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慧萍
自拜登上臺以來,德美關系明顯轉圜,兩國外長、防長和經濟部長近幾個月互訪不斷。美國頻頻向德國示好,主動放棄制裁“北溪-2”項目參建企業,承諾對駐德美軍不撤反增。拜登6月歐洲之行意在修補歐美盟友關系,國務卿布林肯在6月下旬的德國之行中,更是高調宣稱“美國在世界上沒有比德國更好的伙伴和朋友”。德國也投桃報李,試圖抓住“美國回來了”的機會促成歐美達成“新交易”,并拉近與美國政府在諸多問題上的政策立場。15日,德國總理默克爾在卸任之前最后一次正式訪美,不排除德美達成更多妥協。
新世紀以來,德美關系的走向變數增多,政治互信基礎日益松動。誠然,德美存在共同價值觀和共同利益,作為“馬歇爾計劃”的受益國,德國對于美國在戰后重建中的幫助心懷感激。但早在2002年,美國國安局就開始監聽默克爾的手機,凸顯美國對德國并不放心。特朗普執政時期,德美關系急劇下滑。默克爾在2018年七國峰會上與特朗普劍拔弩張的畫面,成為彼時雙邊關系的寫照。美國對德國主導推進的“北溪-2”項目參建企業實施制裁,針對德歐鋼鋁產品以及空客補貼爭端征收懲罰性關稅,批評德國拖欠北約會費,決定撤出部分駐德美軍,甚至指責德國汽車威脅到美國國家安全等。兩國在貿易摩擦、能源政策、國際組織、伊朗核協議、5G建設等多個議題上的政治沖突和對抗調門逐漸公開化。而從公眾輿論層面看,很多德國人對美國的民主和國家形象也感到失望。去年11月科爾伯基金會的調查顯示,半數以上的德國人希望德國和歐洲減少對美國的依賴,82%的德國人希望在中美之間保持中立。
當前,歐美、德美之間在貿易爭端、數字治理、氣候保護、印太安全、對華策略等領域有意識地改善了政策溝通,但正是在這些領域,雙方同樣存在利益沖突和理念分歧,尤其在數據保護、對美國技術巨頭的反壟斷控制、投資爭端解決機制、數字稅、碳邊境調節稅等問題上的理念和利益不同,在技術標準、產業規則以及金融貨幣領域存在博弈。盡管拜登時期刻意修補盟友關系,但歐美的政策協調遠非完全暢通,美國時常在關鍵時刻忽視歐洲的核心利益,比如在北約部隊撤出阿富汗、伊朗核問題、歐俄關系等戰略安全領域溝通不足,甚至可能出爾反爾。美國松口放棄“北溪-2”項目制裁之后,6月初又再度威脅就此制裁俄羅斯,也凸顯歐美關系中的變數。
在對華方向上,拜登積極拉攏歐洲盟友對付中國,歐美之間也相應加強了對華政策協調。不過,歐洲對于美國回歸盟友陣營不敢抱有太多幻想,美國政治內顧傾向仍在繼續,拜登政府外交行動和特朗普同樣是服務于本國中產階層選民,只不過以“買美國貨”代替“美國優先”口號,在外交上同樣要求歐洲證明其“分攤負擔”的能力。在當前國際格局急劇變化的時代,德國和歐洲態度謹慎,不愿在地緣政治紛爭中卷入太深,首次提出要同時減少對美國和中國的外部依賴,主動發展戰略自主。無論是即將卸任的默克爾還是未來的德國領導人,面對美國的對華立場均有所保留,始終主張合作與競爭并舉。對于德國和歐洲來說,只有堅持戰略自主并堅定維護多邊主義,才有可能發展成為真正的“全球玩家”。▲
(作者是同濟大學德國研究中心教授)
環球時報2021-07-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