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連君

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美好生活”這一日常生活用語被賦予了深刻的理論內涵與重要的現實價值。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們的奮斗目標,我們工作的一切出發點和落腳點都是以人民為中心,牢固樹立“人民至上”的價值理念。這進一步強化了“美好生活”的價值與意義,也進一步強化了深入分析研究“美好生活”的必要性。
一、“美好生活”的屬性
就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的轉化及能夠與“美好生活”相比較的視角而言,可以將“物質文化生活”作為“美好生活”的參照,以深化對“美好生活”的理解。與“物質文化生活”相比,“美好生活”彰顯了人性的光輝,是一種全新的生活境界。
從結構上看,“物質文化”是名詞,它表明的是一種客觀性的存在,它是單一的客體性的一維向度,不具有主觀性,沒有體現主體性向度。就“物質文化生活”而言,它主要規定的是生活的對象和范圍,是一種外在的、沒有主體感受性的客觀生活。“美好”則是形容詞,它表明的是客觀性存在向主體的價值生成,是主體-客體的結構,是一種對于人來說更加完整的結構,體現的是主體的立場與態度。就“美好生活”而言,它關照了人的主體感受性,是把外在的生活內化為主體所理解的具有價值與意義的生活。這一向度體現了生活的品質、生活的指向。
從形態上看,“物質文化生活”更凸顯生活的量的規定性,假定生產力持續的、不可逆的增長,那么“物質文化生活”就具體表現為通過生產力的持續發展而不斷增進的量的提升狀態。因為“物質文化生活”以主體占有物質文化的多寡為標準來認定生活的品質,所以它體現的是生活形態的量的積累和變化。量的積累當然也意味著生活品質的持續提升,但是,這種提升并沒有突破既有生活的界限,沒有根本改變生活的性質。而“美好生活”則更加凸顯生活的質的規定性,是生活的質的飛躍,是對物質文化生活的超越。因為是否美好生活,不再以主體占有物質文化的多寡為標準,而是以主體的生活感受性為標準來加以認定。主體生活的感受性也會因為占有物質文化的多寡產生差異,但這不是問題的關鍵。當然,“美好生活”一定是以某種程度的物質文化的占有為前提的,但這絕不是“美好生活”的標準和原則。衡量“美好生活”標準的轉換,意味著“美好生活”應是一種多方面、多領域、多層次、立體化、全方位、包含多樣性統一的高品質的生活。
從層次上看,“物質文化生活”是人的基本需要,“美好生活”是更高層次的需要。人的生存具有兩個維度,一是生理性生存,二是社會性生存。與此相應,人的需要也可以劃分為生理性需要與社會性需要。毋庸置疑,人的需要離不開基本的物質生活資料和基本的文化生活資料,因此,“物質文化生活”便構成人的基本需要。當然,這一基本需要的內涵會隨著生產力的發展而不斷豐富。由于人的物質生活需要具有一定的限度,而文化需要則沒有限度,因而,隨著社會的發展,在滿足一定物質需要的前提下,文化需要則日益重要而迫切。“美好生活需要”是在滿足一定程度的物質文化需要的基礎上的更高層次的需要,更高層次需要可以從兩個方面理解:一是物質文化產品供給水平更高、質量更優;二是除了物質文化需要外,還應包括人的自由全面發展所需的全方位需要。很顯然,與“物質文化需要”相比,“美好生活需要”才是人之為人的更為根本、面向未來的更高層次的需要。
從廣度上看,“物質文化生活”結構單一,內容較為簡單,物質文化產品供給面較窄,不能涵蓋人的發展所需要的全方位期待與訴求,由此限制了人的發展的各種可能性。而“美好生活”體現的是更開放的生活,它不僅包括物質文化生活,還包括人的發展所需要的政治生活、社會生活、精神生活、靈魂生活、環境生活、自由生活等,能夠涵蓋人的全部生活,它符合馬克思關于人的發展的全面性思想,為人的自由全面個性發展提供了更大的張力和更廣闊的空間。
從性質上看,“物質生活”在某種程度上是對人性的貶損與戕害,而“美好生活”則是對人性的肯定與弘揚。人類社會歷史進展至商品經濟階段,資本充斥于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資本邏輯左右著生產、交換、分配、消費,過度追求物質生活必然導致人的片面化、異化、物化,這已經成為無可爭議的現實。“美好生活”倡導人的自主性,強調勞動作為生活的第一需要,在勞動中體驗生活之樂、生活之美,這就阻隔了人被外物所牽引甚至是奴役的可能性,能夠克服生活的物化、異化傾向,“美好生活”因而是一種高品質的健康生活。倡導致力于打造“美好生活”或許會成為解決商品經濟內在矛盾的可能性方向。
二、美好生活的價值
如上所述,與“物質文化生活”比較,“美好生活”的內涵更加豐富,“美好生活”既具有客觀實在性,又具有主觀感受性,人民群眾在“美好生活”中能夠產生獲得感、幸福感;“美好生活”既是一種看得見摸得著的物質文化生活,又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內在的精神生活,具有較強的包容性。
“美好生活”具有廣泛性。“美好生活”的范圍并不局限于物質文化生活,而是包含了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日益廣泛,不僅對物質文化生活提出了更高要求,而且在民主、法治、公平、正義、安全、環境等方面的要求日益增長。”現實生活中的人具有整體性,具有完整統一的總體性訴求。現階段,人民群眾既有較為豐裕的物質文化生活需求,又有民主、法治、公平、正義的政治生活需求;既有充實、豐滿的精神生活需求,又有安全、和諧的社會生活需求以及清潔、優美的自然環境需求。而“美好生活”是一個極具包容性的概念,提供了人的不同生活領域的全面性、完整性需要滿足的可能性,在空間維度上回應了人民群眾的訴求與期待,能夠滿足人民群眾全面性的生活需要。
“美好生活”具有持續性。“美好”是一個相對的、比較的概念,比以往更好就是“美好”。“美好生活”在時間維度上具有較強的指向性,適用于人的任何階段、任何時期。當物質文化生活需求基本得到滿足后,人民的政治生活、精神生活、社會生活、環境生活需求會日益迫切。“美好生活”關注上述不斷發展變化的生活需求,彰顯了人的歷時性生活需要滿足的各種可能性,在時間維度上回應了人民群眾的訴求與期待,能夠滿足人民群眾發展性的生活需要。
“美好生活”具有個體性。“美好生活”是一個具有主客觀統一結構的概念,既具有客觀性規定,以體現人民群眾一般性、普遍性、共性的生活需要;又具有主觀性規定,以體現人的個體差異性、特殊性、個性的生活需要。現實生活中,人對“美好”有不同的體驗和理解,這表明了人的不同的生活境遇和略有差異的生活追求。“美好生活”超越了對人的需要的普遍性、抽象性的理解,躍升到對人的需要的特殊性、具體性的理解,是對人的需要的普遍性與特殊性、抽象性與具體性的完整統一的新的謀劃。“美好生活”關注人的這種個體性差異,表明我們黨對人的認識實現了新的飛躍。
“美好生活”具有終極性。人具有超越性,是有限性與無限性、現實性與理想性的統一,是“形而上”的存在,即是一種價值性、意義性的存在,這是人與動物的主要區別與根本標志。撇開價值與意義,奢談人之為人的本性,無異于背本求末,緣木求魚。“美好”指向人的價值、意義、尊嚴和理想,“美好生活”內涵著人的價值生活、意義生活、理想生活,揭示了人的“形而上”的終極關懷,是對生活價值與生活意義的肯定,是對人性關懷的理性自覺。它具有擺脫物欲纏繞的可能性,指向“詩和遠方”,凸顯人對未來的憧憬與向往,體現了人的理想追求,“美好生活”既具有現實性,更具有理想性。
上述特征表明,“美好生活”是全方位、高品質、可持續、有理想、指向人的終極關懷的全新生活,是生活境界的全面提升,是人民群眾向往、期待的理想生活形態。
(作者:中共吉林省委黨校哲學教研部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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