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元
一百年前,30歲的晏陽初從美國回到中國,開始平民教育工作,號召“除文盲、做新民”。隨著平民教育實踐的深入,晏陽初認為中國農村的問題可概況為“愚、貧、弱、私”四大病,并對癥下藥提出了以文藝教育攻愚、以生計教育治窮、以衛生教育扶弱、以公民教育克私“四大教育”和學校式、社會式、家庭式“三大方式”的解決方案,還提出了“化農民”與“農民化”的觀點。時至今日,中國鄉村是否還存在著晏陽初先生所認為的“愚、貧、弱、私”四大病?顯然,經驗和認知不同,人們的回答肯定也不一樣。不過,今日之鄉村問題,也很難用“愚、貧、弱、私”這樣簡單的詞語來概括以及用“四大教育”來破解了。據教育部統計,截至2020年,我國學前教育毛入園率達到85.2%、九年義務教育鞏固率達95.2%、高中階段毛入學率達91.2%、高等教育毛入學率達54.4%,我國的整體教育面貌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鄉村教育也在現代化進程中展現出全新姿態。
但是,當我們把鄉村教育放到整個鄉村社會甚至是百年以來的現代化浪潮中來審視與反思的時候,不難發現:鄉村教育在以工業化、城市化、信息化為標志的現代化浪潮中,似乎失去了重塑鄉村社會精神內核的統領力,也在以學校教育為主導力量的制度化教育體系中脫離了賴以生存的鄉村文化土壤。以至于,我們在使用鄉村教育這一概念時,大多意指鄉村的學校教育;我們在探討鄉村教育時,大多圍繞校舍、師資抑或集中辦學、撤點并校、城鄉一體化、教育質量等問題展開。換言之,多數人眼中的鄉村教育僅僅是城市化進程中遺落在鄉村這一土地上的落后的“城市化教育”,改造鄉村教育意味著就是使教師、學生、課程、教學城市化,鄉村教育的未來就是城市教育的現在,鄉村教育儼然成了農民與農村、農業剝離的重要力量。所以,鄉村的學生家長們用腳投票——把孩子送到城里來接受“優質”教育的情況越來越普遍。
在西方語境中,城市(city)與文明(civilization)、禮貌(civility)同源,鄉村(rural或country)則蘊含“野蠻、落后、粗俗”之意。中國則不同,鄉村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根基所在,是中華民族的血脈所在,每一個中國人身上都帶有農耕文明的烙印。倘若我們的鄉村教育是把鄉村人變為城市人,培養一批又一批離開鄉土、不愛鄉村、漠視農業、不愿回鄉的“新人”,那么以鄉村為載體的傳統文化、生活方式和價值觀念都將受到沖擊,會有更多返鄉的博士生、碩士生寫出“迷惘的鄉村”等類似的感慨,“融不進的城市,回不去的農村”也會始終縈繞于生活在鄉村的人們周圍。
鄉村教育路在何方?黨的十九大提出鄉村振興戰略,確立了“到2050年鄉村全面振興,農業強、農村美、農民富全面實現”的戰略目標,為鄉村教育提供了新指引和新動能。只有把鄉村教育之根深深埋藏于鄉村文化的豐厚土壤之中,與鄉村振興同頻共振、相向而行,以“在場”而不是“游離”的姿態立足鄉村、服務鄉村、建設鄉村,培養一批又一批“既能走出去、又能回得來”的愛鄉村、愛農民的時代新人,鄉村教育才能在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中譜寫新篇章。
(作者系云南教育報刊社副社長、云南師范大學2020級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