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好麗



生活在現代的我們,與牛的聯系看似只有通過食物了——牛排、牛肉火鍋、蘿卜燉牛腩這些美食,想著都讓人流口水。而那些穿梭在田埂間勞作的牛,離我們的生活越來越遙遠了。但是在農耕時代,牛的重要性遠超你的想象。它不僅是重要的生產工具,還是古人祭祀的“六畜”之一。以牛為偏旁部首的漢字約有三百個,以牛為主角衍生的成語、歇后語可謂多如牛毛。還有很多用牛的身體部位命名的地名、山名和植物名,如牛渚磯、牛渚山、伏牛山、牛筋草和牛肝茵。小朋友們對牛郎織女的故事一定非常熟悉吧?“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說的就是他們。其中的“牽牛”即牛宿,是二十八星宿之一,這說明牛已經“進軍”天文學領域了。
“牛人”一詞在今天用來指在某個領域實力強勁的人,但在周朝則是指專門飼養和管理牛的人,這是一個相當重要的官職。當時朝廷還專門劃撥出牛田,用來飼養公牛。諸侯之間歃血為盟要割牛耳飲其血,“執牛耳”一詞由此而來。
唐宋以后,人們已經很少根據牛的年齡、毛色、性別、體態來為牛命名了。當時衍生出了大量與牛有關的詞語、詩歌和一系列政治文化活動, “牛”成了文人墨客鐘愛的題詠意象。
立春日:鞭春牛以勸耕
立春,是春之始,這一日要鞭春牛、貼宜春帖、吃春盤。鞭春牛即造土牛以勸農耕,上至皇帝下至州縣官長都要鞭打土牛,象征春耕開始。北宋仁宗頒布《土牛經》后,這一風俗傳播得更廣了。《東京夢華錄》記載:“府前左右,百姓賣小春牛,往往花裝欄坐,上列百戲人物,春幡雪柳,各相獻遺。”南宋時,臨安府每年舉行一次鞭春儀式,觀看人群數以萬計,熱鬧程度堪比現在的春節。因此,鞭春牛也常常成為詩人筆下的詩料,楊萬里的《觀小兒戲打春牛》寫的就是在立春之日,小朋友模仿爸爸鞭春牛的故事。
詩中孩童天真爛漫、興味盎然。“黃牛黃蹄白雙角,牧童緣蓑笠青篛”中的黃牛和牧童可不是真的,而是泥塑的黃牛和泥塑的小牧童。詩的后半部分寫今年雨水充沛,土脈膏潤,小朋友聽說糧食大豐收,麥熟如云、稻米盈斗,十分開心。但老牛聽了卻愁眉苦臉:這么繁重的農活兒,怎么能吃得消?全詩充滿童趣,生動再現了立春日鞭春牛的風俗,兼具詩意與意趣。
觀小兒戲打春牛
[南宋]楊萬里
小兒著鞭鞭土牛,學翁打春先打頭。
黃牛黃蹄白雙角,牧童緣蓑笠青篛。
今年土脈應雨膏,去年不似今看樂。
兒聞年登喜不饑,牛聞年登愁不肥。
麥穗即看云作帚,稻米亦復珠盈斗。
大田耕盡卻耕山,黃牛從此何時閑?
牧童:牛的好伙伴
牧童即放牛的孩子,與牛關系密切,進而成為詩歌中獨特的意象,形象千變萬化。有的牧童形象寄寓著作者田園牧歌的生活理想,如黃庭堅《牧童》所云“多少長安名利客,機關算盡不如君”,作者毫不掩飾對牧童身份的神往;有的塑造出苦難的牧童形象用來批判社會,張籍《遠牧牛》中寫“牛牛食草莫相觸,官家截爾頭上角”,這句詩寫的是牧童在嚇唬牛群,讓它們吃草時不要頂觸,小心被官府派的人截去頭上的牛角。因為牛的角脂可以潤滑車輪,意在借天真活潑的牧童之口,揭示當權者的殘暴;有的即目所見寫出了牧童的機敏可愛,如袁枚的《所見》一詩——“牧童騎黃牛,歌聲振林樾。意欲捕蟬鳴,忽然閉口立”,寥寥數語,一個無憂無慮騎牛唱歌,卻忽然被蟬吸引噤聲不語的牧童形象躍然紙上。
高啟是元未明初的杰出詩人。他性格豪放,不拘禮法,后因不滿官場生活而歸隱家鄉。這首《牧牛詞》共十句,前八句寫牧童們在對話、吹笛、揚鞭、唱歌,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比較各自牛的特點,拿著短笛和長鞭在南畝東岡上追逐嬉戲。落日西斜,暮色漸起,牛填飽了肚子,個個心滿意足,載興而歸。
牧童和牛日日相伴,日出騎著牛吹笛唱歌去田郊,又趁著暮色一起歸家。牛悠閑吃草,牧童在一旁樹下休憩,夜里回到家還要睡在牛的旁邊,因此牧童與牛既是玩伴又像知己。詩中結句陡轉,一句“長年牧牛百不憂,但恐輸租賣我牛”,寫出牧童心頭的隱憂。前面鋪墊得越充分,結尾對苛捐雜稅的抨擊就越有力。
汗牛充棟、對牛彈琴、庖丁解牛、牛鬼蛇神、風馬牛不相及、鉆牛角尖、九牛二虎之力等詞語都是托物喻理,借牛述說人情事理。你又能想到哪些關于牛的成語和詩歌呢?
牧牛詞
[明]高啟
爾牛角彎環,我牛尾禿速。
共拈短笛與長鞭,南畝東岡去相逐。
日斜草遠牛行遲,牛勞牛饑唯我知;
牛上唱歌牛下坐,夜歸還向牛邊臥。
長年牧牛百不憂,但恐輸租賣我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