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組詩）

陳貴根

聲 音

——參觀興安紅軍長征突破湘江烈士紀念碑園有感

一九三四年冬

桂北的湘江

像豎立衙門口的一面大鼓

被一陣陣急切的亂棒擂響

擂鼓的

是一支突如其來的隊伍

他們的腳步嘈雜

聲音嘈雜

這是一支年輕的隊伍

這是一支革命的隊伍

但此刻

這是一支正在蒙難的隊伍

沒有人知道他們要向何處去

沒有人知道他們能走向何方

那個叫李德的共產國際顧問

尖厲咆哮的聲音

連同別扭的肢體語言

越城嶺搖頭不懂

湘江不懂

簇擁而行的隊伍不懂

但來自西伯利亞的凜冽強風

把它卷向高空

重重地摔向湘江

砸出了一個個血色漩渦

湘江血流滿面

那個操湘潭口音的中年漢子的聲音

年輕的洋顧問不懂

那些從歐洲捧著經卷歸來的代表不懂

但井岡山的每一寸土地明白

閩西的每一處山河明白

那些戰勝過坦克、機關槍的大刀、長矛、鳥銃懂得

橫亙在腳下的湘江早已聽得真切

熱浪翻滾在心頭

但此刻

他的聲音嘶啞而弱小

混雜在五嶺的蕭瑟寒風中

混雜在奔涌的江濤之中

似有若無

這支嘈雜的隊伍

跌跌撞撞

蹚過一個個血色漩渦后

終于寂靜下來

而那個湘潭人的聲音破空而來

越過湘江 ?越過老山界

越過千山萬水

越來越清晰

越來越具磁性

中國的山河大地

終于在他的聲音中齊聚

古田會議舊址

真沒想到古田溪背村

四面群山，龍盤虎踞

真沒想到萬源祠①外

萬畝荷田，花葉葳蕤

真沒想到田野的

陽光直白、喧鬧

而室內卻陰涼、靜謐

仿佛九十年前那次會議，此刻

并非結束

那個來自韶山的儒雅書生

正侃侃而談

他獨特的湘潭口音破空而來

他的語氣溫和而鋒利

直切病灶

他的目光如炬，燃去了

祠堂內的寒風，雪花

和疑云

燃起了那群年輕革命者

心中的熊熊烈火

星星之火

燃燒成燎原之勢

燃燒的軌跡，驚艷，曲折

燃燒的力量勢不可擋

從古田到遵義，到延安

從西柏坡，到北平

燃紅了全中國

時間跨過了九十年

古田會議仍在繼續

又一位領袖，高擎起新時代

的火炬

點起了新征程的烈火

火光直指富國強軍

雄關漫道，從頭邁步

勝利從古田出發

①萬源祠：又名廖氏宗祠。1929年12月28—29日，著名的古田會議在此召開。

八一懷想

八一不是一個說來就來的日子

這個日子來得漫長而艱辛

它需要撕去一堆早已褪色的

黃歷

需要穿透無數血雨腥風的日子

需要在漫長的七月

淬火

八一的到來

是因為千萬顆紅心在沸騰

是因為千萬面紅如太陽的旗幟

即將升起

是因為這面旗幟從升起

無論風里雨里血里

就不曾倒下

八一不是一個說有就有的日子

這個日子為少男少女

所熱望和夢想

那年七月

我珍藏起那個年代

彌足珍貴的大學畢業證，還有

白襯衫、喇叭褲

把書生意氣打進行囊

投奔在八一的旗幟下

自此，八一的指令重于爹娘

并肩行進的戰友親如兄弟

二十六年一萬個日子

踏著軍號的節奏起止

并非為了軍功章

并非為了加星晉銜

而是出于對八一的

熱愛、敬仰和忠誠

八一也不是一個說走就走的日子

即使離開了軍營

那一身戎裝

總占據衣柜里顯要的位置

留慣了的短發不敢恣意地生長

昔日挺直的脊背漸顯佝僂

但行走的姿態，始終不改

八一的紋理

喊一聲戰友 ? 哪怕千里萬里

也會趕到

對每一片國土對每一位人民

都真情熱愛

每當看見飄揚的軍旗

每當聽見嘹亮的軍歌

心中就會涌動戰士的情愫

總會習慣地舉手

敬禮

詩人，作家。生于湘南，居桂林。詩作散見《草堂》《星星詩刊》等，入選《2019中國詩歌年選》等多部年選。獲張家界國際旅游詩歌節精美旅游詩歌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