發現,資源配置非對稱情境下供給主體的結構性差異對公共服務供給具有一定程度的影響,電視臺和中學作為本土嵌入式主體的顯著優勢在于供給更具內涵性、適應性和匹配性的公共文化服務,而缺乏與相一致的資金投入;對口支援單位作為非本土嵌入式主體則提供全方位的財力、人力和物力,就田野觀察結果來看,對口支援單位對牧區公共文化服務在地域性和選擇性資源方面尚缺乏精準性供給。

圖3 T牧區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嵌入式主體及其差異性
1.弱社會化供給體系
與經濟發達的沿海地區相比較,弱社會化供給體系是T牧區當前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可持續運行的現實困境。牧區內生性與社會資本型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的共性在于以公共行政部門行為為主體,供給主體、方式、客體以及內容趨于一致性。結合牧區當前公共文化服務供給體系來看,本土參與和嵌入式主體協同治理成為主要格局,呈現出非社會化的供給體系(見表6)。受地緣環境、生產方式、經濟發展程度、交通便利度以及地域吸納能力等諸方面因素的影響,農牧區散居戶家庭對于公共文化服務的需求具有特殊性和個體化特征,傳統非社會化供給體系往往難以滿足這些需求,而以社會組織和志愿者群體為主力的社會化供給體系并不成熟,缺少場域條件和政策支持,由此產生的公共文化服務相對易于忽略牧點與牧點之間的差異性以及鄉鎮與牧場之間的差異性,進而導致公共資源閑置、錯配或者浪費的現象。

表6 T牧區非社會化/社會化公共文化服務供給體系比較表
2.弱社會化供給環境
T牧區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反映出非社會化供給環境在當地公共治理中依然占據主流位置,行動邏輯依然有效。由此說明,弱社會化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環境目前并不成熟,也不占據優勢,其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弱社會化供給環境缺乏競爭性運行機制,監督與評估環節脫位,難以較好地承接既有機制的部分職能;另一方面,弱社會化能力抑制社會組織或社會力量向牧區公共文化服務領域的拓展。
(1)競爭性機制缺位。以T牧區現有關于公共文化服務的政策和實踐模式來看,諸如含有公共服務外包、PPP項目、社會組織以及慈善機構等關鍵字樣的政策運行機制和競爭性機制尚不多見。社會資本型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盡管涉及多元治理主體,但其行動邏輯遵循以結果導向型績效考核原則,缺乏對過程導向型的競爭性考核,究其原因在于,政策文本層面缺乏競爭機制的設計。區域融合主體、嵌入式主體屬于非社會化性質,在牧區公共文化服務整體性環境中,體系、機制和規則尚未成熟的社會組織難以與之相競爭,因此,缺乏競爭和監督過程的供給環境也是阻滯牧區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模式創新的現實癥結之一。
(2)弱社會化能力。T牧區社會資本型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實踐表明,基于“認知 情感 行為意動”的邏輯對于資本生產與社會吸納具有積極影響,而如何認識弱社會化能力及其敘事表達則是當前牧區的現實難題。首先,人是關鍵行為主體。而牧區社會化主體的人力資源比較匱乏,牧區本土性培植力度薄弱,尤其在語言、地域分布、族別比例、專業技術以及學歷結構等方面存在數量和質量的固有短板,而外援性社會組織受地緣、語言、文化和環境等客觀因素的影響不易在牧區扎根;其次,社會化組織行動資源自我供給較弱。組織運行的硬件設施、項目運行平臺以及供給載體等條件缺乏,難以滿足遠距離、差異化的文化需求。最后,弱財政供給能力抑制社會化組織的發展。當前T牧區主要依靠區域協同財政轉移支付、嵌入式主體社會資本生產以及資金援助的方式實現預期目標。根據實踐困境來看,當前牧區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的特殊性和獨立性難以體現,因此,統合治理結構下,弱財政供給能力也構成了弱社會化能力的阻滯因素。
通過T牧區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的本土化田野調查發現,非社會化秩序的角色基本上取代了社會化場域的角色,后者在經濟落后地區的發展潛力、主體結構與服務供給能力相對較弱,這也是公共文化服務供給面臨的主要問題之一。因此,推進牧區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模式的現代化治理要以“牧區特色”為著力點,嘗試推進以社會組織與公民參與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的方式作為抓手,結合牧區當前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的現實困境,以共同體建設、黨建引領和賦能增能作為充分營造牧區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社會化的秩序要義。
加快T牧區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社會化共同體建設,其實質是以牧區多元主體場域為背景構建一種新型的供給模式和公共秩序。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提出,要堅持和完善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制度,建設人人有責、人人盡責、人人享有的社會治理共同體[9]。由此看來,社會化共同體秩序的構建包含了諸多行為主體意旨,社會化主體的成分與角色已成為國家和社會治理共同體不可或缺的內容,社會組織、社區志愿者成為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的常態化行為,加快牧區社會化共同體建設是當前和未來的政策必然選擇。首先,要學習和借鑒社會化的經驗和做法。數量龐大的社會組織最顯著的社會化特征則是具備強大的基金會組織和智庫聯盟,逐漸形成了技術、知識和政策供給的共同體秩序,從公共文化服務的視角為城市、農村和牧區提供政策性咨詢和發展建議。其次,結合樣本牧區實際,以嵌入式主體為核心的第一書記、駐村工作組、支教團和對口支援單位可以發揮熱量,通過社會網絡關系或個體合法性資本挖掘人民團體、網絡基金會或志愿者等社會化力量,形成規范性、持續性和規模性的秩序聯盟,為T牧區公共文化服務提供現代化支持。
黨建引領T牧區公共文化服務社會化發展的范式已成為新常態。新修訂的《中國共產黨章程》第三十三條新增了“黨建引領”本地區基層治理的具體內容,這為進入新時代以來包括牧區在內的基層治理機制或范式創新注入新動力。黨建引領T牧區精準扶貧的核心涵蓋了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在內的諸多范疇。黨的十八大以來,“黨建+”已成為牧區社會治理的主流趨勢和方向,諸多方面取得了實質性的社會成效。針對當前T牧區社會化發展過程中呈現的弱社會化供給體系、弱社會化供給環境與弱社會化能力,有步驟地推進黨建引領牧區社會化發展則是新時代不可逆轉的趨勢。
牧區社會化發展根基弱、底子薄的事實要求以社會化組織性質發揮黨建引領作用。T牧區地處我國西部少數民族地區,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社會化發展的關鍵在于保持正確的政治敏銳性和方向性。以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為出發點,鑄牢共同體意識,強化社會組織內部黨員隊伍的建設、黨組織的設立、培育建設先進文化,推動社會化組織在牧區公共文化服務供給中的獨特性和關鍵性,強化“零星式”社會化供給體系建設。地方政府、嵌入式多元主體、牧區干部與經濟致富帶頭人要發揮黨員先鋒模范作用,積極帶動社會化組織的發展,引導社會組織參與并關注社區和牧區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的難點問題,厘清社會組織的權責關系、提升公共服務的可持續能力。
社會化發展方向對促進民族地區牧區經濟社會發展注入時代活力,也是T牧區經濟社會發展能力和治理水平的直接體現。作為一種具有補充性和替代性功能的社會力量,如何在邊疆民族地區牧區公共文化服務供給過程中發揮積極效應,則要以牧區場域為出發點,根據牧區現有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模式推進“引入與培育結合”的權變服務理念。同時,社會化發展路徑要以多元社會化組織作為載體,既要適應牧區本土化發展的需求,又要具備健全的服務功能和包容能力,因此,嘗試以“賦能增能”的方式強化社會參與則是更好地營造牧區公共文化服務社會化環境的可行性選擇。
1.樹立“引入與培育結合”的權變服務理念
從當前T牧區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社會化發展的本土需求來看,樹立“引入與培育結合”的權變服務理念頗具現實意義。經濟社會發展能力與社會化能力有內在邏輯關系,經濟基礎越發達,其社會化程度越高,反之亦然。以T牧區來講,社會化環境塑造需要因地制宜地采取權變策略,樹立“引入與培育結合”的權變服務理念具有地域性指導意義。牧區新型社會化主體要充分利用好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學習的平臺,助力牧區基層干部和農牧民國語的學習和知識積累,同時,地方政府要引導該主體與第一書記、駐村工作組、支教團以及對口支援單位學習先進的理論知識和文化政策。T牧區社會化主體發展模式要突出其屬性和本質。鼓勵和引導當地新型社會化組織以服務牧區為目標,逐步掌握和提升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的基本技能,包括畜牧養殖技能、民族手工藝技能、民族慈善文化、公共服務技能以及社區志愿服務技能等,同時,要推動社會化組織參與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模式及其成效的評估,優化社會化力量在牧區的公共價值。
2.以賦能增能方式提升社會化發展實效
T牧區社會化秩序構建與社會化場域塑造要以賦能增能的方式有序推進。社會化環境的發展包括了體系、過程、主體與客體等要素,是基于牧區現有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的再生模式。與非牧區相比較,邊疆民族地區牧區社會化發展程度普遍較低,社會化組織數量普遍較少,因此,本土性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的社會化發展模式亟待以賦能增能的方式得以實現。賦能增能瞄準T牧區當前和未來社會力量、社會化主體或組織的角色定位,盡可能探尋傳統視角下兵團單位和其他社會支持單位服務供給不周的領域,給予新型社會化組織發展的活動空間。在當前“互聯網+”的政策背景下,以自媒體或多媒體技術的方式實現牧區公共文化服務的自我供給,其治理成本與技術掌握難度相對較低,也是本土人力資源開發的有效形式,為社會化組織的構建與發展提供了一種新穎的增能視角。近年來,盡管政府購買、公私合作以及合同外包的實踐加速了社會化發展的速度,但T牧區在社會資源吸納與多元主體合作領域尚處于雛形階段,其公共參與能力與服務供給能力需在以傳統主體引導和公共政策支持下有序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