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來時新社

臧明艷

春日里，斜飛于曠野之上，忙碌于屋檐之下的小燕子，是最靈動可愛的。跟著小燕子，你也會長出一雙翅膀，飛入詩詞的歷史天空：

燕 來

〔唐〕韋 莊

去歲辭巢別近鄰，今來空訝草堂新。

花開對語應相問，不是村中舊主人。

去年秋天，一對小燕子離開了自己的巢，和它們的燕子鄰居說了聲再見，便南飛過冬去了。今年春天它們又飛回來時，驚訝地發現原來的草堂已經變了新模樣。樹上的花照樣又開了，燕子們互相打招呼，彼此問候，但誰也不知道村中的舊主人到哪兒去了。唐詩往往會借物喻人，這首詩借燕子的來去，其實是在寫人的來去。經歷過“安史之亂”的唐代逐漸由衰弱走向滅亡，韋莊就是晚唐到五代十國之間的一位詩人，他大半輩子都處于顛沛流離的生活中，一直到天佑四年，也就是公元907年，前蜀替代了唐朝，韋莊力勸王建稱帝，因此被任命為宰相。這一年，韋莊已經74歲了。燕子去了可以再回來，而動蕩不安的年代中，有些人一旦離開，就無法再回到從前的那個草堂，無法看到屋檐下那個熟悉的燕子窩了。

時過境遷，短暫的五代十國也終究被宋朝替代。燕子飛呀飛，飛入北宋詞人晏殊的筆下：

破陣子·春景

〔宋〕晏 殊

燕子來時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池上碧苔三四點，葉底黃鸝一兩聲，日長飛絮輕。

巧笑東鄰女伴，采桑徑里逢迎。疑怪昨宵春夢好，元是今朝斗草贏，笑從雙臉生。

“燕子來時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新社指的是社日，是我國古老的傳統節日，分為春社日和秋社日，春社是立春后第五個戊日，秋社是立秋后第五個戊日。燕子總是在春社時如約而至，如果用二十四節氣來算，此時應該恰逢春天的第五個節氣——清明。春分過后，白天越來越長，也越來越暖和，楊柳開出柔軟的花，這些輕盈的柳絮如同春雪一般，飄落在詞人的肩上。

這時，美麗的少女出現了，她們相逢在采桑的小路上。也許你要說，這里并沒有寫這姑娘有黑珍珠般的眼睛、櫻桃小嘴、雪白的皮膚，你怎么就知道是美女呢？因為詞人用了“巧笑”兩個字，《詩經·碩人》中這樣贊美齊莊公的女兒、衛莊公的夫人莊姜：“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此后，“巧笑”便成了美人的代名詞。這里的“東鄰”也是指美女，戰國時期的大才子宋玉是楚國人，都說楚地出美人，而他東邊的鄰居就是一個美麗的女子。這兩個姑娘遇見了，會說些什么呢？一個說：“快說說，你昨天晚上做了什么美夢呀？一路笑個不停。”另一個說：“是啊，我昨天真的做了個美夢，難怪我剛才和別人斗草，贏了一大把，你看！”這里的“斗草”是一種古老的游戲，它有兩種玩法：一是在規定時間里比誰采到的花草更多;一是玩拔草，誰的草斷了就算輸。

燕子飛過數千年，在這個春天又飛入尋常百姓家。中國有句老話，叫：“燕子不落愁人家”。所以如果你家的屋檐下還有燕子，請讓它們好好住著吧，正如宋代葛天明《迎燕》中所說：“巢成雛長大， 相伴過年華。”人類與鳥兒互相陪伴，不也是一種歲月靜好嗎？

（作者單位：江蘇省常州市武進區實驗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