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劭涵
仔細研讀了兩篇著作之后,我發現了斯密與司馬遷在社會經濟領域的研究達成了許多共識:對社會分工的描述,對市場經濟的探索以及這一系列經濟現象背后存在的規律(如利己主義)的闡釋。其實,對經濟的研究離不開對當時社會大環境的一個分析,正因如此,在研究社會政治層面的問題時,兩位學者不約而同地提到了平等與公正的概念,字里行間流露出一種人文主義的色彩。我將圍繞兩篇文章中有關平等與公正的共通點展開分析論述。
一、從從業者的角度:職業選擇之正義
首先,從從業者(勞動者)的角度出發,斯密和司馬遷充分認可了其職業選擇的自由,并認為各個職業地位平等,從事不同行業的人都有著共同的目的:創造社會財富?!?史記>貨殖列傳》中,司馬遷引用《周書》中的話來闡述自己的觀點:“周書曰:‘農不出則乏其食,工不出則乏其事,商不出則三寶絕,虞不出則財匱少。財匱少而山澤不辟矣。此四者,民所衣食之原也?!?他認為從事農、工、商、虞這四種行業的人,都是人們生活必需品的創造者,都是自然形成的,都有不可辯駁的存在與發展的重要性,這些活動都是上可富國,下可富家的,并且“貧富之道,莫之奪予,而巧者有余,拙者不足?!币簿褪钦f職業本身并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只是形成的財富數量存在差異,這種差異的存在在他看來是正常的。細細品讀司馬遷的這段論述,其中的幾個關鍵詞值得我們注意,從中我們可以發現他的思想與斯密的觀點的異曲同工之妙。首先是“自然形成”,通過這種“自然形成”的職業分工,我們可以看到人與人之間的才能和優勢各有不同。斯密也認為,“人的才能是分工的結果,而不是分工的原因。社會本身應是一切都聽其自由,各個人都能自由選擇自己認為適當的職業并能隨時自由改業的社會。”由此,我們并不能說有才能的人應該去從事高尚的職業(而中國古代“士”就被認為是高尚的職業,入仕之人也自然高人一等),或者說經商之人都是粗鄙之人,職能淪為社會的底層。斯密還用一個例子,生動形象的描述了他的職業平等的思想:“就天賦資質來說,哲學家與搬運夫的差異,比猛犬與獵狗的差異,比獵狗與長耳狗的差異,比長耳狗與畜牧家犬的差異,要少得多?!?/p>
二、從公眾的角度:職業尊重之正義
其次,從公眾的角度出發,公眾應該給予不同職業的從業者以尊重。司馬遷認為,正是因為不同職業的從業者有著共同的目的,不存在哪種職業選擇更為高尚的說法。盡管他承認職業的選擇存在最佳或者是最合理的選項(“夫用貧求富,農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繡文不如倚市門,此言末業,貧者之資也”),但這種選擇是因時而變的,而且由于這種選擇的不固定性的存在,隨之而來的社會階層的流動也是他所認可的(致富的手段是針對窮人而言的,而一旦財富累積到一定的程度,則存在著被統治者賞識的可能)。所以人與人之間應該保持一種互相尊重的態度,可以說他的這種思想在當時也算是為商人“發了聲”。與之類似,斯密認為,通過勞動致富的都是勞動者,勞動者是勤勞的階級,不管從事何種工作,他們都理應分享一定比例的財富。雖然斯密與司馬遷所處的社會環境不同,社會階層劃分也不同,但我們可以類比來看,斯密生活的時代,地主階級和雇主階級的地位比勞動者要高,他們也享受著更高的財富收入,勞動者在他們看來只不過是替他們工作的工具,有時甚至因為這種身份和階級的差異,勞動者的應得報酬也得不到保證。斯密認為,職業尊重這種正義思想的存在是必要的,且有著深遠的現實意義。由此可見,盡管身處不同的時代,面臨不同的社會問題,二位學者的思想卻具有一致性,放到當今社會也依然適用。
三、從國家的角度:職業保護之正義
最后,從國家的角度來看,國家應對弱勢職業或階層給予保護,對各行各業在“雨露均沾”的基礎上,依據現實需要有所側重?!叭鮿萋殬I”在漢代可以被認為是商業;而“弱勢階層”在斯密生活的時代可以被看作是普通勞動者。在《<史記>貨殖列傳》中,司馬遷明確提到希望國家能夠重視創造財富的四種行業,通過設置一定的“經濟”管理部門,制定合適的物價以及開放市場、資源等類似于“宏觀調控”的舉措來協調農、工、商業的發展,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保證商業的發展,保護商人的利益。作為新興資產階級的代言人,斯密同樣關注君主的影響,他認為,君主必須在維持公正與平等上發揮更大的作用。他提到,“一國君主,對其所屬各階級人民,應給與公正平等的待遇。僅僅是為了促進一個階級的利益,而傷害另一個階級的利益,顯然是違反這個原則的?!眱晌粚W者不約而同的呼吁在當時的社會可以說是產生了振聾發聵的作用,這樣的倡導之于現世仍有巨大的意義。
總體來說,在研究司馬遷與斯密的平等公正思想的共通點的過程中,我發現,如果從依據主體劃分,從從業者、公眾和國家三個角度,我們可以它們平等公正思想的共識梳理成三個大方面,即職業選擇之正義、職業尊重之正義以及職業保護之正義。通過尋找司馬遷與斯密思想中有關平等公正內容的共通點,其實我們很容易得出這樣一個結論:時代的變遷不會阻礙靈魂的對話,跨時代的思想碰撞與交流總會在不經意間發生,所以當我們再去重溫這樣的著作的時候,很容易發出由衷的贊嘆,這種贊嘆不僅來源于時代驗證了的思想成果的先進性,也來源于與先進思想者發生“共振”的喜悅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