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過落日

周安康

我騎車到學校時，前方浮動著一團柔和的亮，我抬頭，看見了落日。

盛夏的炎熱還未消去，但微涼的晚風亦足以令人歡暢。遠方輪船的汽笛，近處向前涌去的車流，還有騎著電瓶車的我，構成了這幅大約不是很丑的畫面。

此情此景，沒有豪情壯志，沒有落日輝煌，我能想到的，竟是那個我與同桌騎過落日的傍晚。

同桌邀我放學留下一起跑步鍛煉身體，在夏天，在放學后沒有人的操場，在我最痛恨的跑道上，我們歌唱著少男少女（何其芳《我為少男少女們歌唱》），我們說著少年中國與中國少年，在操場上寫下相信未來。

四圈畢，我們騎車回家。我本來騎電瓶車，她騎自行車，她說：“我們一起騎自行車吧，自行車鍛煉身體、磨煉意志！”我總嘴上應承著，做不出實際行動來。可我看著她小小的身體騎著那輛自行車奮力爬上大虹橋時，我終究是把電瓶車留下，換了共享單車。我奮力地騎著，爬上大虹橋，這感覺確實與電瓶車騎上去是不同的。

我們看落日。從前，我總覺得這落日平常，無非是跑了一天的太陽累了溜回了家。可這次我仔細地看了，細細品味。天邊落日揮灑著她那最后的光與熱，天空與云朵像是被那橙紅的顏料調染過一般，熱烈而不乖張。不同那嬌子般的朝陽，四處播灑著刺人眼球的金光，夕陽如深諳老莊之道的長者，在天空這幅畫卷中，用摻著紅色的墨勾勒出如山水般的畫面，由遠及近，由濃至淡，不晃人的眼，有著寧靜和諧的光彩。

的確好看，我的笨筆寫不出那好看的萬分之一來。

“等我們騎過大虹橋，這太陽就要落下去了。”同桌說。自行車順著橋的坡面往下。我再看落日時，景色已變了樣。

夕陽收起了那暖黃色的光暈，淡雅的紫色如花苞般徐徐綻放，接著是粉色的綢緞，舞女一揮水袖，粉色展開又褪去，接著是深藍色，如海洋般深邃。最后黑色的天幕拉開，她終是消失了。

真奇怪，不過是尋常的落日，那天的落日卻好像格外好看些，到底有多好看，我也說不上來，只覺得是記憶中不可多得的美景，就像我曾經十分討厭的某人，到底有何討厭之處，我也說不上來。我現在回想起來，只剩下那份落日美景。

我到學校去的方向是奔向落日。電瓶車很快，我跑進班時，落日還未落盡，但我心里是那天的落日。

（指導教師 劉祥）

點評

這是一則近乎沒有故事的故事，但它有畫面，有情感，更有一顆細膩敏感的心。作者打通了現實和回憶兩個時空中的不同審美體驗，在寫景狀物的同時融入了對少年情懷的深切關注，既描繪出落日景觀的輝煌燦爛，又彰顯出當代中學生無法遏止的蓬勃活力。文章帶給我們的，無奢華之慨嘆，有青春之甜美，確實體現出“讓我們想起生活，并覺得生活本該如此”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