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當代公共藝術中材料與觀念的表達

王小琛 丁 浩

（景德鎮陶瓷大學,江西景德鎮 333001）

一、公共藝術的基本概念

我們如何詩意的在城市棲居？這是人們對于生活和生存狀態的發問和探索。隨著時代的發展，人們對于如何讓生活變得更美好提出了不同的期許和訴求。城市發展、環境問題、歷史文化、生活設施、公共空間等問題成為人們廣泛關注的對象。在這樣的契機下，公共藝術被越來越多的提及與關注。同時，也介入到城市和鄉村的發展建設中。

公共藝術（Public Art)由“公共”與“藝術”兩個詞共同構成，但絕不能簡單的將其理解為“公共”和“藝術”這兩個概念的拼湊。公共藝術貫穿于公共空間、藝術、大眾文化三者之間并將其緊密地聯系在一起。除此之外，公共藝術也與社會學、政治學等其他概念密切相關。因此，想要理解什么是公共藝術，還需要進一步的深入了解。

提到“公共”二字我們最早能夠聯想到古希臘、古羅馬時期，在城邦政治生活中出現了最早的公共廣場，民眾能夠在此參與一定的公共政治生活，這樣的廣場成為最早的公共空間典范。但此時公共的概念與我們當代所提及的公共的含義有著本質的區別，并不能等同而語。到18世紀，哈馬斯提出了不同于古希臘時期與城邦政治生活相關的“公共領域”概念。這一理論直通大眾生活的社會文化領域，成為公眾爭取自由平等的舞臺。它為公共藝術的出現奠定了早期的理論基礎。而我們當代所說的公共藝術概念出現于20世紀60年代初，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后現代主義思潮在西方社會興起，影響著社會不同的領域。后現代主義藝術也蓬勃發展起來，藝術出現了百花齊放的繁榮局面，各種藝術流派如同雨后春筍般崛起。在這樣的背景下，真正意義上的公共藝術應運而生。

對于公共藝術的概念，目前學術界并未做出權威的定義。公共藝術這個年輕的生命還在不斷的成長發展之中。雖然沒有形成固定的概念，但從20世紀60年代以來，國內外在公共藝術上所做的藝術實踐和探索，我們還是能夠看到它的大致面貌。中國學者翁劍青在《城市公共藝術：一種與公眾社會互動的藝術及其文化的闡釋》中談道公共藝術的基本概念包括以下幾點：公共藝術是公共空間中的藝術，社會大眾都可以自由的欣賞、參與以及介入到作品中；公共藝術作品，具有普遍的公共精神，這種公共精神指關懷和尊重社會公共利益和情感，標示和反應社會公眾意志及理想；公共藝術品的遴選、展示方式及其運作機制充分體現著公共性；藝術品在此作為社會公共資源供社會公眾共同享有。誠然，公共藝術涉及的范圍很廣還包括戲曲、詩歌、舞蹈等形式。本文主要關注作品中材料的使用和觀念的表達。

二、公共藝術創作的材料

20世紀開始公共藝術改變城市空間的探索在西方發達國家首先開始。1909年芝加哥實施“城市美化運動”的方案，60年代紐約緊隨其后提出“公共藝術打造城市品牌，塑造城市形象”的口號。之后許多西方國家也紛紛采取了各種舉措如：“藝術在都市”“將博物館搬至街上”等。公共藝術經過半個多世紀的發展，出現了大量經典優秀的作品，這些作品從外在到內涵為公共空間城市生活帶來了諸多改變，特別是豐富多樣的材料為多樣化的公共藝術作品呈現提供了可能。也為城市空間帶來了與眾不同的視覺效果。如在芝加哥的廣場上安尼施·卡普爾用大型不銹鋼鏡面材料制作的《云門》，通過鏡面反射將公眾與城市景觀、自然環境融為一體。魯夫特·沃克則以《云門》為載體運用新媒體技術創作了《閃耀之地》，以科技手段為大眾帶來沉浸式的夢幻體驗。在西雅圖機場的行李取臺上，作為現成品的旅行箱成為這座動態公共雕塑的創作材料，充滿了對旅人的溫情關懷。而位于機場走道巨大的彩色玻璃作品則營造出絢爛的光感空間，使得匆匆趕路的行人多了幾分美妙的體驗。公共藝術創作的材料遠不止于我們剛剛提及的人造物或科技材料，自然界中的水、泥土、冰雪、沙石、樹木乃至風雨雷電等都是公共藝術創作可能用到的材料。德·瑪麗亞在新墨西哥州的荒原上利用自然界中的閃電創作的《閃電原野》，還有博伊斯于第七屆卡塞爾文獻展上開始的以橡樹隱喻生命重生的作品《7000棵橡樹》計劃等。

為了便于理解，在此我們將材料進行簡單的歸納：1.自然材料。即在大自然界中，本身存在未加工過的材料，如：泥土、沙石、骨骼、皮毛、根、葉、羽毛以及自然天氣現象等；2.人工材料。指對自然材料進行人工的提煉、處理后，所制造出的或單一或復合的材料，如：金屬、塑料、合成纖維、合成橡膠、陶瓷、玻璃等；3.現成品材料。是為了滿足人類生產生活需求，利用原材料或人工材料所制作出來的“產品”，成品材料常常具有“復合性”“綜合性”的外觀。在公共藝術的創作中我們常見的材料包括了金屬、石、紙、陶瓷、玻璃、塑料、玻璃鋼纖維、現成品以及當下經常使用的科學技術。如聲光電、新媒體影像、特殊的科技材料等。

在公共藝術的創作實踐中我們會面對各種各樣的材料，可以說沒有無用之物，所有的材料都可以為我們所用，面對如此龐雜的材料，我們該如何選擇？在一些優秀的公共藝術作品中材料又是如何在作品中發揮作用？

三、公共藝術作品中的材料與觀念

在藝術創作中材料是至關重要的，材料是創作者思想表達的重要媒介，材料如同一位承載重要使命的使者，成為藝術創作者獨特思想的物化表達。巧妙并合理的使用材料，不但能很好地完成的作品，同時能更恰當的傳遞創作者的思想，增強觀念表達的深度，使作品效果倍增。在當代公共藝術諸多的作品中也體現出材料與觀念表達的重要作用。

軌道交通是重要的城市公共空間，公共藝術在世界各地的地鐵建設中都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在公共藝術介入軌道交通的案例中，北京地鐵南鑼鼓巷站的公共藝術作品《北京-記憶》是公共藝術中材料與觀念表達的典型案例。眾所周知，南鑼鼓巷是最具老北京特色的地方之一，這里保留許多老北京的地方特色，是京味文化的重要體驗地和窗口。

《北京-記憶》由4000多個淡黃色玻璃材質鑄造而成的立方體塊組合而成，這些玻璃塊組合成剪影形式的圖像，這圖像重現了老北京人日常的生活情景，如：拉洋車、遛鳥、街頭表演等。在黃色的玻璃塊中還封存著一些特殊的現成品材料，它們來自北京市民提供的生活中的老物件，有紀念徽章、玩具、老照片、鼻煙壺、糧票、門票等。這些材料都是過去生活的縮影，是一個時代的記憶。作品用溫暖的黃色透明玻璃將這些生動鮮活的故事封存，好似琥珀歷經歲月而不朽，給人以溫暖長存的記憶。除此之外，在每個老物件旁邊的玻璃中放有二維碼，人們還可以通過掃描獲取老物件背后的相關故事，也可進行留言互動，讓市民、游客參與到城市的歷史文化中，營造一個影響廣泛的公共事件和社會話題。

在這件公共藝術作品中老物件被作為材料使用，而每個看似普通平凡的物件，卻蘊含著鮮活的生活印記，是老北京生活的映射，如此真實、質樸、有溫度的材料巧妙地表達了創作者講述城市動人故事，激發市民歸屬感與責任感的意識，共同構建城市集體記憶，傳承城市創新精神的創作觀念。當創作者的觀念通過合適的材料進行表達之時，公共藝術作品本身也成為有效的藝術呈現。該作品通過多種材料再造了關于“北京記憶”新的場域空間，超越作品本身的物質形態，其藝術價值得以延展，彰顯了公共藝術的人文關懷。

公園作為公眾日常生活休閑的重要活動場所，是傳遞公共精神的重要空間。由建筑、景觀、雕塑構成的芝加哥千禧公園是公共藝術的典型之一?！痘使趪娙肪褪瞧渲幸患炐愕墓菜囆g作品，該作品由西班牙藝術家普萊策設計，由兩座玻璃磚塔和位于二者之間的黑色花崗巖反射池組成。兩座玻璃磚建成的塔樓高達15米左右，遙遙相對的兩個屏幕上滾動播放著1000名芝加哥市民的臉部表情，這些民眾的表情由藝術家從市民中采集而來，代表著芝加哥城市居民的形象。這件作品中藝術家把市民的臉部表情圖像作為創作的材料加以運用。一方面，它們是市民形象的體現，另一方面，也是城市形象的對外窗口，普通的大眾市民成為城市的形象代言人。他們笑臉盈盈，傳遞著友好之情，微笑著歡迎每一個與芝加哥邂逅的人。屏幕上人臉圖像嘴巴的位置設計了噴泉，隨著畫面不斷地變化，視覺上噴泉從嘴巴吐出，飛濺到黑色的花崗巖反射池上。這里成了市民的嬉戲之地，被戲稱為“口浴”。除此之外，在公園中還有許多優秀的公共藝術作品，使得千禧公園成為芝加哥公共藝術的新亮點。

通過作品我們不難發現在公共藝術的創作中將材料與觀念恰當的連接能夠讓公共藝術作品內涵更加深刻，作品更具魅力，同時能夠加強作品與大眾的情感共鳴和溝通。其實這樣的創作案例還有很多，它可以被看作是公共藝術創作的一種方式。在公共藝術的創作實踐中加以運用。了解公共藝術作品中材料和觀念的表達，有助于我們因地制宜的根據方案需求運用材料，創造出更多滿足大眾訴求，增強人們幸福感的公共藝術佳作。在時代的發展中，讓公共藝術成為溝通大眾、藝術、公共空間的橋梁，從而更好地為城市發展和鄉村建設服務，讓人們都能詩意的棲居，過著向往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