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賦權下Vlog中女性媒介形象探析

王瑩

摘 要 互聯網空間正經歷著從“受眾”到“用戶”，從“圍觀者”到“參與者”的巨大轉變，Vlog作為一種影像化呈現個人生活的新興媒介景觀，在深刻影響著大眾的審美觀念和社交方式的同時，也為女性的自我表達提供了更廣闊的空間。在技術賦權的背景下，女性主要通過畫面出場、聲音出場及身體出場等方式在Vlog中呈現自身形象，Vlog中的女性媒介形象主要有居家賢惠、時尚百變、情感豐富、大膽表達等4類，女性媒介形象的呈現主要具備內容下沉、身體展示、敘事細膩等特點。

關鍵詞 新媒體；技術賦權；Vlog；女性媒介形象

中圖分類號 G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6-0360（2021）10-0095-04

Vlog即視頻博客（Video Blog），是指記錄性和人格化較強的視頻，制作者多以自己為主角記錄，再經過剪輯、配樂和適當字幕，制作成具有個人特色的視頻日記[ 1 ]。它致力于脫離土味以及低趣味，通過一系列精心策劃、拍攝與剪輯進行著精致化表達。女性作為Vlog創作的重要主體，經由Vlog記錄生活，表達個性，自由地發聲與展現自己。Vlog改善了女性群體“他塑”的消極狀況，對于構建社會性別平等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本文以B站（bilibili網站）女性Vlogger為主要研究對象，由于B站使用用戶較多，涵蓋不同職業、教育背景、年齡層次的群體，研究樣本較為復雜，因此，筆者僅選取部分有影響力的女性Vlogger進行研究和分析，試圖以內容分析與個案研究的視角探討Vlog賦能下女性媒介形象呈現出何種類型，及女性媒介形象呈現的特點，以期為女性在網絡空間的內容創作提供可行性建議。

1 Vlog中女性媒介形象呈現方式

1.1 畫面出場：以配樂與畫面裝點生活

僅靠畫面出場是比較少見的一種形式，指創作者的身體與聲音并不錄入視頻中，而是通過相機拍攝碎片化的生活場景，進而拼接成視頻。美食烹飪是女性創作者的主要創作內容，通常這類視頻拍攝時僅以畫面出場且搭配字幕來實現Vlog的完整敘事。以B站美食類up主“森島之魚”為例，其視頻以一周內的生活為主要內容，其中身體和聲音的出現頻率較低，主要以烹飪和休閑畫面為主。這類Vlog通過視頻敘事的邏輯為觀看者營造出生活的真實感，其影像化表達消弭了地理空間，拉近了雙方的空間距離。而就觀看者而言，他們對于Vlogger的跟隨，往往是對其生活方式的向往，在觀看過程中與創作者產生共鳴，并完成一場跨時空的沉浸式體驗。

1.2 聲音出場：以聲音與畫面呈現日常

聲音出場指的是創作者在拍攝時同時錄下說話（通常是講解聲）或者通過獨白以及BGM為畫面后期配音的方式實現Vlog的創作。這類視頻內容以學習類Vlog為主，標題通常為“×××學習日常”“手賬拼貼”等，體現了安靜、獨處以及自由的時間特點。在學習類的視頻中，陪伴感是其最主要的特征，身體的存在對觀看者來說可有可無，通過與屏幕對面陌生人的陪伴實現觀看則更具意義。身體作為一種傳播方式在面對面傳播的人際交往中被人們所忽視，但在互聯網傳播中，身體的悄然離場似乎已成為被人們接受的事實。Vlog所提供的這種陪伴式參與，正是網絡世界中“身體離場”的現實注腳。

1.3 身體出場：以身體與場景塑造個性

身體出場指的是創作者以真實面目示人，將整個身體尤其是上半身呈現在屏幕中。鑒于Vlog的創作大多使用手持相機或通過簡易三腳架的方式支撐相機進行拍攝，因此，創作者并未有較大的身體出場限制，絕大部分創作者可以自由選擇身體出場的方式。美妝穿搭類的Vlogger通常采用此種方式，創作者通過肢體語言以及妝容為自己塑造個性，營造信任感氛圍，以實現對觀看者的吸引。對于創作者來說，Vlog實際上是一種面向社會群體的自我展示，在展示的過程中獲得特定人群的賞識與贊同，進而形成特定的網絡社群，實現互動與交流[2]。這種基于興趣與欣賞而相互連接的群體，擴展了個人的社交脈絡，為創作者和觀看者提供了平等的雙向交流平臺，不僅拉近了創作者與受眾之間的距離，也提高了用戶黏性。

2 Vlog中女性媒介形象呈現特點

2.1 內容樣式：從宏大敘事到我的日常

短視頻平臺的UGC屬性為Vlog提供了打破圈層之間品味區隔、沖破圈層壁壘的有效手段，它下沉到素人群體和日常生活，具備了年輕人之間的社交屬性，成為一種獨特的青年文化語態。這種用戶生產內容的下沉將女性從以往傳統媒體的宏觀報道中抽離出來，形成了一個個具有獨立人格的個體。在歐陽娜娜的Vlog中，她拋棄媒體鏡頭下的自己，通過視頻的形式呈現自己的留學日常，以此作為與粉絲之間交流的方式。粉絲經濟下，粉絲社群活力的維持，使得明星一定程度上讓渡了自己的“后臺”，而正是這種下沉到個人生活的“我的日常”，不僅提升了用戶黏性，也賦予了Vlog更強的交流性。

2.2 呈現形式：從文本描述到身體展示

大多數Vlogger選擇在Vlog中呈現自己的真實樣貌，通過身體表演實現與觀看者的深度交流。而創作者的親身試驗更有助于獲得觀看者的信任，特別是在極具女性色彩的美妝Vlog中，身體展示是呈現女性形象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創作者對美妝產品進行試色以及對產品優劣做出評價時，會影響觀看者對產品的購買意愿。美妝Vlogger通過影像將自己塑造成不同的形象，在獲得形象塑造滿足感的同時，將原本枯燥的產品介紹轉化為取悅用戶的各類消費符號，從而實現流量變現。

2.3 敘事方式：從快餐時代到緩慢生活

女性Vlogger的記錄是日常性的，從早晨起床、做早飯、吃早餐、到穿衣搭配、出門逛街，都通過攝像機記錄下來，這些記錄是從容的、緩慢的，彰顯了女性生活中的細膩品格。B站up主“是當歸哦”是這其中具有代表性的女性Vlogger，她的視頻以料理日常為主，出門購買食材、烹飪、食用的每一個過程都被記錄下來，通過剪輯將這種細致悠閑的生活呈現在用戶的面前。在她的生活中，匆忙是遠離世界之外的，令人焦慮的工作似乎也并不存在，所呈現的是那一份遠離現實壓力下的從容不迫，讓觀看者情不自禁地期待這樣一種生活，甚至去踐行這樣一種生活。

3 Vlog賦能下女性媒介形象類型

3.1 居家賢惠的女性媒介形象

法國女性主義思想家波伏娃認為，女性的“妻性”和“母性”是由社會所建構的，因此，外界對于女性傳統形象的期待固化了女性本身的自我形象期待。同樣的，在女性Vlog中，溫柔賢惠的女性形象依然占據主流。在B站up主“AutumnOncemore”的視頻中，周末居家烹飪占據絕大多數篇幅，視頻的封面內容大多是簡單的文字點綴以及色調明亮的畫面主體，展現出鮮明的女性傾向。這類女性生活安穩，工作順利，擅長為生活增添樂趣，對于生活充滿著積極樂觀的心態，其Vlog呈現出鮮明的藝術色彩。我們仍可看到，女性在Vlog這樣一種自主化的呈現形式中，雖然其本身的主體性得到提升，但不可避免的依然存在著以男性為中心的女性刻板印象，Vlog中的這一女性媒介形象與傳統社會期待完美契合，并在海量的同類型視頻中得到進一步強化。

3.2 時尚百變的女性媒介形象

注意力時代，女性受到審美和價值觀念的涵化與規訓，嘗試通過化妝、穿搭等方式來實現自我形象的改變。在女性Vlog中，美妝、穿搭類的視頻內容為觀看者完成了塑造美好形象的愿望，并實現了其對“容貌烏托邦”的建構。時尚百變類女性皆以“美”為主要特點，她們的視頻封面及標題文字大多以“祛眼袋”“元氣少女妝”“妝容分享”“美妝產品好物推薦”等具備女性特色的文本來體現視頻內容。在消費主義借助媒介進入大眾視野的當下，這類時尚美妝博主也成為了潛在的符號消費的標志。鮑德里亞認為消費社會中的一切，包括人的感情、身體等都被整合為一種商品進行出售[ 3 ]，Vlogger通過身體展示使得產品成為物質消費對象的同時，其自身也成為了一種文化消費符號的表征。Vlog展現了當下消費社會的一個典型特征，即從消費“他者”向消費“自我”的轉變[ 4 ]。媒介技術使得創作者展現出鮮明的人格化屬性及生活取向，從而將對其充滿興趣的觀看者納入其生產體系，使他們成為不自覺的消費對象。

3.3 情感豐富的女性媒介形象

女性的情感化表達，很大程度上受到媒介所塑造的擬態環境的影響，無意識的表現出感性或情緒化的一面。在女性Vlog中，情感分享也是重要的一項，其中不僅僅包括對于親情、愛情、友情等私人感情的分享，還包括對于社會事件、社會現象的分享。

以Vlogger“@馬鯊鯊”于2019年3月發布的“去超市找我媽的情敵”為典型代表，視頻記錄了馬鯊鯊的媽媽懷疑丈夫和跳舞認識的“小三”出軌的故事。馬鯊鯊的創作并非是美化的，而是將情感鮮明地呈現在視頻中，這種拋棄宏大敘事的記錄方式，更能夠引發觀看者的共鳴。移動互聯的出現使得人們輕易地發表自己的情緒，但同質化的情緒表達似乎也變得十分常見，個人失語成為普遍現象。而諸如“馬鯊鯊”一類的情緒化的Vlog賦予了“記錄”更深層次的意義，成為社會深層脈動下個體情感表達的新出口。

3.4 大膽表達的女性媒介形象

社會化媒體時代，傳播路徑的網狀化使得任何一個傳播節點都可以成為信息流動的關鍵節點，任何個人都可以成為收集、生產、制造、傳播信息的主體，這種有效的分權模式促進了社會話語權的再分配，也為女性話語表達提供了更大的空間。Vlog作為一種特殊的話語形態，其話語實踐同樣也能實現福柯所言的“生成知識及權利，構筑話語主體、知識客體甚至是社會現實”。女性Vlogger通過Vlog中的自我形象塑造來掌握話語權，表達個體意見，并逐漸成為新一類的“意見領袖”，打破了女性社會性失語的現狀。女性Vlogger提出的一些議題，從私人話語轉向公共話語，讓更多女性甚至整個社會參與其中，使女性主義話題從個人敘事走向集體敘事，變成全民議題，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引導、整合、聚集了更多的社會力量[5]。正如大膽表達的女性Vlogger，她們樂于分享，在自己擅長的領域中實現對女性的引領，B站up主“nya醬的一生”發布關于“衛生棉條”的視頻，教女性如何使用更方便的衛生用品；up主“親愛的嘉倩”連續一年多更新冰島日記，記錄自己在冰島寫作、擼貓、探索冰島景色的慢生活，為人們樹立積極面對生活的信念。這些視頻內容沖破了男性話語的主宰，給予了女性更自由、更多元的表達空間，為更多女性成為積極自主的傳播者、構建新型女性話語提供了更多行為選擇與價值參考。

4 Vlog中女性媒介形象建構的局限與出路

4.1 Vlog中女性媒介形象建構的局限

4.1.1 女性刻板印象的強化

Vlog通過第一人稱手持攝影的方式為女性媒介形象的建構打造了一種去中心化、開放性和碎片化的媒介情境，它為私人生活場景提供了公開化的途徑，但同時也為女性刻板印象的強化提供了客觀性語境。通過檢索發現，女性Vlog內容通常集中于美妝、護膚、時尚、烹飪等女性發言權較高的領域，而科技等男性話語權主導的領域，雖然也有少數女性創作者涉足于此，但相對來說其影響力仍然是有限的。大多數的女性創作者會選擇較為輕松的私人話題，而對于政治、經濟、科學等嚴肅的話題及公共議題等鮮有涉及，這種明顯的公共性缺失現狀一定程度上也使得Vlog難以在用戶的生活中產生重要的作用。

4.1.2 商業主義侵蝕女性消費

伴隨著商業文化的發展，女性越來越注重時尚與美妝以打造“無瑕疵”妝容，大多數女性Vlogger熱衷于向觀看者們推薦自己喜歡的美妝產品和護膚品，更樂于通過推出凸顯審美特征的妝容教學視頻來吸引用戶的眼球，妝容的風行也促進了美妝消費的熱潮。商家選擇通過Vlogger的試用招徠顧客，邀請多個具備一定影響力的Vlogger進行隱性產品推廣，在視頻的介紹處不涉及產品，而視頻創作者會通過抽獎的方式將部分收益回饋給觀看者。這種日趨同質化的產品推廣，不僅在無形中實現對于身體與美的規訓，同時也容易產生樂隊花車效應，造成不自覺的非理性消費。

4.1.3 過度記錄下的異化

羅薩在《新異化的誕生》中提出了“異化”的新定義，即自愿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在互聯網上過度記錄自己的生活，或許初衷僅僅是“記錄”，但當這場記錄被賦予更多人觀看的使命，或許“記錄”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義。Vlogger將自己的一舉一動記錄在相機中，以茲觀看者審視與篩選，在這種凝視中，記錄也就成為了不自覺的自我表演。學者認為，美圖與曬圖，變成了個體的文化趣味接受大眾文化洗禮的過程，在這種洗禮中，越來越多的個體在不斷向集體趣味與取向妥協，被之馴化[6]。Vlog也是同樣，Vlogger處于觀看者的“監視”之下，不自覺的被其所規訓，依照“人設”來實現自我建構。

4.2 Vlog中女性媒介形象建構的出路

4.2.1 積極的內容生態圈的塑造

在全民UGC時代，視頻拍攝的低門檻使得越來越多的人涌入Vlog創作的大潮中，這無疑為良好的Vlog內容生態圈的構建帶來了壓力。在消費主義侵蝕的當下，產品推廣成為Vlog中的重要內容，但產品質量如何把握、推廣方式如何界定，并無統一定論。因此，對于Vlog的內容創作，平臺應從宏觀上發揮“把關人”的角色，加強對視頻內容的關注，積極構建良好的內容生態圈。

4.2.2 創作者主體意識的養成

Web2.0時代，青年群體的媒介依賴越來越嚴重，沉浸在互聯網上的大量網民看似是在消磨時間，卻在不知不覺中淪為了互聯網企業的“數字勞工”。在以青年群體為主要創作者的Vlog中，個體在公共空間中的自我暴露和美化被逐漸放大，從而造成私人空間的擠壓。青年創作者應該意識到，是“我”的生活日常決定了Vlog中呈現什么，而非通過“表演”為Vlog積累素材。

4.2.3 觀看者媒介素養的提高

隨著5G技術的逐步商用，視頻觀看流暢度增加，觀看場景隨意變換，在提升Vlog觀看體驗感的同時，必然會吸引更多用戶參與其中。當今時代影像的過度偏向導致媒介景觀化越來越盛，受眾在接受其中的信息時應具備基本的判斷與思考能力，樹立正確的媒介觀，明晰視頻內容背后的含義，避免斷章取義，避免被視頻中的商業內容所裹挾。同時也應注意保護創作者的個人隱私，增強網絡安全意識。

5 結語

Vlog是短視頻發展之后的新風口，它不僅為創作者提供了表達自我的途徑，也為觀看者搭建了交流互動的平臺。創作者通過Vlog呈現自己的生活樣態，觀看者則從視頻中獲得身份認同，雙方的情感交流是Vlog存在的一個重要意義。但在看到Vlog無限可能的同時，也需要用戶平衡真實生活的平凡和重復以及社交網絡中的過度注視。Vlog的發展，賦予了女性更多書寫自我的權力，因此，女性Vlogger應該明確自身的形象定位，在避免內容的同質化的同時提升自身媒介素養，更好地為打破女性刻板印象做出努力。

參考文獻

[1]張昕.Vlog的特點與發展趨勢：從視覺說服視角[J].青年記者，2018（17）：98-99.

[2]黃家圣.論視頻博客興起背后的傳播轉向[J].記者搖籃，2018（9）：112-113.

[3]讓·鮑德里亞.物體系[M].林志明，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223.

[4]常越.消費文化視域下視頻博客探究[J].視聽，2019（12）：159-160.

[5]賈雯霞.視頻博客Vlog女性作者的敘事特色和文化分析[J].西昌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31（3）：106-109.

[6]彭蘭.美圖中的幻像與自我[J].現代傳播，2018（12）：1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