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日

李商隱

小苑試春衣，

高樓倚暮暉。

夭桃惟是笑，

舞蝶不空飛。

赤嶺久無耗，

鴻門猶合圍。

幾家緣錦字，

含淚坐鴛機。

賞析

前四句描繪貴族女子無憂無慮、悠閑得意的生活情景。“小苑試春衣，高樓倚暮暉。”一個“試”字，傳神地寫出了女子對鏡穿衣、左顧右盼的情態，大有“照花前后鏡，花面交相映”的意味;一個“倚”字，又勾畫出她那雍容不迫、悠閑自得的閑情逸致。如果說首聯只是純用白描手法的人物寫實，那么頷聯則是用比興手法進一步以景托情：“夭桃惟是笑，舞蝶不空飛。”上句化用《詩經·周南·桃夭》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句意，以暗示婦人青春年少的歡樂;下句化用杜詩“穿花蛺蝶深深見”（《曲江二首》）和“留連戲蝶時時舞”（《江畔獨步尋花七絕句》）詩意，以喻夫妻團圓歡聚的幸福，恰如彩蝶雙飛。這兩句既寫出婦人登樓所見，又以景喻人，襯托出青春韶華的歡樂、伉儷諧守的幸福，似景似人，妙合無痕。

頸聯和尾聯則換了另一副筆墨，描寫征人之妻的幽思哀怨。“赤嶺久無耗，鴻門猶合圍”，詩人筆鋒陡然一轉，思接邊陲，“視通萬里”：上句說遠戍赤嶺一帶防御吐蕃的征人久無音迅，歸期無日;下句說鴻門一帶仍被回鶻軍隊所圍困，戰爭正在進行。這既是思婦“含淚”哀怨的思緒，也表現出詩人對時局的隱憂，在意脈上與前四句形成陡轉，章法上亦有不同：前四句寫貴婦于國事了無牽掛的悠閑自得，是實寫;此二句寫征人之妻遙思邊境丈夫，音沉信杳、生死難卜之憂，則是虛寫。在時空的拓展上也產生了大幅度的跳躍：“久無耗”與“猶合圍”暗示出時間之久遠;“赤嶺”“鴻門”與“小苑”“高樓”，則顯示出空間之殊異。這兩句承頸聯而言：正因為邊疆戰士久無音信，生死不明，致使多少家中思婦因為錦書難寄，只能坐在織錦書的鴛機旁邊含淚思念遠戍的丈夫，那針針線線、經緯交織的錦書，凝聚著思婦多少相思、憂慮和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