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鄉村建設和鄉村振興,可以說是從民國時期至今一百多年來中國人都很關心的問題。中國是一個鄉土國家,鄉村里埋藏著中國人的根,是中國人來于斯又不斷返回于斯的故鄉之地,其牽繞著中國人的不僅是一方土地,還是靈魂的家園。因此,鄉村振興絕不僅僅是經濟的發展,還必須是文化的發展和文化的復興。之所以稱之為復興,是因為工業革命大浪潮曾經遮蔽了她昔日的模樣,讓她從內到外都遍體鱗傷,千瘡百孔。盡管國家、政府和知識精英都不斷努力地去改造她、振興她,但在工業文明發展一日千里的現代社會,所有的努力都難以奏效。今天,當后現代社會來臨,當人類走進人工智能、清潔能源、機器人技術、量子信息技術、虛擬現實,以及生物技術等第四次工業革命大門的時候,一個從量到質的巨大轉變發生了。這一變化帶來的不僅是科技變革,還帶來了有關倡導人類健康生活方式、環境保護、人文關懷及價值觀轉變等的綜合性革命。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鄉村便不再是一個等待被振興的衰敗之地,而是一個有著豐富人文、生態資源,有待被挖掘的再生之地。我們不是鄉村的拯救者,恰恰相反,鄉村中所包含的曾被我們所忘記的文化基因,反而也許能啟示我們、幫助我們從現有的工業社會進入到一個更高的文明社會,一個高科技、高生態、高人文的嶄新的社會形態。因此,今天的鄉村振興我們關注的不再僅僅是經濟建設,還應該有文化建設、生態建設等內容。
《粵海風》雜志在本期欄目中一共刊登了六篇有相關討論的文章,其中方李莉的《中國文化基因與“生態中國”之路》是一篇兩萬八千字的長文,試圖將鄉村振興與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以及中國文化基因的系統研究并列起來,并以此為基礎探討一條綠色的、可持續發展的、有可行性的“生態中國”之路。這不僅是一個書齋里的理論性研究,也是一個能在文化和社會發展中加以實踐,并試圖得到檢驗的實用性研究。萬建中的《一則民間傳說盤活了一座城市的文化建設——以江西新余為例》,通過展示新余市委市政府如何創造性利用當地著名的“毛衣女傳說”打造文化景觀,讓我們看到了文化對于一座城市的價值和意義。王永健的《日本藝術介入社區營造的現實邏輯與經驗——以瀨戶內、越后妻有、黃金町藝術祭為例》,以日本藝術介入社區營造的三個案例,向我們展示了將社區的自然環境和人文環境視為資源,并借助當代藝術予以激發和利用,以藝術作品促進當地社區發展的日本經驗。安麗哲的《城鄉融合類鄉村的傳統產業振興模式及其傳承研究——以濰坊楊家埠風箏產業為例》,以濰坊楊家埠村的風箏產業為例,探討了城郊融合類村莊中手工業的現代發展模式與傳承經驗,可以為其他該類別的鄉村經濟振興與文化傳承提供有益的參考。楊柳的《依托非物質文化遺產實現鄉村振興:推動云南鶴慶新華村發展的三股力量》,通過對新華村金屬工藝的田野考察描述了金屬手工藝是如何帶動一個村莊的文化和經濟共同發展,同時又是如何通過建設高校實踐基地、打造體驗式展售空間、傳承淳樸民風民俗,使文化景觀成為新消費對象。榮樹云的《當代“非遺小鎮”的“遺產資源論”實踐——以浙江省舟山市東沙古鎮為例》,通過對浙江省舟山市東沙古鎮的田野考察,提出了一個觀點:即在城鎮化進程中,非遺小鎮的產生既是一個文化景觀的建構,也是一個地區文化產業類型的再生。
這些論文分別從理論的探討、當地文化資源的發掘、國外經驗的引進、當地手工藝的發展、非遺保護的推動等方面,讓我們看到了從產業到文化再到心態的全方位推進的鄉村振興。而且,以往蘊藏在鄉村的傳統文化、傳統手工藝在新的歷史時期也正在不斷地被激活、被發掘,從而發揮出新的創造力和生命力。
主持人:方李莉
(中國藝術人類學學會會長、東南大學藝術學院特聘首席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