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通過利用日語會話語料,考察“テモラウ”“テクレル”“テアゲル”三個系列日語授受補助動詞的出現頻次、表現形式等使用情況,并分析其包含的使用心理。結果顯示:“テモラウ”、“テクレル”系列的使用頻次遠高于“テアゲル”系列;“てもらう”“てくれる”兩種表達的變化形式靈活多樣,多用于人際關系親密的談話對象及非正式談話場合,而兩者對應的敬語形式“ていただく”“てくださる”的變化形式則相對較少,多用于較疏遠的人際關系及正式的談話場合;“テアゲル”系列盡管使用頻次較低,但表現形式豐富,且談話雙方為親密的人際關系。總體上看,日語授受補助動詞的使用體現說話人對人際關系的“配慮”意識,包含說話人的敬意,以及談話中遵循“禮貌原則”優先于“合作原則”。
關鍵詞:授受補助動詞;配慮;恩惠
中圖分類號:H3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1)13-0128-03
一、引言
有關日語授受動詞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語言對比、誤用以及談話功能等方面。授受動詞尤其是授受補助動詞是日語學習中、高級階段的重難點,其“難”表現在以單單通過語法講解和反復練習習得,很有必要通過日語會話語料分析其使用實態,為該內容的學習和教學提供參考及指導。先行研究中,除原田登美[1]通過口語語料考察日語授受補助動詞使用實態并分析其禮貌策略以外,其他該方面的研究鮮見。同時,由于授受表現含有說話人的主觀評價,分析其使用心理也有助于日語學習者對授受表現的習得及理解。本文利用日語職場會話語料庫,通過考察其中的授受補助動詞的使用實態,分析其所包含的使用心理,希望為日語學習者正確使用授受補助動詞并理解說話人的心理和意圖提供一定的參考和幫助。
二、會話語料及調查表
日語的授受表現一般被劃分為クレル、モラウ、アゲル三個系列,在實際使用中具體表現為くれる、もらう、あげる、やる、くださる、いただく、さしあげる共七種形式,它們接續在て形后即形成對應的授受補助動詞。
(一)授受補助動詞的使用比例
在共計546例授受補助動詞使用例中,使用頻次從高到低依次為“テモラウ”系列(265例,48.5%)、“テクレル”系列(233例,42.7%)、“テアゲル”系列(48例,8.8%)。其中“テモラウ”系列占全體授受補助動詞使用數的近50%,“テアゲル”系列使用數最少,僅為8.8%,且沒有出現“~てさしあげる”的用例。
從“てもらう”“てくれる”的使用頻次看,男性(84例;78例)高于女性(47例;48例),但兩者對應的敬語表達“ていただく”“てくださる”的男女使用頻次,男性分別為77例、55例,女性分別為63例、52例,未見明顯差異。在“てもらう”及其敬語形式“ていただく”兩者之間,女性更傾向于選擇使用敬語表達的“ていただく”。此外,107例“てくださる”的用例中,說話人對話題中出現的第三者主語也使用“てくださる”的共有10例,且說話人均為女性,可見女性比男性使用敬語表達的意識更為明顯。
從“てあげる”“てやる”的使用來看,男性分別為14例、12例,女性為12例、10例,無論男女使用頻次都較低。山本裕子(2003)指出:“てあげる”具有兩個語用論性質,行為者即施惠者比受惠者處于相對上位,“てあげる”所適用的人際關系存在限制[2]。而“てやる”表示說話人為施惠方,且地位高于聽話人,故使用時會給聽話人一種“要求領情、感恩”“自大”的印象。因此,“てあげる”“てやる”一般僅用于特定人際關系,其他場合大都避免使用。
(二)授受補助動詞的表現形式
三個系列的授受補助動詞表現形式都較為豐富。按照多樣性排序,依次為:~てくれる(16)、~てもらう(16)>~てあげる(12)>~ていただく(8)>~てやる(7)>~てくださる(6)。“てくれる”與“てもらう”的變化形式最為豐富,而其各自對應的敬語形式“ていただく”、“てくださる”則變化較少。“てやる”、“てあげる”盡管使用頻次較低,但表現形式多樣。
三、三個系列授受補助動詞的使用情況
(一)“てもらう”、“ていただく”
兩者使用頻次相當。在131例“てもらう”用例中,除了“てもらう”及其活用形“てもらった”、“てもらって”、“てもらえる”外、還有表請求的“てもらいたい”、“てもらえる?”、“てもらってもいい?”,表意志的“てもらおうか”、“てもらいたくない”、“てもらわなければならない”以及“てもらえば(いい、わかりやすい)”、“てもらったら(いい)”、“てもらうといい”、“てもらわないと(困る)”等多種形式。此外,說話人請求或拜托對方做某事時,使用間接請求表達“~てもらいたい”“~ていただきたい”的使用例多達27處。
此外,還出現了“動詞+授受動詞+ていただく”授受補助動詞的相互承接形式。
(二)“てくれる”、“てくださる”
“てくれる”的使用例稍多于“てくださる”。從使用形態上看,前者的變化形式更為豐富。126處“~てくれる”用例,除了“てくれる”及其基本活用形以外,還有“てくれ”、“てくれば(いい)”、“てくれるなら”、“てくれるといい”、“てくれないと”、“てくれませんか”、“てくれ(なく)てもいい”、“てくれようとする”、“てくれる?”、“てくれようとする”等表示請求、假定、意志的多種表現形式。而“てくださる”的使用形態則較為單一,僅有“てください(ね)”、“てくださる(った、って)”、“てくださればよろしい”三種形式。其中,“てください”的使用形態占96例,占比高達89.7%。
“テクレル”系列中,直接請求的表達“てくれ(27例)、てくれる?(5例)、てくれませんか(1例)、てください(96例)”共出現了129例,占該部分的55.4%。
從談話對象看,說話人多根據與動作主體親疏關系區分使用兩者。親密關系多用“てくれる”,相對疏遠的關系選擇使用“てくださる”的傾向較為明顯。從使用場合看,會議、電話洽談等正式場合多用“てくださる”,雜談、休息聊天等非正式場合多用“てくれる”。換句話說,在人際關系親密度與社會距離兩個要素之間,說話人優先考慮親疏關系選擇授受補助動詞的特點較為突出。126處“てくれる”用例中,102例用于關系親密的同事、朋友、家人之間,以及關系親近的上下級關系之間,占比81%。即使是雙方存在年齡差異或社會地位差異,在下對上的談話中,如果關系親密有時也會用“てくれる”而不使用其敬語形式“てくださる”。面對社會地位、年齡無大的差異,但關系疏遠、不熟悉的談話對象,說話人仍傾向于選擇使用更為禮貌的“てくださる”。可以看出在“テクレル”系列句式中,親疏關系、社會距離共鳴度的強弱關系中,親疏關系>社會距離。
(三)“てやる”、“てあげる”
三個系列中,“テアゲル”系列的使用頻次最低,共計48處,占總數的8.8%。てあげる”含有強加于人的意味,而且是站在施恩者立場上的表述形式,當自己是施予恩惠的一方時,說話人會顧慮到自身的恩惠行為可能造成對方心理上的負擔,而會盡量避免使用。因此在日常會話中比“てくれる”、“てもらう”使用頻率低。盡管“てあげる”一般限于面對身份地位對等或更低,且較為親密、熟悉的談話對象,但其除了有強加于人的意味以外,同時也能體現人際關系的親密度[3]。說話人可以通過用語言表達自己所施予的恩惠,讓對方產生出情義情感,從而確認彼此之間的情感羈絆和關系親密程度。
在本次出現的26例“てあげる”中,24例用于人際關系親密的同事或夫妻之間,另有2例用于老師對學生的行為。其表達形式呈現出多樣化特點,有“てあげる”、“てあげた”、“てあげられる”以及“てあげたい”、“てあげようか”、“てあげないと”、“てあげなければ”等共計11種表現形式。其中,還有幾處使用了“てあげる”的約縮音“たげる”的形式。萩原孝恵對日語母語者的雜談進行調查分析的結果顯示,談話雙方人際關系距離越近,表達方式越會發生擴展,有時會根據人際關系的心理感情距離,發生諸如音脫落的約縮音等形態變化[4]。22例“てやる”也出現了てやる、てやろう、てやりたい、てやれ、てやらなくちゃ等7種變化形式。
總體來看,相對出現頻次,“テアゲル”系列的變化形式較為豐富,這也表明,由于“てあげる”、“てやる”多用于人際關系親密的談話對象,因此談話者在語言表達形式上也具有較高的隨意性和靈活度。
四、授受補助動詞體現的使用心理
(一)對人際關系的“配慮”意識
授受補助動詞是日語待遇表現形式之一,它體現著說話人對談話對象以及話題人物之間的人際關系的把握。日語中的“待遇表現”,是指日本人在社交活動中所涉及的語言主體與對方、話題人物三者之間的上下、尊謙、親疏等人際關系在語言表現中的反映,其實質和核心是人際關系。
“配慮”意為“體恤、照顧”,是指人際交流中,注意考慮他人的立場,體察他人的心情和意圖,避免失禮。在日語會話中,說話人會根據來自對方的恩惠或是帶給對方的負擔,選擇不同形式的語言表達,體現說話人對聽話人、參與者等對象的“配慮”意識。橋本(2001)認為日語授受表達與日語交流的規則相關,“てくれる”、“てもらう”的使用遵循了強調恩義原則,即最大限度地明確說出對方施予的恩惠或者受惠者產生的情義。而“てやる”、“てあげる”的使用則遵循了基于互酬性的親密原則,即明確說出自己施予的恩惠,以通過使對方產生義理感情來確認與對方的感情親密度[3]。
(二)包含敬意
日語授受表達中的三個系列都包含有說話人對人際關系的主觀評價。“テクレル”“テモラウ”系列中說話人以接受者為視點,表示恩惠從外到內移動,而使用“テアゲル”系列時,說話人則站在授予者的視點,表達恩惠從內向外移動。“てくれる”“てもらう”具有使自己居于下位者的傾向性,且日語中的授受動詞傾向于更多使用“テクレル”“テモラウ”系列,即采用說話者為受惠者立場的表達。這一點與日語的敬意表達一脈相承,在語言使用上符合日本人的使用習慣和心理。而體現恩惠由內而外移動,說話人居于上位者的“テアゲル”則相對使用較少,且僅用于特定的人際關系對象。
日語中只有三個系列的授受表達,不存在第三者從說話人受惠的表達形式,可以看出,說話人對恩惠授受關系的認知基于以表達己方從他方受惠為基本原則,這一點與日語敬語系統相關聯,即說話人降低自己而抬高他人作為表敬對象。
(三)遵循“禮貌原則”優先于“合作原則”
日語“授受”事態的基本要素是存在授予者和接受者。在一方向另一方發生行為時,一般會伴隨著對該行為或行為者的某種評價,在授受補助動詞中,基本上是表達說話人的肯定評價,因此,授受補助動詞的三點基本要素是授予者、接受者和肯定性的評價[5]。格賴斯關于會話“合作原則”四大范疇中的“量”的原則指出:為了進行最高效的信息交換,談話中所提供的信息應該是交際所需的,且不多也不少[6],即所提供的話語應包含交際目的所需要的信息,同時不應超出所需要的信息。從格賴斯“合作原理”中關于“量”的原則來考慮,以上授受補助動詞的用例中,如果不采用諸如“(検討)させていただく”“(なって)やってくださる”等附加利益、恩惠的表達,而直接用“検討する”“なる”之類的事實描寫句更能高效地傳達事實,不會造成信息上的浪費。但日語卻特意打破這一原則,大量使用信息傳達效率較低的授受表達。授受補助動詞的相互承接表達方式與事實描寫句相去甚遠,也是為了兼顧到各方面復雜人際關系之間的恩惠、利益原則。
五、結語
從會話語料中授受補助動詞的使用實態可以看出,“テモラウ”“テクレル”系列的使用頻次高于“テアゲル”系列,后者由于其所具備的語用論性質而在使用上受到一定的限制。三個系列的授受補助動詞都體現了說話人對聽話人以及參與話題的對象等相關人際關系的“配慮”意識,同時,從說話人對恩惠授受關系的認知基于以表達己方從他方受惠為基本原則這一點來看,授受補助動詞也包含了傳統敬語中的敬意表達。另外,從使用附加恩惠、利益的表達形式來表達“授受”事態這一點來看,比起傳達事態信息本身,日語授受補助動詞更注重傳遞說話人對相關行為所帶來的恩惠、利益的主觀評價。
參考文獻:
[1] 原田登美.見る日本語會話における<授受表現>の使用実態とポライトネス?ストラテジー[J].『言語と文化』甲南大學國際言語文化センター,2007(10).
[2] 山本裕子.「~てあげる」の対人的な機能についての一考察[J].世界の日本語教育,2003(13).
[3] 橋本良明.授受表現の語用論(特集「授受」の言語學——〈やり·もらい〉のコミュニケーション)[J].月刊言語,2001(5).
[4] 萩原孝恵.人間関係と接続詞のスタイルシフト――大學生·大學院生世代の雑談時の接続詞の使い方[J].群馬大學留學生センター論集.2008(7).
[5] 山本裕子.授受補助動詞の対人的機能について[C].名古屋:名古屋女子大學紀要第49號(人文·社會編),2003:269-283.
[6] 小泉保.言外的語言學:日語語用學[M].陳訪澤,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8:329-354.
作者簡介:李清萍(1977—),女,漢族,湖北鐘祥人,武漢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為日本語言和社會文化。
(責任編輯:馬雙)