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復合型養老機構打造溫馨家園

■文／丁英順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日本研究所研究員

何為復合型養老機構?

復合型養老，指的是多種養老護理功能的混合或與其他功能的結合。近年來，日本積極推動復合型養老機構的發展，以應對不斷增多的養老服務需求。位于東京都國分寺市的A 就是一個向老年人提供綜合服務的復合型養老護理機構。

A 成立于2002 年，根據老年人的實際需要，主要開展“日托服務”“短期入住服務”“長期入住服務”“特別養護服務”等養老護理項目。“日托服務”是老年人由養老機構的工作人員用專車每天早晚接送，在機構內進行用餐、洗浴、康復訓練和娛樂休閑。“短期入住服務”是家屬因外出或身體不適不能照顧患病老年人時，老年人暫時被送到養老機構進行照顧。原則上利用期限為1天至3 個月,超過3 個月即轉為長期入住。“長期入住服務”是向有自理能力的老年人提供床位和一日三餐，以及日常生活照料。“特別養護服務”是對不能自理或半自理老年人提供照料和護理服務。該養老機構還設有“認知障礙團體之家”，以患有認知障礙的老年人為對象，通過家庭式的集體生活，向入住老年人提供日常生活照料，幫助他們減緩病情，使其盡可能實現自主生活的能力。這種將多元化專業服務集于一身的復合型養老機構，可以滿足老年人不同的養老需求，讓老年人根據自身情況選擇服務。養老機構共設有單人間40 間，雙人間4 間，入住者平均年齡為80 歲，主要來自居住在附近的老年人。這里環境整潔安靜，交通便利，深受周圍居民的喜愛。

視覺中國

2020 年，A 又增設了名為“親子園”的兒童活動區，為周邊兒童提供日托服務。每周二至周六是親子活動及兒童日托服務的開放日，住在養老機構的老年人可以在一層活動區和孩子們一起進行各種活動。一層的主要設施都具有開放式的特點，既方便老幼活動，也不影響住在樓上的老年人生活和休息。

A 的內部設計非常溫馨便利：走廊和客廳寬敞明亮，靠墻處都安裝扶手，方便老年人行走；大門和電梯都帶有電子鎖，防止老年人走失；臥室和衛生間的門都是橫向開關，沒有門檻，防止老年人絆倒，也便于輪椅的進出。這種專業化的適老設計，將老年人生活的安全性和便利性放到了首位。護理服務上特別人性化，尊重老年人隱私。比如，機構沒有大型浴室，而是能夠一人一浴的小型浴室，保護老年人的隱私，讓老年人過有尊嚴的晚年生活。每個樓層都有開放式廚房和餐廳，便于工作人員隨時關注老年人狀態。筆者參觀時恰逢準備午飯時間，工作人員帶著一名老年認知障礙癥患者一邊聊天一邊擇菜做飯，老年患者滿面笑容，畫面非常溫馨。

距離A 幾百米的地方就有一家醫院，可以為養老機構里的老年人提供24 小時上門診療、接收住院、醫療咨詢等服務。

共享資源，提升養老生活品質

日本復合型養老機構的重要特點，是根據建筑物的形式和運營方式不同來共享資源，包括共享設施和共享護理人員，以應對老齡化帶來的養老壓力。鑒于老年人都有在自己生活熟悉的地方繼續養老的愿望，日本還推出了一項名為“地區綜合護理服務系統”的新舉措，主要是在以30 分鐘左右車程為半徑的社區內建立居民都能共享的復合型養老機構，目的是保證老年人不離開自己已經生活習慣的社區就可以接受養老護理服務。從養老護理服務的角度看，目前日本老年福利機構大致分為居家型養老護理服務、社區嵌入型養老護理服務和入住型機構養老護理服務三種類型。A作為社區嵌入型養老機構，向老年人提供綜合服務，滿足老年人“養老不離家”的愿望。

與此同時，A 實行老幼共享養老機構的模式能夠緩解老年人單調、孤獨的心理問題。隨著日本家庭結構趨于小型化，老年人和子女同居的三代同堂或四代同堂的家庭日益減少，獨居老年人家庭持續增多。2015 年，日本65 歲及以上獨居老年男性和女性分別占老年人口的13.3%和21.1%。到2040 年，比例分別將達到20.8%和24.5%。獨居老年人面臨生活不便、照護不足、精神孤獨等諸多社會問題，缺少代際交流（老年人與其他年齡層群體通過某種形式進行的交流）的現狀尤為令人擔憂。因此，日本的養老機構特別注意提供能讓老年人和孩子們接觸、交流的場所，以營造大家庭似的氛圍。過去，日本老年福利機構主要以老年人為服務對象進行運作和經營，而且老年福利機構和兒童機構一般建在不同的建筑物里，各自獨立經營。近年來，日本老年福利機構開始逐漸向有利于代際交流的復合型機構方向轉變。這種老幼共享資源、具有互補性的運營模式，無論在身體照料還是在心理呵護上都發揮了絕佳的社會效應。同時，共享硬件設施，能夠節約成本，提高服務內涵。

多措并舉，確保養老護理人才

當然，隨著少子老齡化的不斷加劇，日本養老護理機構面臨護理人員短缺的問題也日益嚴重。據日本厚生勞動省預測，2025 年日本將需要253 萬名護理人員，但根據目前護理人員的增加情況看，屆時護理人員的缺口在38 萬人左右，這將直接影響老年人的各種護理需求。日本規定，一般情況下護理服務人員與老年人的比例為1 ∶2，也就是平均一個護理員要服務兩名老年人。而從A 的現狀來看，護理人員只有7 名，另外配備了1 名護士、1 名康復指導員、1 名營養師和1 名心理疏導員等。目前，A 的護理人員嚴重短缺，遠沒有達到相關規定的標準，繁忙的時候只能從其他地方借調護理人員或志愿者。比如，在老幼復合型養老機構中，負責兒童日托服務的保育人員也為老年人進行心理疏導工作。

為了解決護理人才短缺問題，日本積極采取綜合性的應對政策。首先，提高護理人員工資待遇。日本護理人員短缺的最主要原因是工資待遇低，其月平均工資大約22 萬日元，比日本整個產業月平均工資低10 萬日元左右。因此，日本政府努力提高護理人員薪酬，防止護理人才流失。2017 年4 月，日本政府將護理人員月工資平均提高1 萬日元；從2019 年10 月開始，又對在護理行業連續工作10 年以上的護理人員增加每月平均8 萬日元的工資待遇。日本還實行了針對護理行業的貸款資助制度，對攻讀護理師專業的在校學生每月提供5 萬日元的無息貸款，畢業后在護理相關行業工作5 年，貸款不必返還；對重新回到護理崗位的人員實施最多40 萬日元的再就業準備金貸款制度，并且連續在崗工作兩年不用返還，以此鼓勵更多的人就職護理崗位。其次，提高護理人員的專業技能，確保服務質量。日本人口老齡化及社會的富裕化，帶來了福利需求的多樣性及復雜性，沒有經過嚴格職業訓練的人員很難從事養老護理工作。日本護理人員的來源一部分是全日制學校護理專業的畢業生，另一部分是經過其他學校正規培訓，并經過嚴格的職業上崗考試的人，以此保證其專業水平。目前，日本的很多大學都設立了護理專業，其就業率幾乎是100%。隨著復合型養老機構的逐漸增多，日本開始注重培養具有多種護理知識，能夠積極應對復雜環境的復合型護理人才。他們可以向老年人提供基本生活護理、基本醫療護理以及心理支持等綜合性服務，在人手不足的情況下也能及時滿足老年人的需求，提高服務質量。

除了護理師等專業人才之外，日本還廣泛吸納社會力量，進行助老服務。他們起到了“輔助護理員”的作用，比如，日本社區有不少稱為“時間銀行”的志愿者活動。“時間銀行”是指志愿者將參與公益服務的時間存進時間銀行，當自己有困難時就可以從中支取“接受服務時間”，成為了“今天我照顧你，明天他照顧我”的循環養老護理服務模式，這在很大程度上彌補了日本養老護理人員短缺的問題。總之，在少子老齡化加劇背景之下，日本將目標放在了更多地發展復合型養老機構，促進多元化的養老護理服務上，以滿足不斷增多的養老護理需求。（本文為中國社會科學院-上海市人民政府上海研究院“日本養老護理制度建設：理論、政策與實踐”項目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