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靈的夢與詩

王森樂

我第一次遇見靈靈，是上高中的第一天，靈靈背著破舊的背包，低頭默默地踏著小石子，全然沒有注意到鞋帶散落在柏油路上。身后幾個同齡的潑皮小子在譏笑她。哪怕靈靈不說話，靜默地站在空氣中，也會成為笑料。

可靈靈不在意，盡管入學第一天就被欺負，一群壞小子撕了靈靈的書，并在靈靈的課桌上刻上兩個大字：蠢豬！可是靈靈不會拾起被撕得稀巴爛的書，也不想換課桌。在別人眼里，靈靈就像只被馴化了的小動物，乖順不顯眼。

我曾問她：“你一直活在黑暗里累不累？”靈靈抿了抿嘴唇，歪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半天才露出笑容說：“世界一片漆黑，而我想變成暗夜里的星辰，光芒奪目。”

我被靈靈吸引住了。我覺得那一刻，靈靈的靈魂比所有欺負她的混小子高尚。靈靈自顧自地說起自己的夢：想成為一個詩人，滿身是詩，與清風明月共賞。我沒見過靈靈的詩，但我想她的詩一定和她的人一樣干凈靈動，像六月無法言說的夢。

靈靈說她想寫很多很多詩，詩里有山河，詩里有朝霞，詩里有清酒，詩里有四季的希望，詩里有每天的美好。靈靈想把生活的美好都注進詩里，所以啊，靈靈的詩里偶爾還會出現一個白馬王子。

我第二次見到靈靈是在一個小面館，她坐在角落的桌子旁哭得像個淚人。靈靈平時被欺負時沒有掉過一滴眼淚，被孤立時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而她此刻哭得傷心而投入，凄清的臉上掛滿了淚珠，像深夜三點半反著光的雪地。

靈靈趴在桌子上哭得令人心疼，桌子旁擺著一個米黃色的破舊本子，已經被浸濕了，或許是淚水打濕的，又或許是被那些混小子丟進了水里。我翻開那個封面丑丑的本子，仔細辨認著那些模糊不清的字跡。本子里寫著靈靈的詩，清新而又迷蒙。我讀著靈靈的詩，像走進了一片桃花源。百花深處，陌上少年絕世而獨立，清澈如水，少年時遠時近，忽而清晰，忽而朦朧，最后無跡可尋。

靈靈的詩里有種純粹的東西，像一彎淺月，明亮皎潔。原來，這是靈靈的內心世界——極度單純，極度美麗。

可我在本子的最后一頁發現了一個大大的叉，還寫著：“丑八怪還敢寫詩！”我驚愕地發現還有好多好多頁都殘缺了。事情的起因像泡泡一樣浮出水面，最后幻滅在半空中。我甚至不敢去想靈靈的無助，當她心中最后一片凈土被惡狠狠踩了幾腳，并留下骯臟的腳印，她的桃花源會不會坍塌？她會不會崩潰？她明鏡般的心會不會蒙上灰塵？

我小心翼翼地抱住了靈靈，她渾身一顫，終于放聲大哭，我心里那根最柔軟的弦被深深觸動。靈靈依舊穿著樸素，相貌平庸，可她的詩里承載了她天然的靈氣，而此時的她，不禁讓我想到一幅景象，萬物得時的春天瞬間百花凋零。

靈靈的夢與詩都是美好，可生活到處都是不湊巧。

我記得靈靈說過她變成星辰變成一道光點燃黑暗，頓時，我很羨慕她，羨慕她撫平了傷害，擁抱令人悸動的明天;羨慕她身處深淵，卻仰望星空;羨慕她與日俱增的勇氣，不問成敗與否;羨慕她永遠熱淚盈眶，永遠不停奔赴遠方，永遠永遠擁抱新鮮的夢想。

靈靈敢于表達自己，敢于追逐自己的夢，而我們很多人都沒有靈靈的一腔孤勇。她并不像一頭馴獸，她是一只桀驁的鷹，是一只藏器待時的鷹，天空會留下她絢爛的色彩，而星空也會因為她這顆孤獨的星而明亮。

如果夢想有模樣的話，那一定是靈靈追求遠方的方向;如果夢想有痕的話，那一定是靈靈詩里的字句，字字如玉;如果夢想會開花的話，那靈靈的夢一定會實現。我知道這世上不止一個靈靈，每個追夢的人都是寫詩的靈靈，他們都有追夢的自由。生活到處都是不湊巧，那便去尋找詩里的美好吧！

指導老師：劉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