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一起撥云見日

馬俊華

摘要：敘事療法是目前受到廣泛關注的后現代心理治療方式，它認為故事為我們解釋人生經歷提供了框架，在困擾來訪者的“問題故事”之外，還有許多的故事和經歷被忽略。咨詢師就是要幫助來訪者發現、發展這些“問題故事”之外的新故事，協助其找到人生新的方向和可能性。本案例便是運用敘事療法的這些理念和技術協助一名高三學生成功應對其心理危機，比較系統地呈現了敘事療法的操作性強和效果顯著等特點，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心理危機;敘事療法;自傷行為

中圖分類號：G44文獻標識碼：B文章編號：1671-2684（2021）19-0057-03

一、個案概況

五月的某天，傍晚放學時間，心理咨詢室來了一個女生，手里握著一把美工刀，全身顫抖，淚流滿面：“老師，我撐不下去了……”

她叫趙欣（化名），讀高三，是所在班級的班長，成績優異，同學老師都反映其綜合能力極強。可她卻很討厭自己，覺得真實的自己并不夠好，對自己要求特別高。每次這種自我厭棄感強烈的時候就會用指甲掐胳膊，胳膊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紫紅色的傷痕。而這次拿著美工刀想傷害自己也是因為剛過去的模考成績非常不理想，情緒失控很想殺死這樣“不求上進”“墮落不堪”（來訪者原話）的自己。

二、危機干預與評估

看到情緒失控的趙欣時，我心理危機的弦便繃緊了。我先請她把美工刀交給我，她遲疑了一下，緩緩把刀遞給了我。我扶著全身發抖的她，想請她坐在沙發上，可她卻走到咨詢室最里面的墻角慢慢滑了下去，抱著雙膝坐在地上，大聲哭了起來。我拿了紙巾，坐在她旁邊默默陪著她。大概過了10分鐘，她的哭聲漸漸平息，只是還在止不住地抽噎，我遞了杯溫水給她，她接過杯子，擠出一絲笑容歉意地說：“老師，不好意思，讓你看到我這么不堪的樣子”。我安撫了她，邀請她一起坐回沙發聊一聊，她同意了。她說：“老師，如果你不在，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么事情！”

隨著會談的進行，我發現，她的自傷甚至可能發生的自殺行為是沖動性的，是為了緩解情緒痛苦而采取的極端方式，情緒平穩后的來訪者表現出極大的想要改變現狀和尋求幫助的意愿。不過為了確保來訪者安全，防止其下次情緒失控時做出過激行為，我們商量以后，達成如下共識：通知其家長和班主任，請他們一起來幫助自己;下次感覺情緒即將失控時第一時間找人幫助，而不是傷害自己。

三、敘事取向的咨詢過程

從第一次危機干預到趙欣七月順利參加高考，我們共進行了五次面談，平均一周或兩周一次。（時間由她決定）整個咨詢過程中，我秉承敘事療法的理念，通過外化對話、解構性問話、發現閃光事件等技術協助來訪者在“問題故事”之外發展出新的多元的故事，以找到應對問題的方法和能量。

（一）澄清和外化問題：“烏云”才是問題

敘事療法認為人不是問題，“問題”才是問題，人和問題是分開的，從而調動來訪者的能動性和主動性。在第一次的危機會談中，我和趙欣便進行了如下對話，將困擾她的問題進行了澄清和外化。

我（咨詢師）：你剛才說來找我之前你在小公園已經抗爭了很久，我想知道你在和什么抗爭？

欣（來訪者）：可能就是一些不好的想法吧。

我：能具體說說是什么想法嗎？

欣：就是覺得自己很失敗、很不堪、很糟糕。

我：這些想法總困擾你，讓你感覺很難受，如果用一個詞來描述或代表這些想法，你會用什么詞？

欣：我想我會用“烏云”吧。我覺得它們是我的陰暗面，就像烏云一樣籠罩著我，讓我見不到陽光。

我：所以是“烏云”讓你這么痛苦的，對嗎？

欣：我想可能是的。

我：現在你再來看你想通過傷害自己來消滅“烏云”的做法有什么感覺？

欣：我感覺有點點蠢。（羞澀地笑了）

隨后的故事敘說中，我們一起探討“烏云”一般什么時候出現，進一步澄清了“烏云”施加影響的方式：用完美來壓迫自己，用言語來貶損自己，用恐懼來折磨自己，讓自己覺得自己是不可愛的，別人愛的是自己的成績和表現。

（二）解構性回應與提問：發現力量

在敘事療法中，我們鼓勵來訪者按照自己喜歡、舒服的方式敘說自己的問題故事，而咨詢師則通過回應和提問協助來訪者從新的角度來看待或解釋這些故事，從而產生新的態度和重建的力量，這就是解構的過程。

在趙欣說她經過一番“抗爭”最終還是來到咨詢室時，我們有如下的對話。

我：是什么力量或者想法讓你最終來到咨詢室？

欣：就是不甘心被那些消極念頭打敗吧，覺得自己不應該這么放棄。

我：盡管很艱難，但你沒有進一步傷害自己，最終選擇尋求幫助，你怎么看待這件事？

欣：我覺得自己可能沒有想象中那么軟弱吧，至少在關鍵時刻控制住了自己。

我：這件事情對你應對“烏云”這個家伙會有什么意義嗎？

欣：嗯……我覺得我可能還是可以控制它吧。

在她敘說小時候照顧弟妹、被迫“長大”、通過成績和表現來獲得父母的肯定時，我們對話如下。

我：你覺得這些事情帶給你的影響是什么？

欣：可能這些讓我覺得我必須成績好，必須做好一個大姐姐吧。

我：這與你現在正在抗爭的“烏云”有關系嗎？

欣：（思考了好一會兒）我不太確定，不過我覺得這可能是我對自己要求很高，害怕失敗的原因吧，畢竟我不想讓父母、弟妹看到我不夠好。

我：你覺得他們看到不夠好的你會對你造成什么影響？

欣：他們可能很失望，而我就失去他們了。（哭了）

我：如果你的父母聽到你這么說，你覺得他們會怎么回應你？

欣：他們可能會說他們愛我，不管我是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