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 娜,蔡 騏
大學生村官工作是十七大以來黨中央做出的一項重大戰略決策,其主要目的是培養一批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的骨干人才,黨政干部隊伍的后備人才和各行各業的優秀人才。從1995年江蘇省實施“雛鷹工程”開始,多個省區市選派高校畢業的大學生到農村任職,大學生村官們積極宣傳惠農政策、推廣科技知識、帶領村民致富,在社會主義新農村的建設過程中發揮了積極的作用。長期以來,大學生村官隊伍規模逐年穩步擴大,他們以年紀輕、文化高、視野寬、活力足的形象,獲得社會各界的肯定與好評。在現代社會中,人們“頭腦中的世界”和對世界的印象主要不是由其生活經驗所塑造,而是由個人的媒介接觸所建構[1]。新聞報道中的公共話語不僅提供關于社會事件的社會、政治、文化和經濟認知模式的大致框架,還提供證明這些框架“正確有理的無處不在而又占據主導地位的知識和態度結構”[2]。在大學生村官形象的形塑過程中,主流媒體使用的新聞生產框架與報道話語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本文以主流媒體中的大學生村官報道為研究對象,結合框架理論和文本分析、詞頻分析、話語分析的方法,剖析主流報紙對大學生村官的媒介形象建構過程,并進而總結此類報道實踐的規律與效果。具體而言,論文想要探討的是主流媒體中的大學生村官呈現怎樣的形象?媒體是如何建構這一現實社會群體的媒介形象的?這一報道實踐體現何種規律,又會產生怎樣的影響?
本文的研究對象為主流媒體中的大學生村官報道。2008年,中組部、教育部、財政部和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聯合發布《關于選聘高校畢業生到村任職工作的意見(試行)》,決定在全國范圍內開展選聘高校畢業生到村任職工作,大學生村官工作進入“全面推進階段”。本文的研究樣本為自這一歷史節點(2008年4月10日)至2020年12月10日以來,《人民日報》《農民日報》和《中國青年報》中呈現的198篇大學生村官人物報道。
分析方法上,本文以框架理論為理論前提,結合文本分析、詞頻分析和話語分析的方法,探究主流媒體對大學生村官形象的建構方式。首先,采用文本分析和詞頻分析的方法,歸納樣本報道中的大學生村官形象類型,并總結每一類大學生村官形象的新聞框架;其次,使用話語分析的方法,抽離出媒體在建構大學生村官形象時使用的主要話語類型,并分析每類話語的表現形式;最后,分別從框架和話語兩個角度,反思報道實踐中的框架建構策略和話語實踐方式,總結此類媒介形象建構的規律和影響。
大學生村官工作是為黨和國家培養可靠接班人的戰略工程,是加強基層黨組織建設的強基工程,是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人才工程,也是青年學生實現人生抱負的希望工程。大學生村官肩負多重使命,承載著國家和社會對他們的多種期待,本文發現,主流報紙的報道中也呈現出對大學生村官不同角色功能的凸顯與偏向。雖然大學生村官報道都是針對同一類報道對象,但是,以不同視角切入、建構不同核心關系的新聞生產框架和報道使用的主要話語類型,使大學生村官在媒介平臺上呈現出三種不同的形象。

圖1 學習者形象建構樣本報道詞匯共現網絡
建構學習者形象的大學生村官報道往往強調基層鍛煉對大學生村官的個體成長及其社會化過程的積極影響。剛剛畢業的大學生邁入農村,通過學習和鍛煉,在社會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也在農村工作中明確了自己的人生航向。通過對相關報道的文本分析可以發現,這類形象建構框架一般以個體視角切入,主要采用線性的敘事方式,且通常會著重強調大學生村官在農村工作和個體成長過程中的機遇和轉折點。(學習者形象建構樣本報道詞匯共現網絡見圖1)例如,在一篇名為《老百姓沒有水喝,就是我留下來的理由》的報道中,有著雙魚座浪漫性格的大學生村官張紅東初入村莊時就“差點被嚇跑”,因為秀美的風景背后是讓他“驚心動魄的落后與貧窮”。之后,他在與村民的互動中逐漸熟悉農村,村里的山羊養殖困難促使他積極學習和普及科學養殖知識,“生生被逼成了養殖專家”。當地水質嚴重影響著群眾的健康,多數村民的壽命在五十歲左右,為幫助村民解決用水難的問題,他在做滿兩個聘期后仍選擇續聘,并堅信自己在村官工作中可以獲得“金錢無法衡量的人生價值”[3]。報道通過呈現大學生村官在基層工作中的心路歷程,建構起一種謙遜、虛心,并能積極地從農村鍛煉中吸取人生經驗的學習者形象。
在核心關系的處理方面,這一框架下大學生村官與農村的關系是以農村為主導的。農村為大學生村官的成長提供了環境和機遇,身心尚不成熟的青年從高等院校邁入社會課堂,農村成為他們完善知識體系、應用所學理論的實踐基地,農民成為他們虛心討教的對象,成為他們獲取經驗和精神指引的良師益友,農村學習中的能力提升和心智成長成為他們獲益終生的寶貴財富。
媒體在對學習者形象的建構過程中,主要使用了兩種話語。其一是成長話語,個體在基層鍛煉中成長,從不適應到不想離開,從只懂理論到實際應用,從被質疑到被接納,大學生逐漸成長,找到了自己的社會位置和人生方向。例如:
基層是最好的“課堂”,農民是實際經驗最豐富的“書本”……在當大學生村官期間,我放下架子,拜農民為師、拜前輩為師,深入田間、深入農村,用自己的知識、理論、技術去幫助農民,心貼心地去溝通交流,和他們打成了一片,成為“知心朋友”,用他們的經驗彌補自己的不足[4]。
其二是發展話語,這是隱藏于個人成長背后的深層話語,大學生的“稚嫩→成熟”實則隱含著農村的“弱→強”之發展過程,個體成長與中觀的農村建設和宏觀的國家發展通過一種向上趨好的發展話語取得了聯系,個人的成長故事被納入更宏大的社會發展主題中。
在部分報道中,與代表“青春、知識、先進”的大學生村官相比,農村人則是“年老、無知、落后”的,改革者形象的媒介建構正是以這種極端的二元對立和激烈沖突為背景的。在這類報道中,大學生村官成為落后農村迎來的新力量,在一種激烈的沖突語境下,大學生村官成為村里的另類,在經歷種種質疑和不被理解的苦惱后,他們終于發現了埋在土地深處,卻一直被村民忽視的寶藏,并由此改造了落后的鄉村。這類框架以各種沖突為核心,沖突的“爆發-解決”凸顯出作為改革者的大學生村官在農村改革中的關鍵作用。(改革者形象建構樣本報道詞匯共現網絡見圖2)

圖2 改革者形象建構樣本報道詞匯共現網絡
綜而觀之,這種形象建構框架所涉及的沖突主要包括三種:一是“官民沖突”。“村官”是一種政治符號,由這種政治身份形成的角色規則和角色期待指導并制約著現實中大學生村官的行為,大學生村官是干部,但又是一類特殊的干部,身為來自外地的年輕人,他們往往難以服眾。不同于傳統意義上的“官民沖突”,大學生村官報道中的二者沖突主要體現在農民對大學生村官的不認可和不信任上。二是新思想與舊觀念的沖突。“大學生”是年齡符號,尚處于青年階段的大學生村官更樂于也更善于接受新鮮事物,這也造成了他們與堅守舊觀念的村民之間的矛盾。三是知識與無知間的沖突。“大學生”也是一種知識符號,報道中的大學生村官已在某學科領域積累了豐富的理論知識,他們在運用新農業技術改進生產方式,利用新傳播技術推廣當地特產時,有可能遭到種田“老把式”們的抵制。
在核心關系的處理方面,改革者形象框架下大學生村官與農村的關系是以大學生村官為主導的。他們和當地村民處在并不對等的斗爭關系中,“大學生”身份給予大學生村官知識、創新性和見識等方面的優勢,他們成為新觀念和新生產、新生活方式的代表,對他們而言,村官工作就是肩負改革使命,變革傳統的農村生產、生活方式,為農民傳遞新知。在這一框架下,大學生村官成為改革者,成為農村蛻變的希望。
我們不難發現,農村與城市之間的巨大差距成為改革者人物形象建構的前提。從話語層面看,這類形象建構預設了一種對立語境,并主要涉及兩種話語類型。其一是斗爭話語,報道中的大學生村官與落后的觀念以及生產、生活方式做斗爭,并最終取得勝利,他們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其堅持的新觀念和新方法也最終獲得了當地人的認可。報道中一系列沖突的解決一般是以先進戰勝落后和農村的全方位改革實現的,在此之前,大學生村官的改革嘗試一般會受到村民的質疑,這類情節的添加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報道的可讀性,為日后的逆轉和拯救者形象的凸顯埋下了伏筆。例如:
村里人聽說新來的大學生書記搞了一塊花木地,就像趕集似的跑來觀看……有的人搖搖頭,走了。有的人說,到底是剛出門的大學生,沒有經驗,家長也管不到,在我們這個地方瞎弄啊,這些花木今后賣給鬼去[5]。
其二是拯救話語,在這類報道中,大學生村官成為農村改頭換面的希望,成為幫助農民打開思路、走出窮窩、脫離苦海的拯救性力量。例如:
村民都說,有技術知識、懂市場行情,小吳就是個財神爺,不起眼的雞糞在他跟前也能生金子,跟著小吳干準沒錯[6]!

圖3 奉獻者形象建構樣本報道詞匯共現網絡
大學生村官在工作中努力履行職責,全心全意為農民服務,同時,他們還利用業余時間做志愿者,關愛老人,教育兒童,無私奉獻。奉獻者的形象建構框架往往圍繞大學生村官的某種新身份及其相關事跡而形成,通過對大學生村官在基層實踐中獲得的新稱呼的含義和來源解釋,引出他們奉獻農村的感人事跡。(奉獻者形象建構樣本報道詞匯共現網絡見圖3)這些稱呼主要有以下三類:一是體現親密關系的“接地氣”稱呼,如“高大娘”“黑丫頭”“韓書記”“村姑”等,反映當地群眾對這一群體的肯定與愛戴;二是體現當地農副產品特色的稱呼,強調大學生村官利用科學文化知識,挖掘和發揮地域特色,帶領農民脫貧致富的工作事跡,如“西瓜小子”“葫蘆妹”“兔子王”“甘蔗哥”“甜橙保姆”“羊倌”“護菜使者”等;三是展現大學生村官在本職工作之外奉獻農村的感人事跡的稱呼,如“教官”“英語老師”“代理媽媽”“小棉襖”等。這類報道通過再現這些新身份獲得共識的過程,反映出大學生村官盡職盡責發展農村、奉獻農村的感人事跡,也體現出大學生村官工作的積極效果。
與前面兩種形象框架中的核心關系不同,奉獻者形象框架中的大學生村官和農村之間更像是一種平等互動和相互交融的和諧關系。大學生村官是符合國家和百姓需要的國家干部,是人民的公仆,他們履行職責、奉獻農村,得到當地農民的認可和愛戴,進而被納入農村大家庭,成為廣大村民中的一員。
奉獻者的形象建構主要涉及以下幾種報道話語,一是扎根話語。大學生村官一般被稱為基層“蒲公英”,作為在鄉鎮基層工作的客籍人員,他們響應黨和政府號召,積極投身農村一線,在基層舞臺上奉獻青春,施展才華。對于他們而言,外來者的身份使他們難以“接地氣”,也很難真正融入農村的小社會,但是,報道中的大學生村官們卻用努力和真情打破了這一藩籬,他們中有些人學習方言、進村入戶,了解和解決村民的實際困難,有些人教育孩童、關愛老人,用真心獲得村民認可,還有些人在農村覓得人生伴侶,徹底投身到鄉村建設的事業中。總之,外來的“蒲公英”開始在農村土地上生根,并在積極奉獻中獲得了一種新的身份。例如:
漸漸地,村民們看到在村里孤寡老人身邊多了一位好閨女、在留守兒童眼里多了一位好老師、在困難群眾家里多了一位知心人……盧愛蓮成了干部群眾離不了的“自己人”[7]。
二是共同體話語,大學生村官的事跡感動了當地村民,也讓大家發現了這一群體的特殊價值,在一種情感互動中,他們的關系日漸親密,在共同使命的感召下,他們朝著一致的目標,結成了休戚相關的共同體。他們和諧互助,共同努力,攜手為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貢獻自己的力量。例如: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2013年火繪葫蘆被列入順義區非物質文化遺產目錄,下一步就是朝著北京市非物質文化遺產目錄挺進……我們的目標是做北京葫蘆文化的代表,做中國葫蘆文化的符號[8]。
總之,在對大學生村官的報道中,媒體通過使用不同的新聞生產框架和報道話語,建構出學習者、改革者和奉獻者三種大學生村官形象類型。從切入視角看,學習者形象框架以線性的個體成長故事展開,改革者形象框架以各種沖突的爆發和解決為核心,奉獻者形象框架則圍繞對某種新身份的解讀及相關事跡的引出而形成;從核心關系看,前兩種形象框架呈現出由某一方為主導、強弱明顯的對比關系,奉獻者形象則呈現出一種相互交融的平等關系;從報道話語看,承載不同意義的話語使得大學生村官呈現出不同的風貌。雖然不同的形象建構方式側重于大學生村官形象的不同方面,但總體而言,主流媒體中的大學生村官都呈現出一種積極向上、盡職盡責、樂于奉獻的正面形象。
如前文所述,在媒介形象建構的報道實踐中,新聞生產者可能通過某種具有規律性的操作手法,使得某一現實社會群體呈現出不同的媒介形象,新聞生產框架與報道話語在這一過程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
新聞報道的生產過程實質上就是媒體對現實材料的選擇、加工與再現的過程。報道者將不同類型的材料整合進同一篇報道文本中,在這一階段,他們不得不面臨的一個棘手的問題,就是如何處理這些報道元素之間的沖突。在媒介形象的建構過程中,同一形象框架內部和不同的形象框架之間都可能存在沖突,這時,使用具有整合和凸顯功能的新聞框架,便成為一種行之有效的策略。
從框架內部的沖突看,一方面,大學生村官身份本身便包含多重沖突,他們是人民公仆,是剛剛踏入社會的后輩,又是引領農村科學發展的干部,他們是來源于城市的客籍“蒲公英”,又是農村大家庭中的一分子,是社會主義新農民……“大學生”“新農民”和“官員”等多重身份的融合使得這一社會角色充滿復雜性與矛盾性。另一方面,大學生村官在與農村和其他村民的互動中也可能面臨諸多沖突。研究發現,在媒介形象建構的報道實踐中,媒體主要通過下述三種方法處理沖突問題:其一,是通過框定和諧元素而遮蔽沖突元素,例如,報道可能只呈現出大學生村官的某一種或者某幾種角色特征,而不涉及不同角色身份之間的沖突;其二,是通過強化和諧元素而弱化沖突元素,例如,在官民關系的處理方面,強調大學生村官是有文化、懂技術、年紀輕又樂于奉獻農村的人民公仆,而弱化傳統意義上與“民”相對的“村官”概念;其三,是直接將沖突轉化為和諧,比如在學習者框架中,將大學生村官剛邁入農村時的各種不適應歸結為不成熟的表現,隨著他們的逐漸成長,這些沖突也就消失了,而改革者框架則直接以沖突為主線,初始的沖突伴隨著各種矛盾的解決和拯救者形象的凸顯而不復存在。
從不同框架之間的沖突看,三種形象建構框架以不同的視角切入,且呈現出不同的核心關系,并由此生產出不同的媒介形象,這也體現出框架的強大建構效果。而同時,這些不同的形象建構框架又體現出某些共性,從“框定”的角度看,他們都只框定在農村扎根成功且有所作為的大學生村官,無法融入農村或在基層工作中無所作為的村官案例并沒有被提及;再從“凸顯”角度看,他們都聚焦于大學生村官的正面形象,刻畫出政治忠誠,專業過硬和道德高尚的新官員、新青年、新農民面貌。可以說,媒體通過不同形象的建構,肯定了他們在農村建設和國家發展中的積極作用。
由此,不同的報道元素被巧妙地納入同一系列的報道中,在新聞框架的整合與凸顯下,各種沖突非但沒有影響這一群體面貌各異又風格一致的整體形象建構,反而使得報道對象的媒介形象更加豐滿而立體,增強了報道的可讀性。
框架是新聞內容的核心組織觀念,它提供了一個語境,并且通過選擇、強調、排除、詳盡闡釋來暗示議題是什么[9]。而媒體話語則影響著新聞報道中的“意義生產和理解”,具有一定的社會建構性特征[10]。新聞是對客觀現實的建構式再現,意義的生產錯綜復雜地根植于新聞話語的生產過程中。在大學生村官媒介形象的建構中,媒介使用不同的話語,為不同類型的大學生村官形象賦予意義,同時,這些新聞話語也會通過情感動員和價值引導,反向建構社會現實。
媒介話語是社會建構的產物,它的生成與其背后的意識形態及權力結構相關。大學生村官媒介形象建構中的報道話語來源于我國城鄉發展不均衡的社會現實,也滿足了中央精神和政策宣傳的需要。在這一背景下,媒體通過話語生產,為大學生村官的媒介形象賦予各種意義。本文發現,大學生村官形象框架中的話語意義主要是通過兩個步驟形成的。
其一是價值的添加。媒體背后的意識形態通過設置復雜話語手段,呈現“自然的、不可避免的和不可改變的價值”[11]。成長與發展話語強調將個人發展放置于農村建設和國家發展的大潮中,提倡大學生村官在農村的社會大學中虛心學習、積累經驗、增長才干,成為社會發展的可靠接班人;斗爭與拯救話語在一種極端的對立語境下,烘托出先進的農業生產技術和新傳播技術對農村發展的積極促進作用,提出與時俱進和開拓創新精神的重要性;扎根與共同體話語則推崇一種愛崗敬業和樂于奉獻的道德品質,呈現大學生村官與村民之間的和諧關系。總體來看,這些報道都展現出大學生村官政策在實踐過程中取得的成效,肯定了這一國家政策在培養優秀人才、加強基層黨組織建設和推動農村發展等方面的積極作用。
其二是情感的附著。作為對價值關系的主觀反映,情感的變化總是以價值為基礎的。通過文本分析可以發現,報道在呈現特定價值觀念的同時,還會附之以各種情感要素,不同形象框架看似涉及不同的情感類型,但總體而言,這類報道話語中的情感基調及情感變化又呈現出某種規律性。例如,不管是作為學習者的大學生村官從不適應產生的迷茫、自卑感到找到方向后的使命感,還是作為改革者的大學生村官從不被認可的失落感到成為拯救者的成就感,抑或是作為奉獻者的大學生村官從對農村經濟、教育等現實問題的擔憂到積極解決問題后的欣慰感,總體而言,各種負面情感終究會轉化為一種積極的正向情感,個體的喜怒哀樂在對集體情感的渲染中得到了升華。
被建構出來的媒介話語也可能反向建構社會現實。話語本身就是一種權力,它通過影響他人的觀點和意見表現出來[12]。在媒介形象的建構過程中,媒體將話語融合于大學生村官的形象建構中,生產出特定的身份符號,并為其賦予特定的意義,以實現對新聞受眾的影響。一方面,新聞話語通過典型人物的設立,為現實群體提供認同參照,實現價值引導;另一方面,新聞話語還通過各種情感元素的添加,引發受眾共鳴,在一種感召和激勵的情緒氛圍中發揮情感動員的功能。
大學生村官的媒介形象是被建構的產物,框架與話語的呈現方式都無法完全脫離其具體的生成語境,也與不同新聞生產機構的組織特質和不同報道者的采編習慣相關聯。由此,無論是從時間維度,還是從空間維度看,即便是同一社會群體的媒介形象,也無法避免地處于不斷的流動之中。然而,這種流動中又包含著某種固化不變的要素,媒介形象在這種變動與固化的矛盾統一中對現實受眾產生影響。
大學生村官的媒介形象是變動的,從時間維度看,不管是作為學習者的大學生村官的逐漸成長,還是作為改革者的大學生村官在斗爭中的脫穎而出,抑或是作為奉獻者的大學生村官與農村、農民的互動過程,都涉及一種不斷發展變化的媒介形象;再從空間維度分析,在整體的報道樣本中,不同報道呈現出不同的大學生村官形象,雖然本文以某一種分類標準,對這些形象進行了歸納,但我們仍不能否定不同的形象類型之間,以及同一形象類型的不同報道之間,會呈現出大學生村官形象的多元性和差異性。
但與此同時,媒介形象又是相對固化的。雖然時間與空間的變化都會帶來不同的媒介形象,不過這些變化中又總會存在一些不變的東西。例如,同一篇報道中的大學生村官形象變化顯然被規定了一種方向,報道中所有的掙扎、沖突與矛盾最終都會化為感悟、理解與接納,報道都強調將小我融入大我的價值觀念,個人情感終將被更宏大,也更積極向上的集體情感所掩蓋。換言之,雖然不同的報道呈現不同的大學生村官形象,但這些形象仍然呈現出某種固化的傾向和特征:政治方面,他們致力于自上而下的政策宣講、精神感召和自下而上的民意反饋、下情上達,是基層黨組織建設的中堅力量;經濟方面,他們發揮年齡優勢利用網絡,在電商領域開拓,與時俱進拓展思路,鉆研技術,用科學方法發掘農村潛力;文化方面,他們開設課堂,努力“引進來”,傳承非遺,積極“走出去”;日常生活方面,他們敬老愛幼,為農民兄弟解決難題……總之,報道中的大學生村官基本上呈現積極向上的正面形象,報道也體現了大學生村官政策在助力農民脫貧致富,推動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中的積極作用,這種形式的新聞實踐有效地發揮了新聞媒介的傳播力、引導力、影響力、公信力。
綜上所述,在對大學生村官的報道中,媒體通過對現實材料的選擇、處理和再現,建構出學習者、改革者和奉獻者三種大學生村官形象。以不同視角切入,建構不同核心關系的新聞生產框架和承載不同意義的報道話語共同決定了大學生村官在媒介平臺的呈現方式。其中,框架通過整合與凸顯,搭建出大學生村官的整體形象架構,話語則為這些形象“著色”,通過價值添加和情感附著,為不同的媒介形象賦予了特殊的意義。由此建構出的媒介形象呈現出時間與空間上的流動性,并在諸多變化中維持著某些相對固化的傾向與特征,大學生村官的媒介形象正是在這一變動又固化的過程中對受眾產生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