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在云端哨卡（節選）

唐明

前情提要

謝小馬的爸爸駐守在昆侖山上的一個小小的哨卡，他和他的戰友們守護著青藏鐵路線上海拔最高的一個隧道口。爸爸已經三年沒有回家了，誠邀即將放暑假的謝小馬到部隊去生活。于是，謝小馬一個人坐上了從成都到格爾木的火車，來到了部隊……

謝小馬在支隊待了三天，第四天一早，他就和“洋芋”叔叔上山了，坐的是送給養的雙排皮卡車。

蔬菜、肉、蛋、奶等食物，還有一些藥品和日用品，滿滿地裝了一車。司機小劉叔叔開車，司務長徐正泉叔叔坐在副駕駛室，謝小馬和“洋芋”叔叔坐在皮卡的后排。“洋芋”叔叔身邊還放了兩個鼓鼓囊囊的氧氣袋。

從支隊出來，皮卡一路向南，穿過城市。格爾木這個高原小城，雖沒有成都的熱鬧繁華和秀美精致，但清新涼爽的空氣和干凈開闊的街道，別有一番魅力。謝小馬深吸了一口氣，很是愜意，這樣藍的天，這樣明麗的陽光，在成都是極少見的。

聽“洋芋”叔叔講，格爾木是在鹽堿沼澤里建起來的新城市，只有六十多年的歷史，由于是聯通西藏、新疆等地的重要樞紐，所以駐扎了很多部隊，故而這個城市一度被稱為“兵城”。整個小城有三十多萬人，多是遷移到這里的外地人，人口占比最大的是漢族，此外還有藏族、回族、蒙古族、撒拉族、土族、維吾爾族、哈薩克族等三十多個少數民族。謝小馬坐在車里，看著路上的行人，他們有的穿著寬大的袍子，有的則戴著白色的頂帽，“洋芋”叔叔說，穿大袍子的是藏族，戴白色頂帽的是回族或撒拉族。

車子穿過市區，駛向109國道，路上的車輛越來越少，綠色漸漸后退，過了南山口，滿眼就只有荒灘和頂著雪帽子的遠山了。

車子很快進山。

謝小馬興致勃勃地觀賞窗外的風景。長路、大山、河流，還有高遠而湛藍的天空、大朵大朵如白蓮花般飄浮在空中的云朵，以及白云投在山巔上那巨大的灰色影子，這都是謝小馬從來沒有見過的。溫暖潮濕的家鄉成都，是沒有這樣明凈而有穿透力的陽光的。此刻，謝小馬覺得自己的眼睛像被“洗”過一樣，看到的是多么不一樣的風景啊！

但這種美好的感覺慢慢地就消失了，因為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眼前的景色都沒有絲毫的變化，還是寸草不生的戈壁、寂寞孤獨的長路，除了路上偶爾駛過的車輛，什么也沒有，沒有人，也沒有房子。

“‘洋芋叔叔，這里的山為什么不長草、不長樹？這里的空地為什么不種上莊稼？”謝小馬問。

“全是沙石和鹽堿，而且高寒缺氧，什么也長不出來啊?！薄把笥蟆笔迨逑虼巴馔ィ@些赤裸的山、沙石和呼嘯的狂風，他已經看了十一年了。

“到納赤臺了，老徐，在這兒停一下吧？”“洋芋”叔叔跟徐正泉叔叔商量。

“好啊，那就停一會兒，讓小馬也嘗嘗我們這里的‘圣水！”徐正泉叔叔伸了伸坐得有些僵的腰。

車子停在了路邊，“洋芋”叔叔對謝小馬說：“小馬，這里就是納赤臺，下去看看吧。”

謝小馬跟著大家下車，來到一個水泥砌成的圍墻前面，墻上有門，門楣上寫著“昆侖圣泉”四個大字。從門里進去，里墻貼著大理石，上面雕刻著西王母宴請周穆王的故事。西王母衣著華美、妝容精致，周穆王氣度非凡，身后還有帶著他日行萬里的八匹駿馬。雖然是雕刻，但謝小馬覺得上面的人物車馬都很有動感，尤其是西王母和她身邊的侍女衣袂飄飄，看上去仙氣十足。

圍墻的不遠處有三眼噴泉在不停地涌動，其中最大的那眼泉在一座小亭子下面。謝小馬走近一看，泉水很清?！把笥蟆笔迨迥秒S身帶的水壺接了一點兒遞給謝小馬，謝小馬接過來嘗了一口，竟然格外甘甜。

“洋芋”叔叔給謝小馬介紹：“‘納赤臺是藏語，意為‘沼澤中的平臺，海拔3700米，是昆侖山中的一眼四季不凍的冷泉。傳說是天宮的玉液瓊漿灑落人間幻化而來，有‘人間圣水‘冰山甘露的美譽。這泉眼從前就在荒野上，后來青藏公路修通，這里建起了兵站，部隊和地方政府聯合給泉水修了護欄，后來又改建成了現在的樣子。”

“哇，太神奇了，我可以裝一壺帶走嗎？”謝小馬問“洋芋”叔叔。

“可以?。　?/p>

回去的路上，謝小馬抱著水壺，興奮地小跑了起來，“洋芋”叔叔見狀趕緊叮囑他：“小馬，要慢慢地走，千萬別跑?！?/p>

剛跑了幾步的謝小馬立即就感覺胸有點兒悶，呼吸也變急了。他不得不慢下來，他并不知道，這里的海拔已經3700米了，“高原反應”其實已經開始“尾隨”他了。

“小馬，這可是傳說中的‘昆侖圣泉喲，能夠消災祛病呢！”“洋芋”叔叔故作神秘地跟謝小馬說。

謝小馬當然不會覺得這水真的有這么神奇，但他也沒有反駁“洋芋”叔叔。

回到車里，“洋芋”叔叔眉飛色舞地開始講昆侖神仙的故事、昆侖玉石的故事、慕生忠將軍修筑青藏公路的故事，聽得謝小馬興奮不已。后來走到“無極龍鳳宮”的時候，“洋芋”叔叔又指著一個岔道說：“從這里進去，就是野牛溝，里面有古老的巖畫，有西王母瑤池，還有潔白無瑕的昆侖美玉……”

謝小馬剛剛還覺得這里荒涼貧瘠，但聽“洋芋”叔叔說了之后，感覺就不一樣了。這里的山雖然不長草，但生玉；這里的土不長莊稼，但有神仙，多么神奇！

“啊，山上的石頭飛起來了！”謝小馬突然一聲驚叫，把大家嚇了一跳。

“哈哈哈，小鬼，一驚一乍，嚇死人了！”徐正泉叔叔順著謝小馬手指的方向望去，笑起來，“小馬，那可不是石頭在飛，那是巖羊！”

“怎么可能？羊會在山上飛？”謝小馬驚訝得有點兒說不出話來。

“那不是飛，是在跑?！毙焓迨逭f。

“在山巖上跑？山那么陡，哪里來的路？”謝小馬還是不能理解。

“小馬，那是生活在山上的巖羊，它們不是在飛，而是在山巖之間跳躍奔跑。因為毛色跟巖石幾乎一模一樣，所以遠遠地看，就像是石頭在飛。”“洋芋”叔叔很有耐心地講，“這路邊還算少的，往山里再走走，那兒才多呢?！?p>

“那我們進山里看看，好嗎？”謝小馬申請。

“別心急，到了我們哨卡，你有的是機會看這些小精靈！”

謝小馬盯著遠處那些輕靈的巖羊，心里充滿了歡喜。但他突然又變得傷感起來：“‘洋芋叔叔，這些羊真可憐?。∵@里一棵草也沒有，它們吃什么呢？會不會餓死??？”

“小馬，你看，這里雖然荒蕪貧瘠，但這也是造物主花過心思的地方呢。這里的野生動物可是有成千上萬種呢，除了你剛才看到的巖羊，還有黃羊、藏羚羊、藏野驢、野牦牛、狐貍、旱獺、烏鴉、鷹、雪豹、狼等。小馬，你再仔細地看，這里也有不怕風沙的植物在蓬勃生長喲?！?“洋芋”叔叔一邊說著一邊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把手機里存的幾十種高原植物的照片翻給謝小馬看。

謝小馬看著這些形狀各異、堅韌地匍匐在地面生長的植物，對這片荒山有了新的認識。謝小馬瞪大了眼睛，生怕錯過這蒼茫大山中可能出現的精彩。

皮卡車在這條世界最高的公路上行駛了近三個小時之后，拐進了一個便道，爬了一座緩山，繞了幾個并不陡峭的坡道，再顛簸到一段較為平坦的沙石路上，然后，謝小馬終于看到了藏在昆侖山隧道口的小哨卡。

謝小馬探著頭透過車前的擋風玻璃望去，沙石路的盡頭是一個小院兒，小院里面是一個兩層小樓，小樓的旁邊是一個大約五層樓高的崗樓。遠遠看去，小樓在樓后矮山的襯托下，顯得小而簡陋。

這就是爸爸和他的戰友們長年駐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