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穎
關鍵詞 話語符號;阿姨;流行語;形象嬗變
中圖分類號 G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6-0360(2021)05-0063-03
“話語”這一術語從20世紀20年代開始成為一個具有相當大影響力的概念,作為人類表述的“話語”,其傳播的范圍區間跨度較大[1]。全媒體視域下,隨著研究的深入,“話語”逐漸跳出語言學的框架,呈現出擴大化和開放性的特點[2]。在社會學中,“話語”是差異化社會主體的語言文化行為;在傳播學中,“話語”被視作信息傳播的載體。在不同學科領域的“話語”,都可以被視為人類交際的工具。
而隨著自媒體時代的到來,UGC模式出現泛化特征[3]。媒介的融合讓“話語”成為主體個人主義和客體自我實現的具體表現[4]。自媒體在內容創作和傳播過程中發展了話語模式,推動著話語空間的變革,構建了開放的社會話語體系。信息時代下媒體加速發展,自媒體話語傳播作為網絡社會傳播的產物,具有互動性、主觀性和趣味性等特征,在一定程度上塑造了受眾的語言使用行為[5]。例如“美女”“帥哥”等贊美性話語稱謂與“阿姨”“大叔”等親屬性話語稱謂在互聯網場域中的泛化現象。當下語言學介入新媒體話語分析成為新的研究方向,自媒體話語以主觀化的內容變現和交互性的傳播方式,成為社會話語權力的具體表現形式。
在當下的社交場域中,存在一個普遍的現象:“00后”的女生會被一個比自己小不了幾歲的陌生人叫“阿姨”。大學生作為思想文化的先鋒群體,這一現象不僅使20歲出頭的年輕女性陷入社交的尷尬處境,也引發了大眾心理反感和焦慮[6]。隨著“阿姨”親屬性稱呼的社交化程度不斷加深,本文以這一稱呼為例,探討此類現象的成因和影響。
在古代,“阿姨”一詞最早出現帶有強烈的親屬性質,無論是《說文解字》中的“妻之女弟同出為姨”,還是《辭源》中的三個釋義:母親的姐妹、妻子的姐妹、庶母。對于“阿姨”的解釋都框定在家庭的語境中,貼合中國傳統文化內涵[7]。而隨著詞語的語境變遷,在《辭典修訂版》中,對阿姨的解釋又更加全面,在《辭源》的基礎上增加了一個義項:與母親年紀差不多的女子。由此觀之,古意的“阿姨”并不具備現代意義的社交屬性。進入現代社會,在普及度最高的《現代漢語詞典(第七版)》中,“阿姨”的詞義得到了擴展:一是〈方〉母親的姐妹;二是稱呼跟母親輩分相同、年紀差不多的婦女;三是對保育員或保姆的稱呼。從“阿姨”類稱呼的古今詞義變遷中可以看出,現在僅僅保留了最原始的“稱母的姐妹”的用法,而后兩種用法都是依據現代用語習慣新增的。以下分別討論這三種詞義在現代社會的語意實踐
1)〈方〉母親的姐妹。“吳方言區”的最原始的用法在普通話普及地區已經不再常見,更多的是出現在江浙滬一帶[8]。“阿姨”在江西地域特指母親的妹妹,母親的姐姐則被稱作“姨媽”。但隨著普通話對方言的猛烈沖擊,加上傳統文化在青年中的式微,“阿姨”類稱呼在江浙一帶的心理接受情況也不容樂觀[9]。在吳語之外的地區,稱呼“母親的姐妹”有著詳盡的區分。而這些稱呼也依然是依附于“姨”這個字而來,但“阿姨”這個詞卻不被包含在內。
2)稱呼跟母親年紀差不多的婦女。中國作為禮儀之邦,素有“謙稱”和“敬稱”的區別,而隨著現代社交的隨意性和人際傳播的便捷化,這個帶有親屬性質的稱呼被遷移到社交場合。在這種遷移之下,“阿姨”稱呼就成了一個典例,這個本用于稱呼親屬的詞語被廣泛用于社交場域上稱呼非親屬,例如生活中的陌生人。“阿姨”的社交化用法也是當今最受爭議之處,令女孩介意的“阿姨”稱呼也是語出于此,這也引發年輕一代產生束縛下的叛逆行為[10]。
3)對保育員或保姆的稱呼。除了社交化的用法,“阿姨”還存在于職業用語之中。例如學校食堂盛飯菜的女性工作人員會被稱為“阿姨”或“大媽”,清潔工、家庭保姆、小區物業亦然。雖然漢語中已有相關的詞匯來表達具體的職業,但隨著交往禮儀的規范和女性地位的顯著提高,“阿姨”類稱呼多用于替換相關職業表達,例如“保潔阿姨”,具有本土化特征[11]。
話語作為一種符號,在使用的過程中被內化為一種社會行動。隨著時代的發展,這種行動本身及其所產生的意義也發生了嬗變。話語不僅只是表面上的約定俗成,在一些具有天壤之別的話語和象征物間,也可能被構建巧妙的聯結。顛覆性的再創造性反過來又深刻地影響著社會現實,繼而生成一種新的社會行動指令。
“阿姨”這個稱呼,多帶有“婆婆媽媽”“已婚婦女”“年老色衰”等男權社會下對傳統女性“凝視”的色彩,不符合現代女性獨立自主的形象。在“阿姨”一詞越來越成為世俗觀念里被社會“淘汰”的“老女人”,女性對于稱謂的要求實質上也成了對以往世俗刻板印象的反抗。
隨著消費主義的侵蝕和互聯網傳播的快速轉型,商家們利用女性對于外貌和年齡的普遍焦慮,打造出諸如“青春不老”“小姐姐”等寓意美好且強勢的標簽[12]。女性們在其中樂此不疲,卻不知自己已經陷入商家設置的營銷陷阱。“阿姨”正遭受著語義變遷的危機,基于這種變遷的逆反心理,引發了與稱呼阿姨的社會性對抗行為,并上升到對于女權的污名化。
不同的群體所傳播和表達的話語不同,隱藏在背后的身份建構各異。在不同的群體之間,盡管可能使用同一種語言,但由于彼此僅有狹窄的共通意義空間,常常導致交流時的壁壘對立、群體沖突。“阿姨”類稱呼本身是具有一定年齡差的一個稱謂,現在界限卻遭到模糊,一些人會被年齡相近甚至更大的人叫做“阿姨”。當此類行為引發一些啼笑皆非的反應之后,隨之而來的便是網絡的模仿效應。無論是心理上可接受的惡搞行為,還是對于女性的惡意攻擊,不同的態度分裂出不同的使用人群,在違背女性鮮明特點的同時,豐富了“阿姨”的語意實踐[13]。
由于新媒體的交互模式,一些網絡稱呼,如“小姐姐”“女神”等,正在挑戰和沖破傳統的話語體系[14]。阿姨的使用語境因其豐富的語義內涵而泛化,基于社會大眾關于“阿姨”類稱呼的矛盾已經變得深重,那么對社交場合中相關稱謂的使用應當做出一個規范。
在韓國有著森嚴的語言稱謂體系,韓語中對于“敬語”“平語”和“半語”有著嚴格的界定,使用的原則也與階級、身份以及年齡等多個尺度掛鉤。而在中國的語境下,并不存在著一套墨守成規、不可篡改的稱謂體系。話語表達生活化,語言使用的接納程度較高[15]。社會固有的認知模式很難隨著時代的發展而變化,人們對于語言的使用有著自己的行為模式。因此,綜合把握“年齡尺度”和“模糊替換”原則才是應有之道。
3.1 限定年齡尺度
在現代社交場合中,阿姨多用于稱呼“與母親年紀差不多的女子”。據《婚姻法》第六條明確規定:結婚年齡,男不得早于二十二周歲,女不得早于二十周歲。雖然法律中并沒有規定女性的生育年齡,但是按照傳統的婚后生育觀念看,母親的年齡在20歲以上。所以,“阿姨”類稱呼使用的年齡尺度也應該在20歲以上,所以,“阿姨”類稱呼的最佳年齡限定應在20至40歲。因此,被稱作阿姨的“00后”女生實質上符合這一年齡區間[16]。
3.2 模糊替換稱呼
對于陌生人,第一眼社交時,我們僅能簡單獲取外貌特征信息[17]。例如,假設A年齡為18歲,在遇到了一個實際年齡為28歲的陌生人B,因為B外表看起來像40歲,于是A禮貌地稱呼她為“阿姨”,然后迅速引起了對方的反感和排斥,甚至發生沖突。所以在此類情形下,“小姐姐”“美女”等不帶有年齡揣測的模糊稱謂,就能很好地避免年齡尺度的尷尬[18]。
自媒體時代的信息傳播方式,加速了“阿姨”一詞的社會化過程,不僅是隱喻思維引發的語義泛化,也是傳統文化與現代語境碰撞的結果[19]。人是社會的基礎,在女性理想期待和社會性別構建的框架下,“阿姨”的社會化使用基于當今社會壓力激增的背景,反映了女性對于年齡和外貌的焦慮心理[20]。過度娛樂化的“大叔”和“阿姨”同為帶有性別色彩的流行話語,女性卻對“阿姨”形象普遍恐慌[21]。個性化與話題化并存的時代,“老阿姨的自嘲”也體現出年輕人排解壓力自我調侃的一種路徑,是青年亞文化的體現[22]。消費文化裹挾著男權文化對女性身心進行雙重壓迫,大眾女性在擺脫“阿姨”稱呼的道路上不斷向無法逾越的鴻溝突圍,試圖打破性別的刻板印象[23]。
話語主體的權力決定了“話語”在互聯網平臺的傳播程度。大眾媒介的把關人和意見領袖作用,因為自媒體為公眾賦權而被削弱。在“話語”塑造自媒體時,其意義范疇也得到了擴展。隨著時間的推移,“話語”限制了個體的語言使用自由,但個人情感因素和主觀感受也豐富了話語的使用情境,傳播領域出現了典型的個人主義傾向[24]。
互聯網的部落化加速了話語的變遷,開啟了“話語”眾生喧嘩的時代[25]。同時,話語變遷中的語言暴力和游戲心態成為構建自媒體平臺有序性的障礙,因此健康的“稱謂”成為考量一個時代社會文化的重要標準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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